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誰年紀大了,滾蛋!

  

  艾青覺得孟建輝在騙自己,肯定是騙自己。

  她坐著沒動,捏著腳腕兒說:「孟工你挺辛苦的,這樣麻煩你多不好。」

  艾青覺得自己這麼說孟建輝肯定就不搭理自己了,誰知對方又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攔腰把人提起來。

  艾青還叫著就被人跟提暖壺似的拎走了。

  他走的飛快,她被顛了一路,,腦袋倒立缺氧被晃的頭暈眼花。

  不多時到了間瓦房前,孟建輝一鬆手,艾青沒防備落地,腳心酥麻,她直接蹲在地上,捂著胃在地上蹲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屋前的兩條大狼狗,張著滿嘴白晃晃的大牙吠個不停,聲音跟打雷似的,轟隆轟隆的。

  門簾半掀開,出來皮膚黝黑的男人,他臉上帶些頑皮相,穿著特立獨行,胸前掛著串沉香珠子,瞧著比孟建輝年輕些,鬍子拉碴的,右手握著把長柄大勺。

  一隻手撐著簾子,一隻腳踩在門檻上,隨意掃了艾青一眼,揚著下巴問孟建輝:「你從哪兒騙來的人?」

  孟建輝把行李箱隨便一放,走到門口的大缸前洗了洗手說:「怎麼說話呢,我以前的助理。」

  「怎麼稱呼?」

  「艾青。」

  對方抬著下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又把簾子掀高些問:「艾青,會做飯嗎?」

  艾青起身點了點頭。

  那人一笑,嘴邊露出倆可愛的小酒窩,歡喜說:「嘿嘿,那真是太好了,我下崗了。」

  孟建輝在一旁甩了甩手上的水,笑著斥道:「趕緊下崗吧你,飯做的還沒人家的豬飼料好看。」

  那人拍著他的肩膀說:「豬,膘不錯啊。」

  倆大男人說說笑笑的往裡走。

  簾子放下,剩下艾青孤零零的站在那兒。

  滿目荒夷,雜草叢生,地上又髒又泥,門口那兩隻大狼狗露著森森白牙朝自己面前撲,震得鐵鏈嘩啦啦的作響。

  艾青還沒從震驚中反省過來,又被扔下來沒人管,心裡又怕又孤單,她追悔莫及,對張遠洋的印象一落千丈。

  孟建輝見沒人沒跟進來,又掀開了簾子喊了聲:「站著幹嘛,進來。」

  艾青不敢動,他吼了聲那兩頭狗,對她擺手說:「沒事兒,趕緊進來。」

  艾青這才小跑著進去。

  屋裡境況也沒多好,牆上黑乎乎的,單靠著窗戶採光。窗下有個大灶台,上面放著口大鍋,火苗在灶膛裡呼呼的冒,鍋裡的黑乎乎的東西咕咚咕咚冒泡。

  孟建輝拿著大勺在鍋裡攪了兩下,又在鍋沿兒磕了磕問:「這是什麼?」

  那人掏著袖子癟嘴說:「不知道啊,我就問了問周邊的鄰居,也不知道人家說的啥,胡亂做的,估計不能吃,餵狗吧。」

  「狗也不吃。」

  「不吃爛糞!」那人錯過身瞧艾青:「你覺得這鍋裡的東西還有救嗎?」

  艾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他尷尬的搔了搔頭髮,當機立斷:「那就倒了爛糞。」

  頭天晚上過來,艾青就開始掌廚,廚房米面調味料不少,有些受潮,面都成了疙瘩,什麼菜都沒。她舟車勞頓身心俱疲,也不想瞎折騰,刷了鍋,添了水,磕了幾個雞蛋,又拌了些麵疙瘩一煮,各種味道調了調就是一鍋飯了。

  炊煙裊裊,樹木蒼翠,夕陽漸漸落下,夜色遲暮。

  煮飯間隙,艾青從窗戶看到兩個男人坐在小院兒裡聊天。

  她恍惚想起大學那會兒曾有支教的雄心壯志,後來被家裡攔了下來。這會兒接近了才覺得夢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她掃了眼窗外的愈發覺得孟建輝這人匪夷所思,放著大好的生活不享受,來這兒受苦。忽而她又想到了張遠洋,從前她對倆人什麼印象,這會兒倒反轉了。

  晚飯只有他們三個人一起吃。

  艾青聽那倆人聊天才知道另一個叫向博涵,倆人似乎好久沒吃過一頓正經飯了,就這麼些疙瘩湯都吃的津津有味。

  吃過飯,向博涵登的一聲把碗墩在桌上,起身道:「我去後山瞧瞧。」話畢就溜。

  孟建輝不咸不淡說:「天天撲空有什麼意思。」

  艾青在一旁收拾碗筷。

  孟建輝看了她一眼又說:「別收拾了,先去看看住的地方,特別亂,好好去收拾收拾。」

  艾青手上動作沒停,回道:「將就將就也沒關係的,沒幾天。」

  他笑了聲,調子帶著商量的味道:「來了就多呆幾天,著急走幹嘛?」

  艾青不情願,回道:「張助說……」

  孟建輝及時打斷:「你怎麼那麼聽他話呢,他讓你往東就往東,讓你往西就往西,嗯?」

  艾青被問的心裡七上八下,自己那份喜歡被踐踏成了泥點子已經夠難受了,現在還有人傷疤上撒鹽,艾青不想多說,便敷衍道:「公司是別人開的,我靠工資養活自己,當然上面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了。」

  孟建輝伸了條腿,從兜裡掏出盒煙抽了根放在嘴裡,順手把煙盒拍在桌上,吧嗒一聲開了打火機,藍色的火苗燃燒白色的煙身,很快冒出縷縷煙霧,又辣又嗆,艾青忍不住咳了兩聲。

  他猛抽了兩口,舒暢的喟嘆了聲,圓圓的煙圈從嘴裡冒出來,越飄越遠直到散盡。轉頭眯眼瞧著她回說:「你在這兒好好呆著就行了,我給你付工資,怎麼樣?」

  艾青眼底擰了兩道哀怨,她打心底不想留,便託辭道:「我還得回家照顧我女兒。」

  聞言,孟建輝的目光果然柔和了許多,歪著腦袋問:「她是不是長大了?」

  艾青點點頭:「高了兩公分。」

  正說著話,有人咚咚的跑了回來,又讓門口那兩條大狗瘋了一回。

  向博涵這回手裡拎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說:「看,我下了幾天套子的成果。明天改善改善,天天吃草快把我吃成羊了都。」

  孟建輝瞧了他一眼提醒:「那你放好了,別晚上給狗吃了。」

  「我晚上跟它一起睡!」他說著進了屋。

  孟建輝嗤笑了聲。

  院子裡又剩下倆人。

  艾青不想再犯糊塗,直接道:「我不想留在這裡。」

  他在桌上磕了磕菸灰問:「為什麼?」

  「我女兒離不了我,而且我來的時候也沒什麼準備。」

  「你以前不是還挺想來的嗎?」

  艾青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孟建輝沒多為難她,在小木桌上摁滅了菸頭道:「那也不著急,等兩天再說。」

  ……

  屋裡很髒,艾青收拾了好久才湊和能看。

  只是床上那條墊子又薄又潮,得虧她來的時候帶了條小毯子,勉強一晚上,就等明天出了太陽再曬一曬。

  艾青收拾的差不多了,身上落了一層汗,她這會兒閒下來拿出手機給家裡打了電話,卻找不到信號。

  山裡沒電,晚上更沒什麼娛樂活動,兩個男人就在院裡聊天。

  向博涵說在不遠處的水庫下了網,等水落下去的時候,裡面肯定魚蝦慢慢。

  孟建輝不以為意,問他說:「讓你打聽,打聽了個什麼?」

  向博涵低頭出了口氣說:「我發現這邊兒被拐賣的婦女還挺多的,但是你說的沒打聽到,你查的准不准啊,這麼多年了,一個傻子沒人管,說不定早死了。」

  孟建輝擰眉搖頭說:「肯定沒死。」

  向博涵嘖嘴道:「現在就算報警都是大海撈針,你還偷偷摸摸的。對,你另闢蹊徑,給這兒建個小學讓人對你感恩戴德,他們就會對你掏心掏肺了?不可能的。要不你在這兒建個廟吧,肯定有人來拜,說不定哪天就撞到了。」

  孟建輝沒應,低頭抽菸。

  向博涵忍不住好奇,又問道:「她是你誰啊,費這麼大心思找她。」

  「白老頭孫女兒,跟我沒關係。」

  「哎。」他揚了下巴問:「你以前是幹嘛的」

  聞言,孟建輝笑了下,瞧著他反問:「你不是會算命嗎?自己算算。」

  向博涵不屑的癟嘴道:「不說拉倒,我可稀罕聽。」他扶著胳膊起身,掏出手機樂滋滋道:「我發下後山有塊好地方,信號特別好,我去給我老婆打個電話哦。」

  孟建輝抬臉道:「她不是把你趕出來了嗎?女人就是聽話才好,這樣的趕緊離婚,想要什麼樣的我幫你挑一個。」

  向博涵一聽嗤嘴,抽了口涼氣斜眼瞧他,扶著腰不屑道:「你一把年紀了,說話怎麼跟放pi一樣。你這種人千萬別結婚,禍害別人。」

  孟建輝順手在地上撿了塊石頭朝他扔去,嘴裡呵道:「誰年紀大了,滾蛋!」

  艾青正掀開簾子出來,拿著手機問道:「孟工,這裡哪兒有信號,我打個電話。」

  向博涵輕鬆躲過,對孟建輝說:「看吧,是個人就有個惦念,就你這麼獨。」末了又抬頭對艾青皮笑肉不笑說:「什麼孟工,你不知道他叫白狗嗎?」

  孟建輝朝著空氣狠狠踹了一腳,冷聲咒說:「趕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