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頓步,眯著眼睛向軺車看去。
「你看那人生的俊嗎?」宋初一問季渙。
季渙箭術百步穿楊,眼力比普通人要好幾倍。
礱谷不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季渙卻認真的看了半晌道,「我也看不清,大概生的不錯!」
出乎意料的這場戰,只持續了半個時辰,那邊便鳴金收兵了。
而此時軺車上那名素衣公子似乎抬起頭,車轉彎的時候,宋初一分明看見他回頭了。
宋初一沉吟,倘若他們把趙倚樓當做叛亂理由的話,此時讓他親自觀戰,更能夠鼓舞軍心氣勢,可是才半個時辰,怎麼就撤退了?這事情很是蹊蹺。
「看樣子對方想把兵力都集中在橋洞上?」公孫穀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會兒不會再攻回來。」宋初一伸手摸了摸還在回味肉脯的白刃,打了個呵欠,催促道,「回吧。」
她現在要仔細想想怎麼去見趙倚樓一面。趙國愛怎麼打怎麼打,本不關她的事,可眼下趙倚樓在那裡,若叛亂失敗,趙倚樓只有死路一條。倘若成功呢?他有可能是一個傀儡君主……
無論如何,必須得問一問趙倚樓的意思。他如果寧願做個傀儡,也要享受榮華富貴,宋初一也絕不會阻止。
「公孫將軍。」宋初一頓下腳步,「將軍想不想勸降公子刻?倘若我願孤身前往,將軍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不等公孫谷回答,籍羽立刻出言反對。宋初一雖是少年,可在他眼裡一向極有分寸,從來沒有少年人的衝動,忽然如此,倒是教人不能接受。他緊皺眉頭,看著宋初一,「先生身負一國使命,豈可孤身冒險。」
「羽,我雖為私事,但趙國內戰結束於我們所行之事亦有利。」宋初一道。
「還請先生莫要如此任性。」籍羽雖還稱先生,口氣卻有些像是教訓少年了。
「你覺得我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宋初一不甘示弱。
「哪怕有萬一也不行!」籍羽冷聲道。
「我非去不可!」宋初一說罷,也不再搭理他。
氣氛一下子冷到與周圍冰雪同溫。
礱谷不妄咋舌,這兩人的關係一直不上不下,既不算是上下屬,也不算是朋友,但只要不涉及正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互相尊重著,這是第一次針鋒相對啊。
「公孫將軍覺得如何?」宋初一問道。
公孫谷不知道宋初一擔負著衛國什麼使命,從他心裡是想要宋初一過去,尤其她提出獨身前往,更是合了公孫谷的心意。把其他人扣押在城中,不怕宋初一會做手腳。
可是……籍羽的模樣,彷彿只要他一點頭,立刻便會拔劍與他拚命。
「不如某去一趟吧。」季渙道。
其他人都選擇充耳未聞,只有礱谷不妄忍不住道,「你以為這是去割豬肉,誰去都行?」
「老鴰音就不要隨便亂叫,晦氣。」宋初一惡狠狠的道。
得,一個比一個毒,公孫谷還是決定暫時不說話。
礱谷不妄黑著臉,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季渙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擔憂的看了宋初一一眼,別人也許不明真相,可他是知道宋初一是個女人,雖然大多時候他都會忘記此事。
宋初一也知道眼下不適合談這件事,便一言不發的回到驛站。
公孫谷離開後,籍羽便站在宋初一的房門前,儼然一副準備徹夜守著的模樣。
宋初一坐在火盆前,白刃感覺到主人心情不佳,便又發出那種可憐的聲音,往宋初一身邊蹭了蹭,然後打了個滾,攤著肚皮。
宋初一看它那模樣,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白刃,你暴露了這麼肥碩的肚皮,作為一頭狼,如此有失威猛,實在犧牲很大。」
白刃哪裡聽得懂宋初一說些什麼,聽她笑了,便用尾巴掃著地板,打了幾個滾,伸頭拱了拱她的衣袖。
宋初一平常會把肉脯裝在裡面。
「你是賣藝嗎?」宋初一屈指彈了一下白刃的腦門,沉吟道,「唔……我覺得是否把你餵的太肥了,以後跑不動可怎麼辦?是時候該減減一身肥膘了。」
白刃沒得到肉脯,趴在地板上耷拉著眼睛,一副懨懨的樣子。它的體型越來越大,體長已經有三尺餘(一米左右),等到四歲之後,會達到六尺餘。
宋初一很擔憂,她一天兩頓的餵白刃,偶爾還給零嘴,導致它越發胖了,而這個傢伙更是不知道節制,成天就想著吃。所以平時它興起跑去追逐侍婢,宋初一向來給予大力支持。
「羽,進來一下。」宋初一揚聲道。
靜默須臾,才響起腳步聲,籍羽推開門滿身雪花的走了進來。
「又下雪了?」宋初一道。
「嗯。」籍羽應了一聲。
「坐吧。」宋初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火盆旁邊的另一個軟墊上。
「先生想通了?」籍羽坐下便問道。
宋初一盤抄手,一臉糾結的看著他,搖頭道,「不是,我是覺得你在外面,萬一我從後窗逃跑就不好了,還是進屋來守著更萬無一失些。」
籍羽皺起眉頭,心底卻是有些暖意,其實是怕他在外面太冷吧!
他這廂剛剛想罷,便見宋初一臉猥瑣的笑意,目光瞄了瞄他胸膛,「如果我說,倘若你給我摸一摸,我就會想通,你會不會這麼幹?」
籍羽眉頭皺的更緊,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表情。
「呿,那我還是沒想通好了。」宋初一拍了拍白刃,起身往裡室走,把籍羽一個人丟在了外室。
裡面一陣悉悉索索,籍羽坐在火堆旁,聽著裡面安靜下來。
良久,籍羽才開口道,「先生為何要去見公子刻?因為他是趙倚樓?」
籍羽還清楚的記得,當時宋初一就是為了讓他的軍隊幫忙尋人,毫不猶豫的便答應孤身去遊說宋君。
宋初一剛閉上眼,聽見這句話,又睜開眼睛,毫不迴避答案,「是。」
「先生為何執著於他?」籍羽能看得出,宋初一雖然好像很喜歡猥瑣人,但她看俊美的男子和看美麗的女子的眼神並沒有什麼不同,沒有慾念,只是純粹的找樂子。倘若她真是一個只認美色的人,早就巴著秦公不放了,又怎會走的如此乾脆?而在離開秦國之後,她也並未表現出一絲惋惜。所以籍羽相信宋初一之所以執著於趙倚樓,並不是因為他生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