第 58 章
可她還是要走

  接下來的每道菜清歡都乖乖的吃,不再違逆楚墨離,生怕再連累他人。

  蘇奾趕緊悄悄溜去別苑,白奇則跟著小廝,去了廚房。

  做飯的廚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以為太子真的要將他處死。

  「沒事,全叔你快起來。」白奇扶著全叔坐的凳子上,嘆了口氣。

  「您跟隨太子殿下這些年了,太子怎麼可能真的處死您?這小子,是故意嚇太子妃呢。」

  全叔一怔,太子妃的事情,他們這些跟隨太子多年的老奴是知道實情的。

  「這……太子妃不願意留下嗎?」

  「誰知道呢,六年能改變的太多了。」白奇望著窗外的圓月,有些出神。

  這句話倒更像說給自己的,六年能改變的太多了,岑蒼歌說不定連你是誰都忘了,白奇啊白奇,你何必呢。

  全叔是聰明人,自然懂了眼前是怎麼回事。

  太子不想太子妃走,甚至威脅恐嚇的招數都用上了,太子妃心軟,不願牽連他人,其實她大可不在意他們這些奴才的性命,只管走就行了。但太子妃不可能不在意,太子妃一直以來都是極善良的人。

  夜晚,清歡吃過飯被楚墨離抱去了房間。楚墨離動作很輕柔細心,將她放在榻上,然後輕輕的給她擦拭臉頰和手。

  清歡透過月光看到他的側臉,墨發披散,隨意的垂落。

  那髮絲中,她突然發現了一絲銀白,他還不到三十呢,怎麼連白髮都有了。

  清歡抬起手,去觸碰那根銀絲。楚墨離手下動作一頓,整顆心都在狂跳。

  「歡兒…」

  「…你怎麼有白髮了?」清歡坐起身,撩著他的發絲,然後將那根白髮找了出來,卻發現似乎還有好幾根白髮。

  「…歡兒給拔下來吧。」楚墨離輕笑,沒有回答,滿眼寵溺和柔情的看著眼前專心致志的小女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最初失蹤的些日子,楚墨離的頭髮,一夜就全白了。

  「拔下來多疼啊!」清歡不知怎麼,就忘了那些不愉快,就想這樣依賴著他,黏著他,跟他像夫妻一樣。

  她知道,她嘴上的話再毒,那顆心臟都該死的誠實,它在為了他而跳動。

  「再疼,也沒有失去你疼。」楚墨離環住她的腰,抱住她,將頭埋在了她的頸間。

  清歡一顫,突然就默了。

  「別走好嗎,留下來。」楚墨離的語氣幾近於祈求,一個可憐的孩子討糖吃一般。

  「你當初說過的,如果我想走,你會放我走。」清歡冷起了聲音。

  楚墨離抱得她更緊了一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啞著聲音,細聽還有顫抖「歡兒,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就算是一絲,一點點……哪怕是曾經…」

  清歡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而他也對她的答案沒了信心「算了,你騙我吧。歡兒你騙我好不好,告訴我你愛我…騙我吧,歡兒。」

  他低喃著,讓她心疼。

  「我為什麼要騙你,我偏要說實話!」清歡本想說她一直都愛他,可偏偏又想到了蘇奾。

  他既然這麼喜歡她,為什麼還娶了別的女人,他先騙了她,背叛了她,她為什麼要一次次心軟。

  「我不喜歡你,不愛你,現在,曾經,一絲一毫都沒有!」

  楚墨離沒有說話,就這樣抱著她,許久後鬆了手。

  「乖,好好休息吧。」

  然後他起身出去掩好了門,清歡看著他離開,然後躺下身子,被子上還有他的氣息,她的唇上也殘留他的肆意侵略。

  怎麼就偏偏要走到這一步…

  楚墨離才走了兩三步,就遇見了白奇,白奇剛從廚房回來。

  「安穩好全叔了?」

  「嗯。」白奇應了聲,意外發現楚墨離眼睛有些發紅。

  「去睡吧。」楚墨離輕笑,拍了拍白奇的肩,然後轉身就要走,白奇很識趣就走了。

  楚墨離在涼亭中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歡醒來,看到楚墨離就在自己身側坐著,有點慌。卻見他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醒了?走吧,去吃飯。」

  「楚墨離,你到底打算關我多久?!」清歡提高了點聲音,還夾雜了點害怕。

  她怕他嗎…楚墨離苦笑「就一年好不好,就陪我一年。」

  清歡愣住,然後起身就去了前廳吃飯,楚墨離正準備也跟著過去,蘇奾端著藥,敲了敲楚墨離房門。

  「這是今天的藥。」

  「好。」楚墨離接過藥,蘇奾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白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怎麼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楚墨離沒在意,待蘇奾走了,打開屋後的窗戶,將藥倒了下去。

  藥很快便被土地吸收,楚墨離將藥碗放在桌上,好像把藥喝了乾淨。

  這藥沒有問題,相反能儘量吊著他命。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她既然不願留下,他也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何必非要拴住她一輩子。

  他只求她能陪他一年時間,他算過了,如果拒絕所有治療,不喝藥,也就一年時間裡,他便能魂命歸西。

  在這一年裡,他要掃平朝政上所有敵人,替楚祈玉擋下所有謀害,然後將虎符,交與楚祈玉。

  他本就半腳踏進鬼門關,做皇帝也做不久,相反,楚祈玉本性不壞,日後必是仁君。

  他做好了所有打算,一個人承受所有。

  可能清歡乃至於白奇都錯了,他們以為他狠,以為溫柔與世無爭是表象,那個殘忍,狠戾的才是他。

  可誰真正走進他心裡,聆聽他的寂寞。

  年幼時,看著母親死於父皇劍下,那是種怎樣的心情。

  扯住管家的衣袖,問「我會的不會死」他是怎樣的心情?

  他的二十多年,他的孤寂,他的內心,其實就連清歡都沒走進去。

  他渴望她的溫暖,她卻一次次拒絕了走進他的寂寞。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看著殘忍一次次發生,每一次的嘔血毒發生不如死,這些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想要的,只是她陪他一年。

  一年後,他會放手。他從來就不想委屈她,他只是想求她,在他殘破的生命裡,為他駐足一刻。

  楚墨離一步步走向大廳,恍惚想起六年前的冬天,她鑽進自己懷裡,說她最怕冷。

  她明明說,他不想她走,那她就不走。

  可她…還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