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班上來了個新的插班生,這讓一屋子的小不點兒們從一大早開始就很興奮。
「看這裡,這是大家的新同學,步逸小朋友。」小陳老師牽著那隻軟乎乎的小手,宛如握著一個麵糰,把小男孩領進教室。
小陳老師已經有預感,步逸小朋友將會成為幼兒園日後萬眾矚目的焦點。站在她身邊的這位小帥哥,有一雙黑亮黑亮還閃煉著瑙琛光芒的大眼睛,有點「桃花眼」的意思,五官清秀得不像話,皮膚又白又嫩,像個小女孩兒。但最讓人一晃眼看過去以為他是個小姑娘的地方,其實是他的髮型。
陳老師懷疑步逸小朋友最起碼三個月沒剪頭髮了,一頭又黑又順滑的「妹妹頭」,發稍已經留到衣服後領子裡去了。
介紹完新同學之後,還沒分配座位,步逸偷偷地搜了一下陳老師的衣袖:「我能坐在小墨妹妹身邊嗎?」
他白嫩嫩的小手一指。陳老師眉角抽摘,這小子眼光不錯呀,這可是整個幼兒園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女孩,顧小墨。
「你認識小墨?」陳老師好奇道。
「她家和我家是鄰居,我就是為了小墨妹妹才轉到這個幼兒園來的。」步逸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是有小星星在閃煉,「可以嗎,大姐姐?」
小陳老師心裡有一股熱流流過。這還是第一次有小朋友不喊自己「陳老師」,喊的是「大姐姐」。她一口就答應了他的小小要求。
步逸小朋友如恩以傑地坐到了小墨妹妹身迦的位置。不過那孩子不太喜歡理人,一整天都像是長相精緻、衣著華麗的布娃娃一樣,坐在小桌子邊玩自己帶來的九宮格數獨遊戲,還有別的小孩子不喜歡的益智玩具。陳老師注意到,一上午顧小墨都沒有理會步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而步逸卻已經和周圍所有的小女孩火速打成一片。
「小美,你頭髮上的蝴蝶結很漂亮,很適合你。
「娜娜妹妹,你身上好香,跟我媽媽身上的味道好像呀。
「我還是比較喜歡這裡,我上一個幼兒園裡的女孩子沒有你們長得好看……」
這哪是一個三歲的小屁孩,這簡直是一個行走的小蜜罐,嘴裡的甜言蜜語說都說不完。
等到放學,就連陳老師自己都中招了。
她被這個小蜜糖罐一口一個「大姐姐」喊得老臉滾熱、畢竟年紀都是阿姨輩了,於是她開始教步逸小朋友喊自己「老師」,這個小傢伙是這麼回答的--
「我最討厭老師這個詞了,為什麼姐姐這麼年輕漂亮,要被喊老呢?老師聽起來就很老對不對?」留著一個妹妹頭,還撲閃著一雙桃花眼,步逸那可愛的模樣讓除老師很想捏捏他的小臉。
被這臭小子哄得飄飄然,陳老師一時間很好奇什麼樣的家長能教出來這樣的娃。等步逸的家長來接他時,她才知道步逸小朋友長得這麼帥,全是遺傳他爹的。
「爸爸!」還離著老遠,步逸就化作一個飛奔的小團子朝著一個身形高大、寬肩長腿的男人跑過去,一下子撲進爸爸穿著黑色長外套的懷裡。
歩霄雷把兒子抱起來、把臉貼過去用鬍渣輕輕摩挲了幾下他柔嫩的小臉,讓步逸癢得略略笑。他語帶笑意道:「臭小子,今天過得怎麼樣,習慣嗎?」
「習慣。」步逸奶聲奶氣地說著今天在新幼兒園的見聞,忽然語氣變得有點受傷,「可是小墨妹妹還是沒理我。」
步霄忍俊不禁,心想著這小屁孩還挺多情的,才多大就惦記著自己的小青梅了,於是湊到步逸的耳邊,壞笑道:兒子、爸爸教你個新詞兒吧,叫作「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咱們倆研究研究就得了,不要告訴媽媽……」
父子兩個回到家時,魚薇已經從G大回來了,正等著步霄從超市買回來的食材做飯。結果步霄撿著大袋子、小袋子進了門,魚薇朝玄關望去時,沒看見逸逸。
輕輕嘆了口氣,果然,過了好一會兒,步逸的小腦袋才從爸爸身後露出來,一頭留了很長的頭髮絲毫沒變短,神色在看見自己時變得有些緊張。
「媽媽,我看遙遙去!」他心虛地喊了自己一聲,就飛快地跑去嬰兒車裡看妹妹去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回家路上就帶他去剪頭髮嗎?」魚薇質問道。
「他這一路上又哭又鬧又尖叫的,我也沒轍,寶貝兒你就再緩幾天唄…」步霄脫掉外套,朝著自己的小嬌妻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走過來一把摟住魚薇。
「你就別替他頂罪了,他根本沒哭鬧,你也沒強迫他。」魚薇揭穿步霄,「回家路上,你們兩個人肯定又背我商量怎麼拖延下去呢。」
步霄一臉不置可否,臉上笑容更濃,緊樓著她的手很是纏人地不願意鬆開:「行了,這樣吧,我想個主意,回頭一定讓他剪。」
吃完晩飯,步霄陪女兒玩兒了一晚上,才把遙遙哄睡著。緊接著又逼迫兒子關上電視,爺倆一起去浴室洗澡。
魚薇一直在書房裡趕論文,鼻樑上架著眼鏡,遠遠地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嘴角上翹。
其實有了孩子之後,自己倒還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步霄卻儼然變成了一個超級奶爸,每天跟兒子稱兄道弟,還成了個女兒奴。他那性子也喜歡跟小孩兒一起玩、久面久之、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他唱紅臉,自己唱白臉了。她在孩子們眼裡的形象竟然成了個不讓吃糖、不讓多看電視、逼著他們吃蔬菜的「惡人」。
想了半天,覺得不能讓自己再跟孩子們這麼疏遠了,魚薇把論文扔在一邊,躡手躡腳地去了逸逸的臥室。
小夜燈柔和的橘色光灑了滿屋,步霄和兒子睡在小床上。他腿太長了、還露在床外一大截,看見她走進來,對著魚薇臣臣眼:「寶貝兒,過來。」
魚薇走過去,也在小床上躺好,給逸逸掖披好被子,聽著步霄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開始給兒子講故事。
「今天講個什麼故事好呢?」步霄那文采,顯然不像自己,還得看著童話故事的繪本,一頁頁地照本宣科,他說道這裡,眼晴越過兒子深深地望向她,「今天講個狐狸叔叔的故事。」
魚薇被他逗得忍不住一笑,很默契地回望著老公,就聽兒子很是感興趣地追問:「爸爸,那是個什麼樣的狐狸?」
「什麼樣的狐狸?喂……」步霄想了想,懶洋洋地又有些得意道,「他可是世界上最帥的一隻狐狸了,稀有物種。」
魚薇笑著小聲罵他:「自戀。」
「這隻狐狸呢,有個愛好,喜歡釣魚、養魚。」步霄很不要臉地講著,「有天,他從湖裡釣上來一隻特別漂亮的魚,他就一直養在魚缸裡,想著,魚啊魚啊,我什麼時候能把你養肥點兒呢?」
魚薇也漸漸陷入了他的故事裡,就聽逸逸問了句:「為什麼要養肥?」
「因為…」步霄饒有深意地看了眼魚薇,「這隻狐狸想吃魚啊。」
步霄這個「狐狸叔叔」的故事講了好長好長,逸逸終於睡沉了。現在他在左,她在右,兒子在中間,兩個人的目光越過孩子白嫩的睡臉,正在相視而望。
「魚都吃了六年了,還沒膩?」魚薇怕吵醒兒子,很小聲音地問道。
步霄越過兒子,伸出手拉住魚薇,兩只載著婚戒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求婚那天晚上我好像說了,一輩子也吃不膩。」步霄也壓低聲音。
他說了豈止是一次,一千次一萬次也有了。都是他這個不正經教的,現在逸逸也學會了,一嘴的蜂蜜,最會惹小女孩喜歡。
兩個人含情脈脈地注視了一會兒,步霄忽然半撐起身子,不知從哪兒摸出兩個魚薇扎頭髮的橡皮筋,還有一個蝴蝶結髮箍,說道:「開工。」
魚薇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接著往下看,差點兒笑死。步霄給兒子的長頭髮紮了兩個小羊角辮、戴上了髮箍,然後好整以暇地拘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魚薇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笑道:「這就是這小子人生第一個黑歷史了。明天給他看,他再不肯剪頭髮,我就威脅他把照片給他的小青梅看,不信他不聽話。」
「瞎說什麼呢,孩子這麼小。」魚薇聽他青梅竹馬地瞎說起來,制止道,「不過咱家對面的顧太太跟你一樣,那天我們一起去超市,她還開玩笑說要跟咱們家定娃娃親呢。」
步霄聽了就想笑:「那可有這小子受得了,那姓顧的可是開搏擊訓練館的……」
又聊了一會兒,步霄執意要兩個人都跟兒子羊角辮的造型合影留念,於是舉起手機,拍下了這珍貴的一幕,他自己也極為罕見地上了鏡。
這張普普通通的、充滿了惡作劇氣息的家庭合影,從此成了步逸的黑歷史。甚至後來在他上大學離開家後,還被步霄洗出來,放進相框裡,擺在他的書桌上留作紀念。
但不知道以後的他還會不會想起一這天夜裡,爸爸跟他講了一個叫作「狐狸叔叔」的故事,而那個故事,一直沒被續上結尾,一直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