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這天中午魚薇跟著步霄和宜嵐又去了姑蘇小汀吃飯,去之前宜嵐抱怨說蘇錫菜口味太甜太清淡,她口味重想吃點辣的,被步霄一口回絕,直接把車停在了飯店門口。

  寶叔聽說步霄來了,又出來隆重接待,四爺長四爺短的聊開了,要不是因為步霄開車,他已經把好酒端上桌打算跟步霄喝到下午的。吃完飯,宜嵐還想帶魚薇去看電影,魚薇畢竟還要複習,哪能這麼分心玩一天,步霄也覺得耽誤她看書,就把她送回周家了。

  這次車停在單元樓下,魚薇剛要下車時被步霄叫住,他也下了車,跟著自己一起上樓,只留宜嵐坐在車裡。

  電梯徐徐上行,魚薇倒是不擔心別的,只想著自己的心事,步霄看她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勾唇盯著她研究了好久。

  其實不是別的事,她給他織的圍巾還在書包裡呢,不如現在就送出去?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八樓,步霄等著門開時,魚薇開口喊了他一聲,他一回頭,看見魚薇把書包扯到身前,拉開了銀色小拉鏈,接著就看見她從包的深處掏出來一個粉藍色的包裝袋。

  接過來朝袋子裡看了一眼,步霄皺了皺眉,隨即有點哭笑不得,唇畔浮起一絲笑。

  翻出來的是一條長而厚實的黑色圍巾,顯然是她親手織的。

  「你是不是心疼我這個老光棍兒才給我織了一條?」步霄挑挑眉問道,他想起上次她送小徽圍巾時,自己說的瘋話,估計她記心裡去了,才想起來給自己織。

  魚薇沒表態,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喜歡他才織的,其實跟步徽那條不一樣吧……但是,雖然那樣的話她無法說,但她還是想要解釋一下。

  「我之前送步徽手織圍巾,是因為沒錢買禮物,不是因為喜歡他。」魚薇平靜地說道,說完抬頭又望著步霄的側影。

  他聽了這話稍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笑出兩個淡淡的酒窩,悠悠道:「沒錯,手織圍巾又不是隻能送心上人的,你這不是可憐我從來沒收到過還給我織了一條麼?」

  說完,他懶洋洋地倚著電梯內壁,瞥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等電梯門再次打開,步霄笑著拿著包裝袋裡的圍巾邁腿走下了電梯。魚薇望著他的背影想,她給他織的這條圍巾,真的不一樣,是應了俗世眼光的,很俗很俗的一條。

  開門的時候,徐幼瑩看見步霄又來了,頓時瞪大眼睛,如臨大敵地瞎咋呼,朝房裡喊她老公,喊了半晌卻沒人應,步霄也懶得理她,見家裡挺安全的,就讓魚薇進去了,臨了還嘲諷了徐幼瑩幾句,把小姨氣得渾身發顫。

  步霄看著魚薇進屋,也不管屋裡人什麼態度,最後說了句話就走了。

  「徐姐,不是跟你說著玩兒的,」步霄把手搭在防盜門上,猛地晃了一下,頓時發出一聲巨響,嚇得徐幼瑩驚慌失色,他把臉靠近門框,繼續笑眯眯地說道:「要是再讓我知道她過得不好,我滅了你。」

  步霄話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笑容斂去得乾乾淨淨,一絲不剩,反而滿臉冷意和狠毒,眼睛裡浮現一抹逼人的寒光,每個字的吐字都說得極其緩慢。

  徐幼瑩從沒見過步霄這個樣子,早就嚇得話也說不出來了,見步霄瞥了她最後一眼,冷著臉轉身時,朝嘴裡塞了支菸,低頭擋風點打火機,接著邁開長腿離開,那模樣宛如一個黑社會,她嚇得腿軟。

  步霄嘴裡叼著煙,拿著圍巾,下樓走迴車上,坐上車後就把手機放在眼前,等著魚薇消息,很快,不過兩分鐘,她就發短信說自己很安全,讓他路上小心。

  他還是沒發動車子,照例再陪她一根菸的時間。

  雖然每次她都不知道,但步霄送她上樓之後,都會點上一根菸,靜靜等著抽完再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也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了。

  這是他背著她,默默跟她約定好的事。

  宜嵐看見他回來,少見的沉默,坐在駕駛座上抽菸,又翻了下他帶來的袋子,看見一條手織圍巾,嘖嘖了一陣子,要說他沒陷進去,誰信?

  「老胡都在群裡說了,你大半夜的帶了群人找人家小姨夫鬧事,沒動手?」宜嵐也給自己點了根黃鶴樓,纖細的手指拈著香菸,吐出個煙圈問道。

  她此時想起昨天魚薇睡下之後,她在微信群裡看見的聊天內容,凌晨兩點步霄打完破傷風後,帶著一幫子人抄上傢伙來找魚薇小姨夫恐嚇,也不知道事情鬧成什麼樣。

  「跟一個老禿頂動什麼手?他想耍流氓估計都硬不起來了。」步霄低頭笑道,一邊回魚薇的短信。

  宜嵐哈哈笑起來,又抽了會兒煙,才略正色道:「行了,我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找姐姐我出馬,肯定有大事兒吧?」

  步霄微挑眉梢:「那可不是,嵐姐多牛逼了,火車跑得快,全靠嵐姐帶……」

  宜嵐見他又沒正經了,跟他插科打諢了幾句問他到底什麼事,就聽步霄沉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我要把魚薇和她妹妹帶走。」

  宜嵐一瞪眼,這他媽還不叫什麼大事?

  「幫個忙唄,你不是律政俏佳人麼?」步霄把黑瞳朝著斜斜的眼尾處移過去,一臉輕浮的樣子,但語氣有點軟,還挺有求人辦事的態度:「我們普通小老百姓的,都是法盲,就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總不想看見我蹲號兒等待法律的宣判,但卻站在正義的天平一端為民除害,付出寶貴的生命代價……」

  「行行行!」宜嵐聽著他一堆廢話能扯出一本小說,直接打斷,然後笑著問道:「幫你可以,先透露透露,你是不是玩兒真的?啊?」

  步霄滿臉無奈,手搭在方向盤上,煙快抽完了,他只好淡淡笑道:「能別用玩兒這個詞兒麼?我玩兒什麼啊?」

  「誒呦喂!」宜嵐只覺得一陣惡寒,坐直身子倒吸了口涼氣,滿臉噁心地看著他,嘖嘖了好久:「真肉麻呀步霄,我都不認識你了……」

  步霄靜靜地坐在駕駛座,看著搭在方向盤的手中,那根菸漸漸燒到了濾嘴,最後只剩一個煙屁股,他捻滅菸頭時想,為什麼他覺得一根菸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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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薇回到周家後,沒過多久就發現家裡的氛圍不太對。

  徐幼瑩被步霄恐嚇之後,對著自己屋門罵罵咧咧了一陣子,又去找周國慶訴苦,結果隔壁房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徐幼瑩又哭又鬧,最後看見丈夫根本不理自己,只能憋一肚子氣嘴上發洩。

  魚薇自從昨天發生那種事之後,一直到進門還提心吊膽的,看見周國慶就心裡發憷,但直到吃完飯,小姨夫都沒抬頭看自己一眼,甚至還有種躲著她的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麼,想著興許是昨天步霄來救自己的時候,威脅了小姨夫兩句,他就害怕了吧。

  這樣雖然她覺得安全了,但也是一時的。魚薇睡下時想了好久,她不能再讓周國慶闖門,然後打電話給步霄求救,麻煩他趕過來了,她得想想法子。

  她喜歡他,想讓步霄有一天可以把自己當成女人來看,她其實很羨慕宜嵐,嵐姐獨立而且強大,她也想變成那樣的人。

  魚薇想到深夜,迷迷糊糊睡了,夢裡夢見了些什麼,醒來全忘了,但心裡有種很酸楚的滋味,很難受,每當這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又夢見步霄了……

  第二天,她去了學校後面的麻辣燙店裡找苗甜,拜託她給自己找兼職,週二和週三的時候她翹了夜自習去街上穿卡通服發傳單,掙來的錢她買了兩樣東西。

  一是給自己的房間屋門裝了鎖,可以從屋內把門反鎖起來,二是買了把水果刀,放在枕頭底下,想著絕對沒有下次可以讓周國慶闖門的可乘之機了。

  果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自從裝了門鎖,魚薇每夜鎖著房門學習、睡覺,每晚都很踏實。

  就這兩天,她為了發傳單翹了兩節夜自習,但畢竟每晚都是她監督著步徽看書的,魚薇打算事先通知他一下。頭一天她跟步徽說好了,步徽也沒問自己要幹嘛去,就神色淡淡地答應了,第二天她在老師點完人頭之後,偷摸摸溜出去,翻學校柵欄的時候,竟然在夜色裡看見兩個人晃悠悠地穿過操場也跟著自己來了。

  魚薇一開始只當也是翹課出去的人,沒留意,但等兩個人走近後,她才聽到那一男一女的聲音極其熟悉。

  是步徽和傅小韶。

  魚薇回頭,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越走越近,等到步徽也看見了她之後,他也猛地一愣,在原地怔住了片刻。

  魚薇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她也翹課了,於是隻跟步徽點了點頭,就攀上柵欄,身輕如燕地翻身躍了過去。

  她翻過太多次了,很熟練,動作瀟灑至極,就跟夜行飛賊似的,步徽看見她這麼翻出去,簡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這個女的不是說她是個只會死學習的書呆子嗎?書呆子這麼翻墻?姿勢這麼華麗?

  步徽從來沒翻過,他翹夜自習都是明目張膽的翹,吃了飯就不回來了,等點名完了再偷溜出來翻墻頭,他還真是第一次。

  要說起來,這全都怪魚薇,她昨天說夜自習不來了,但沒說今天也不來,步徽點完名看她走了,想著好不容易自己可以翹課玩一次的,強電他們正好都在網吧呢,他為了不浪費一次玩的大好時機也偷溜出來,結果傅小韶偵查能力堪比fbi,在隔壁班看見他從後門出來,也跟著自己來了。

  不過好歹也是一班的體育課代表,步徽個子又高,兩手一攀,縱身一躍,輕輕鬆鬆也跟著魚薇翻了過去,瀟灑程度不比她遜色多少。

  可是,他剛想朝著跟兄弟們約好的「老據點」邁腿,就聽見身後嬌滴滴的:「步徽,你等等我!」

  步徽這才想起來身後還跟著個女的,不由得心煩,轉過頭看,傅小韶抓欄杆抓不住,踩也踩不穩,更別提爬上去跳下來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步徽看她根本出不來,就打算離開,傅小韶一看他要走,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別的了,打算從欄杆的縫隙鑽出去。

  步徽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求救聲,再回頭一看,傅小韶被卡住了,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急得臉都紅了。

  他心一軟,又聽見她像是要哭了,低低地央求自己救她,只好硬著頭皮走回去。

  「你沒事兒吧?」步徽想幫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彎下腰看著傅小韶露出來的腦袋乾著急:「你說你一小女孩兒,不會翻你就別出來啊……」

  誰知傅小韶越掙扎,想把頭拔/出來,卡得越緊,她這會兒眼淚是真出來了:「步徽,我該不會就這麼卡死吧,我這樣太難看啦,你還是別看我了!」

  步徽瞪大眼,露出一個「你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幫她朝柵欄裡推了下腦袋,結果發現她耳朵兩側卡得真的很死,不由得心下一驚,彎下腰幫她想辦法,還惹得傅小韶覺得丟臉,哭得更厲害了。

  就在他急得滿頭是汗的時候,忽然,他看見一隻纖細雪白的手,輕輕覆在了傅小韶掙扎的頭頂,順著那隻手腕看過去,是魚薇安安靜靜、隱在夜色裡很平靜的側臉。

  「沒事兒。」他聽見魚薇輕柔柔地安慰傅小韶了一句,接著說道:「別把腦袋往回拔了,你身子能跟著出來的。」

  步徽一聽,不由得蹙了蹙眉,朝魚薇看去,看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沉靜如水。

  傅小韶哭起來:「不可能的,我的胸很大呀!」

  魚薇聽見她這麼說,低頭輕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傅小韶的頭:「你身子瘦,頭能出來身體就能出來,我也鑽出來過的。」

  步徽看她一副哄小孩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新奇,果然傅小韶聽魚薇語氣肯定,好像也安心了很多,吸了吸鼻子,不著急了,朝欄杆外探了探身,果然找準角度,輕輕鬆鬆地就鑽了出來。

  「我怎麼就沒想到鑽出來呢?只顧著想把頭拔/出來……」傅小韶忽然得救,感天謝地,嚷嚷了好久,但是隨即就被滿身灰塵和鐵鏽吸引了注意力,拍打起來,灌木叢裡還有蟲子,她嚇得連連尖叫。

  步徽被吵得頭疼,又被傅小韶拽著衣角纏了一會兒,等回頭朝魚薇看去時,發現她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夜色裡,魚薇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顯得更瘦削了些,她離去的方向也讓他很好奇,這麼晚了她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