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西胡亂的擦拭了下污漬便準備離開,也沒心情再吃下去了。
「你是中國人吧?」帶著暗紅頭巾的婦人淺淺一笑說道,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淳西微微訝異了下點了點頭,他不是驚訝被人家一眼認出是中國人,而是這阿姨的國語竟然這麼好。
「呵呵,我也是。」她恬靜的微笑著。
淳西定了定,再度坐了回去,這是料理台週邊的一圈座位,同酒吧吧台類似。
婦人見他坐下微笑的點點頭,邊擦拭著杯子邊淡聲問道:「你和純子認識吧。」
狹長漂亮的眸子微眯,他有些不悅,聲線嗡嗡的,「她叫齊風瑤,她是中國人,不是什麼純子。您怎麼知道我認識她,而不是認錯人了呢?」
她柔柔一笑,淡淡的燈光下細細的魚尾紋爬滿了眼尾,眼眸中滿是滄桑和沉澱,卻絲毫不妨礙她的秀美。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我記得你。」
淳西微微愕然的怔了下,而後道:「你是這兒的老闆娘?」
他上次來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這小店裡的服務員也就這麼一兩個,不大有人會做這麼長時間,那麼眼前這個應該只會是老闆娘了。
她讚賞的笑了笑,是多久以前她並不記得很清楚,可是眼前這張漂亮到精緻的臉龐卻是鮮明的,雖然不同於那時候的青澀稚嫩,卻只是愈發的好看了,這樣的容貌是一眼驚豔不容易忘卻的。
點點頭,她說:「其實名字只是一個供人稱呼的代號而已,不用太過計較。她是中國人,永遠也沒辦法被抹掉,血液在哪兒流淌著呢,你說呢?不過,怎麼你不想知道她住在哪兒麼?」她有些微的好奇的看著他問。
淳西長眉微挑撇撇嘴,他能來這兒已經是同老頭子和齊家叔叔談過話了,大致是知道一些情況來的,而且這次他也是帶著重要任務來的。
「她什麼時候開始來這兒幫忙的?」想起她穿著圍裙紮著頭巾雙眸彎起笑眯眯的樣子,莫名的心口發緊起來,竟然…又見到了…活生生的。
「三年前,不過以後不會再來了可能。」老闆娘應道,擦完了最後一個杯子。
「為什麼?」他脫口問道,是因為他麼?也好,他本來就是來帶她離開的,只是她看他那陌生的眼神……
「她要結婚了。」老闆娘看著他有些遺憾而惋惜說道。
腦袋轟然一下,淳西猛地站了起來,動了動唇,最終扯出一個算是微笑的弧度,輕聲低喃了句謝謝,再見。便轉身離開了店內。
他離開不久之後,老闆娘看了眼身後掛著淺藍色簾幕的門扉,歎口氣道:「還不準備出來嗎?」
緩緩地走出之前『離開』的純子,被粉色頭巾包裹起了額前的黑髮,白皙的小臉上一雙黑眸顯得更大,此刻卻是霧濛濛的一片。
「為什麼不見他?」老闆娘有些疼惜的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輕柔的問道。
純子垂眸,濃黑纖長的睫羽在眼瞼投下一片青影,她微微抿唇,唇角泛著苦澀的笑:「我…根本不記得他了啊……」
她不記得他了,如此與其見面還不如不見不是麼?如今的她也並非他認識的那個她了,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孩子,兩個人只要心在一起,沒有什麼不可以的。知道嗎?我不知道你們從前是怎樣的關係,可是我看的出來那個孩子他真的很在意你呢!」說著,老闆娘從櫃檯底下翻出一張相片遞到她手中,「看了這麼久,以後就帶著吧?」
那是一張泛黃的照片,拍的是一群嬉笑張揚的少年少女,正是淳西他們那年來這兒吃拉麵的時候老闆娘忍不住偷偷拍攝的,她的丈夫死得早,她並沒有孩子。而那時候見著這麼一群祖國的孩子們沒忍住便留下了紀念,豈料這卻是日後緣分的開端。
那孩子驚慌失措的離開,眼底那抹落寞不安她看得真切,卻也無可奈何。望向抽屜中靜靜躺著的相片,男人溫暖的笑容,她淺淺笑開:「同也,幫我祝福這兩個孩子吧。」
——
電話響起的時候淳西正端著一杯紅酒立在陽臺上,靜靜的望著寧靜的夜空,有些蕭瑟的冷意。
是史林打來的,一接電話那邊兒balabalabala~講個不停,淳西根本就沒放在耳旁,當做收音機一般放在陽臺上的白色歐式小圓桌上面,任他在那邊兒當咆哮帝。
他這次來日本借用的身份是大林那娛樂公司近期爆紅的粉嫩女歌星Alina的暫代經紀人,明天在京都(平安京)有一場名流慈善宴會要參加,他需要借機接近一些人。
本來是說好明天一早一起乘飛機去京都,晚上參加宴會的,結果這丫卻自己一個人提前一天消失了,直到一個小時前才開機,史老闆可不得多balabala~幾句?
「大林,如果有天在街上看見她了……。」淳西沒頭沒腦的忽然開口說道。沒有平日裡的張揚霸道,卻反常的輕聲而小心的詢問了這麼一句。那邊兒史林足足愣了半分鐘,卡在喉嚨那句『她是誰?』愣是沒有出口,沉默,再沉默,仿佛這是大家的一個共同禁忌。
「哈哈,那還用說嘛,老子包機去接小霸王回家!淳西哥們兒跟你說,你丫真要見著她了,崩說廢話,直接一個大大的擁抱,代替哥幾個問候小霸王!嘿,你別說,人有時候就是犯賤哈,那會兒除了你我就是那個最痛恨她的人,那一連串的恥辱記錄全都拜她所賜啊!你不知道那幾年我心裡陰影多重啊!可就她突然就……這世界他媽的好像也跟著沒勁兒了。我跟你說淳西…真的,想她了,大家都他媽太想她了……」電話那邊兒一向咋咋呼呼耀武揚威的大男人說著說著嗓音竟嘶啞哽咽起來。
「哎呀史總,您這是…怎麼流眼淚啦這?」有驚訝的女聲響起。
「別叫老子屎總!老子他媽沒眼淚,草!沒眼力見兒的,老子這是有蟲子鑽進去了,趕緊的幫老子吹吹!」
「……」
淳西掛了電話,仰頭一片清冷的星子閃亮著霧黑的夜空,抿唇揚起一抹微笑。
淳西,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瑤瑤六年前在日本出了車禍,所以才和咱們斷了聯繫。
我們也是近兩年才聯繫上她的…她之前腦部受創嚴重,當時做手術血塊壓迫神經,後腦受損記憶神經那塊兒已經被破壞了大部分,所以…她已經不太記得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