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步徽把手從門板上拿開,站直身子,轉過來看著步霄,冷冷地笑了。

  「四叔,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四叔,你說我打你有什麼意思?你能不能別把我當成二百五……從今往後,你跟她愛幹嘛幹嘛,惹不起我總躲得起,看見你們倆同時出現,我不舒服,你們也沒必要在乎我接不接受,當初你倆在一起之前,根本也沒想過通知我。」步徽說到最後,心硬得像塊石頭。

  他不想再站在這兒多一秒,每多一秒他都難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四叔站在這樣的位置,有一次這樣的對白,他看見步霄的表情一點點從冷峻變成了恍惚,步徽知道他得逞了,戳到了他的痛處,但他真沒想動手,他連跟他說話都不想張嘴。

  冷靜到了現在,他就想離這兩個人越遠越好。

  步徽看都沒看魚薇一眼,腳步有些虛浮地從門邊離開,直接下樓,跟步霄擦肩而過時,他聽見四叔嘆了口氣,問自己道:「你現在去哪兒?自己能不能回家?」

  步徽很輕蔑地笑了笑,和著自己剛才的話,四叔根本不當回事,他咬咬牙,轉身瞪著步霄。

  「你還沒聽懂嗎?我沒覺得被你背叛了,也理解你們倆的關係了,但你沒必要逼我接受,還祝福你倆吧?喊你四叔,喊她四嬸兒這事,我真的做不到。以後,要麼你躲著我,要麼我躲著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步徽神色涼涼地撂下這話,邁腿下了樓。

  走出門洞時,他才覺得雙腿發軟,一陣陣地寒冷襲來,把他吞沒,他站在陰暗裡雙臂起了一層小疙瘩,明明門外是七八點鐘的煦暖陽光,卻一丁點兒也照不到自己身上。

  步徽沿著墻根的陰影走,越走越難受,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什麼也沒吃,一口水也沒喝,在樓下坐了一夜,這會兒他才感覺到自己可能是發燒了,他走出小區,揮手叫了輛車,還沒上車就扶著車門吐了。

  他什麼也沒吃,所以只吐了兩口胃液出來,司機見狀不想載他,揚長而去。

  步徽不知道該去哪裡,他坐在路邊掏出摔碎的手機看,看見四叔的號碼,直接按了刪除,接著他翻遍了電話簿,沒有人可以聯繫,他看了一眼姚素娟的手機號,卻飛快地劃了過去,最終按了步靜生的電話。

  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哪裡都不想去,只想回家。

  電話一下子就通了,步靜生語氣急得著火,步徽還從來沒聽過自己父親這麼著急的聲音,幾乎有種崩潰的情緒,他覺得從小到大,他就沒管過自己來著。

  「爸。」步徽開口啞啞地喊了一聲:「我發燒了,你來接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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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徽消失在樓下後,魚薇有點擔憂地看著步霄,他低著頭在原地站著,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去追侄子。

  接著他還是作罷,抬起眼嘆了口氣,拽著她進了屋裡,把門帶上了。

  步霄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點了根菸,看見茶几上放著一杯動都沒動的熱水,還是有點在意地問她:「小徽沒對你幹什麼吧?」

  魚薇走去浴室給他放洗澡水時搖搖頭:「沒有,他只是砸了一下門板。」

  步霄沒有再開口,把煙塞進嘴裡,只是心裡更難受了,剛才還不如讓他大發脾氣,打自己一頓,用最髒、最惡毒的話罵自己一通,因為步徽那一番話實在更傷人。

  其實也沒錯,他怎麼能強求小徽接受呢?換作自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這事無聲無息給嚥了,小徽那臭脾氣也是自己一手慣出來的,從小到大慣著他、寵溺他的人就是自己,但這事兒自己絕對不會後悔的,再重來一遍,他照樣還是會對他的所有要求百依百順。

  步霄緩緩地吐了個煙圈,明白剛才步徽那一番話代表叔侄關係破裂,他要跟自己斷絕關係……

  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步霄挑挑眉,心煩地撣了下菸灰,覺得最近幾天他愁得白頭髮都要出來了。

  「你去洗澡吧。」魚薇給他準備好了換洗的衣物,浴缸裡也放好了洗澡水,走過來喊步霄去泡澡。

  步霄望著她一步步走過來,走到自己身畔,這幾天他一直在煩心著家裡的事,似乎很久沒有好好地看她,於是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他的兩腿是咧開的,她很自然地就落在他的大腿上坐好,步霄用手摟住魚薇的小細腰時,覺得這兩天一直熄著的火又著了。

  舔了舔唇,他唇邊有淤青的地方還是有點痠痛,步霄笑著凝望著她,卻沒有吻上去,他臉上掛著彩,跑了一夜,一身臭汗,又在車裡捂了這麼久,渾身煙味,臭死了,不想玷污她。

  魚薇看見步霄想親自己又沒親,盯著她乾嚥口水的樣子,想了一下說道:「等會兒你洗完澡,咱們出去吧,去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晚上不回來了。」

  「嗯?」步霄蹙蹙眉,笑道:「寶貝兒這麼快就想跟我私奔了?」

  「周邊的話應該可以吧。」魚薇其實沒想去很遠的地方,只是想跟著他出去散散心,步霄最近心情低落,又累又煩,她都能看出來,要是能去一個遠離G市,遠離步家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好好放鬆一下就好了,魚薇想起之前聽調酒師姐姐說的一個露營地不錯,問道:「去爬山怎麼樣?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魚薇看見步霄聽到自己的話時,忽然神色有點怔住,接著蹙眉搖搖頭,語氣更累了:「我不喜歡爬山。」

  聽他這麼說,魚薇仔細一想,爬山確實更累,於是改了主意:「那就去湖邊釣魚?」

  步霄蹙眉看著她,頓時忍俊不禁,笑得酒窩都出來了:「你真的假的?真是個老幹部,你是退休了還是怎麼著,愛好怎麼跟咱家老頭兒一樣?」

  魚薇被他一說,還真發現了,她不是養花就是做飯,確實跟退休幹部似的,只能讓他拿主意:「那你隨便帶我去個地方吧,咱們去散散心。」

  步霄說沒問題,他知道很多好玩兒的地方,接著他就去浴室洗澡了,正好今天的玫瑰花送到了家,魚薇開門簽收,把花放進裝滿清水的花瓶裡,接著無所事事了一會兒,躡手躡腳地走到浴室門邊,考慮了一會兒,推門進去了。

  熱水蒸汽裡,步霄正泡得暈乎乎的,捧一把熱水洗了臉,一晚上沒睡,他正犯困的時候,忽然門被魚薇拉開了,他有些驚訝地坐直身子,看見她闖進門的樣子,哭笑不得起來,懶洋洋地問道:「你進來想幹什麼?」

  「給你按摩。」魚薇想著,今天讓他放鬆的話,乾脆來個「全套服務」好了,隨即擼上袖子,就朝著浴缸走。

  步霄要被她笑死,還按摩,等會兒不知道誰按誰呢,他可不是那麼純潔的小狗小貓小兔子,於是友情提示道:「我沒穿衣服,你想清楚。」

  「嗯,我知道你沒穿。」魚薇淡定自若地走過來,蹲在浴缸邊上,伸手想給他捏肩,結果手脖子被步霄攥住了。

  他坐在浴缸裡,眼神熾熱地凝望了她一會兒,慢慢將她拉近,用沾滿水的手掌按住她的後腦勺,濕淋淋地吻上去,只親了一會兒,他就起了反應,又覺得姿勢難受,抱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浴缸裡了。

  小裙子入水就濕了,浮在水面上,他把她濕漉漉的裙子撩上去,看見她的白色小底褲黏在身上,他很顯然受不了這種視覺刺激,欣賞了一會兒,就一把扯掉,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挑逗道:「你這是想給我來個大保健?」

  「做吧,做完了好睡覺。」魚薇很平靜地說完,轉過臉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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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保健」這事魚薇確實是故意的,她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讓步霄徹底放鬆一下,讓他知道自己會永遠站在他這邊的,不管發生什麼,她跟他的關係都不可能改變。

  從昨天開始,他就被罵、被打,被各種冷漠對待,還找人找了一夜,其實她有些不理解,為什麼家裡所有人都對他這個態度?

  人都是自私的,魚薇也有自己的自私,她看不下去步霄一直愧疚,還不被人理解,於是覺得很有必要跟他一起出去兜兜風,散散心。

  步霄跟她在浴室裡做了一次,接著睡到了中午,起來時她已經做好了飯,吃完飯,他就開著車帶她出門了,想擺脫一切,徹底放鬆一天。

  車開在公路上,兩側的車窗全部打開,風吹著魚薇的頭髮亂飛,恍惚間,她突然回憶起那天,她第一次去步家吃晚飯,步霄晚上送她回周家時,她也是坐在副駕駛座,大開著車窗,吹著烈風,心情跟此時差不多。

  暫時拋開一切,只跟自己喜歡的人呆在一起,不管回頭車到了目的地,她要面對什麼,這一刻,她有一種能把靈魂深處都照亮的愉悅和快活。

  那晚車前燈照著她和他彎彎曲曲的前路,但如今她還是跟步霄走到了一起,她的短髮也留成了長髮,她從一個需要他保護、需要他照顧的小屁孩兒,變成了一個跟他並肩而立,現在可以去照顧他的女人,還是他的女朋友。

  魚薇想到這,覺得自己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是之前的自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從夢裡都能笑醒過來。

  步霄開著車,正好開上了江面上的跨江大橋,兩側波瀾壯闊的景色瞬間壓迫進人的視野,將雄偉、瑰麗的風景鋪展開,臨近國慶節的陽光好得不像話,江面波光粼粼,在吊橋兩側宛如金色閃光的巨大鏡面,步霄見魚薇看風景看得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他不由得減慢車速,笑著問她:「你該不會是第一次來吧?」

  魚薇在頭髮飛揚中,點了點頭:「我沒什麼機會出門。」

  步霄忽然想起,她高中時期,有次他去給步徽開家長會,後黑板上貼著班級前十名的理想志願,魚薇當然也在其中,她周圍貼著的全是雄心壯志的偉大理想,只有她一個人,頂著全校第一的分數,還特別小清新地寫了句:「能有一份工資高的工作,偶爾可以跟喜歡的人去旅遊」。

  王哥當時跟他聊過一兩句,說魚薇這孩子沒什麼遠大志向、心思單純,而且極其耐得住性子,這輩子一定會成功。

  想到這裡,步霄轉眸,目光寵溺地看著她,而她在專注地看著窗外,她今天心情格外好,從上了車,嘴角就一直翹著,步霄把視線收回來時默默決定,今後一定要帶她到處走走,把名山大川都帶她看一遍,一輩子太長,留著跟她一起環遊世界都很充裕。

  車又開了一段距離,魚薇實在忍不住衝步霄問道:「我們到底去哪兒啊?」

  步霄沒開導航,輕車熟路地一直前進,路段早就出了魚薇的識路範圍,她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他要帶自己去哪裡,只知道是一路向東。

  步霄笑笑沒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開口:「帶你看看我四條腿兒的老朋友。」

  魚薇沒猜出來是什麼地方,直到下了車謎底才揭曉,步霄竟然帶著她來到了一家馬場,說要帶她騎馬。

  「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喝最烈的酒,騎最野的馬,睡我最愛的妞兒……」步霄替她拉開了車門,對著她挑挑眉道:「今天一天我要全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