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後,尼古拉奇接到的第一封申請被綁架的信讓他很為難:寄信人是費提亞大陸的第一魔法師拉斐爾。
「我不想綁架那傢伙……」尼古拉奇嘟囔著,眼睛卻始終盯著信紙上那個誘人的「10000金幣」。
尼古拉奇認識那傢伙。
「一個討人嫌的小鬼。」他說,「我真希望自己從來沒遇到過他。」
亞瑟笑笑,伸手去揉尼古拉奇的頭髮:「他送給你的種子確實很好吧?」
「可是那傢伙差點把我的書房搬空!」尼古拉奇很哀怨。
亞瑟乾咳了一聲——雖然聽起來更像是在笑——然後問:「那麼,要去綁架他麼?」
「……我討厭那傢伙。」尼古拉奇盯著「10000金幣」,語氣堅決,「我真很討厭他。」
兩天之後,費提亞大陸的第一魔法師被綁架了。
「我就知道龍是不會討厭金幣的。」被綁架的魔法師理了理法袍,已經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熟稔的笑,「好久不見了,尼古拉奇,你的果樹種的怎麼樣了?」
尼古拉奇默默扭開頭,假裝沒聽見。
於是打招呼的工作只能由亞瑟接手:「果園很好,謝謝你的關心,拉斐爾。」
魔法師衝他點點頭:「既然你在這裡——我猜,你的玫瑰應該長的也很好。」
亞瑟笑笑,並不回答。
「那麼,我該住在哪裡?塔樓麼?費琳娜公主說那裡的視野比較好。」魔法師拉斐爾一邊詢問,一邊已經自發向塔樓的方向走去。
作為主人,亞瑟只能跟上。
而留在原地不願同去的尼古拉奇則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拎著滿滿一大袋金幣也不開心。
「我真的討厭那傢伙。」
自從拉斐爾入住城堡以來,尼古拉奇的心情就一直不好——不過,任誰在用餐時間甚至休息時間都被人用興致盎然的眼光不停打量,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你什麼時候離開?」這天晚餐後,尼古拉奇照例開口表達自己的不滿。
魔法師看了他一眼,然後優雅地擦了擦嘴:「我想,那10000個金幣足夠讓我在這裡住到明天春天吧?」
尼古拉奇撇撇嘴:「你已經不年輕了——別學那些小孩玩這種遊戲。」
「這麼說,你是想退款了?」拉斐爾笑了,「10000個金幣?你捨得?」
「……我討厭你。」
「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拉斐爾的笑容更大,眼角和嘴邊的皺紋變得更加顯眼。
尼古拉奇不自然地別過頭,不再搭理他。
亞瑟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的場景這幾天已經發生太多次,多到他已經放棄參與了。
晚上,拉斐爾依舊早早進了塔樓。亞瑟把他要求的酒送上去時,他正站在窗前看著遠方。
「你和尼古拉奇在一起了,這很好。」比年輕時消瘦很多的魔法師拎著酒瓶,語氣很輕鬆,「知道麼?以前有個傢伙對我說,如果我有危險,他就會出現。」
「然後?」
「然後那傢伙一次都沒出現過。」
「……」
「這是個笑話,」拉斐爾樂呵呵地拍拍亞瑟的肩,「你應該笑的。」
……
亞瑟回到臥室時,尼古拉奇捲著被子趴在床上發呆。
「他這樣找下去……」亞瑟輕聲問他,「你還是不打算把消息告訴他?」
尼古拉奇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動。
亞瑟又問:「打算把那具屍體藏多久?」
尼古拉奇低下頭,把臉埋進枕頭,聲音有些發悶:「藏到那傢伙沒有力氣用禁術復活他。」
「不怕拉斐爾知道?」
「總比等著看他出賣靈魂的好。」
短暫的沉默。
然後尼古拉奇悶悶地呼喚身邊的伴侶:「亞瑟……」
「我在。」
「如果不讓他進書房就好了。」
「……」
「亞瑟……」
「嗯?」
「人的生命真短。」
「嗯。」
「亞瑟……」
「什麼?」
「我討厭那傢伙。」
「我知道。」
「我真的討厭他……」
亞瑟俯下身,輕輕擁抱不願抬頭的伴侶:「我知道。」
……
被惡龍綁架的魔法師隻身逃出了魔窟,然後在沒有人知道目的地的旅途中病逝。
在這位傳奇的魔法師去世的那一天,他的遺體神秘地失蹤了——在吟遊詩人的吟唱裡,那天的天空中有銀色和紅色的美麗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