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卷二《謀於國》要好好疼愛

  「吼什麼!當是你們家後院呢!」谷寒瞪著他怒道。

  谷京縮了縮脖子,像是洩了氣一般,弱弱的道,「不是嗎?君上好端端的一個漢子,應尚周天子的公主,魏王閨女算個鳥!」

  幾十個壯漢頓時一片小聲附和,「就是。」

  諸侯割據,七雄並起,周天子早已經是個擺設,可那也是個尊貴的擺設。

  「先生以為呢?」谷京看著谷寒臉色不好,立刻轉向宋初一,立刻滿眼期待的等著她的答案。

  宋初一驅馬緩緩前行,眯著眼睛沉吟了一下,道,「其實娶了也好啊。」

  「先生!」谷京一對濃密的臥蠶眉頓時倒豎,滿臉煞氣的盯著宋初一,好似她不說出個能令人信服的理由立刻便揮刀砍過來一般。

  「莫要衝動。」宋初一笑眯眯的向他招了招手,示意靠近。

  谷京遲疑了一下,驅馬過去。

  「附耳過來。」宋初一道。

  谷京傾身,宋初一湊近他耳朵小聲道,「你傻啊,眼下是魏國先提出和親,咱們又不需出多少聘禮,差不多與嫁妝相抵也就說得過去了,咱們還賺了一幫子女人,管她是魏女還是周女,來了秦國就是大秦的女人。」

  「可是這是和親。」谷京壓低聲音道。所有人都知道和親之「和」的意義。

  「先娶了他閨女,打不打咱們說的算,你咋這麼實心眼呢?」宋初一理所當然的道。

  「這樣也行?」谷京皺眉,聲音不由大了幾分,「我們若是這麼幹,那與魏人有何區別!」

  宋初一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當初商鞅哄騙公子昂的時候也沒見幾個秦人反對啊!面上卻肅然道,「唉!話不是這麼說,那魏公主嫁過來還不是任由咱們擺弄,萬一咱們想和魏國打的時候。她正好欲圖行刺君上,要麼和誰誰私通啊,要不就是不能孕啊,這都說不準的,對吧?」

  「不會那麼巧吧!」谷京腦子一根線,根本不曾轉過彎來,卻是讓旁邊的人滿身汗涔涔。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小,但劍客的聽力本來就極好,幾乎每個人都聽見了對話內容。

  季渙用胳膊捅了捅籍羽,「大哥,你怎麼看?」

  「看什麼。」籍羽看著路,頭也未回。

  「看先生這法子啊?」季渙道。

  「陰暗、卑鄙、無恥、下流。」籍羽簡潔又有力度的總結道。

  季渙心裡倒是覺得這麼做無可厚非,正欲替她辯解兩句,便聽那廂宋初一道,「總之先睡他閨女、收嫁妝,穩住關係再說,和魏國的邦交須得把便宜都佔盡了才解恨,打不打那是以後的事兒。」

  季渙連忙收口,不再做聲了,乾咳了一聲,看向別處。

  宋初一這話說的粗俗,但劍客們本也就是粗人,聽著心裡爽快,仔細想想也的確是個好法子。

  宋初一抬手摸了摸下巴,自語道,「就是不知道魏公主模樣生的如何,不然憑咱們君上那等姿色可是吃虧了……」

  眾人默然。

  在秦人的觀念裡,男人雄偉壯實、孔武有力就是美男子,別的不重要,雖然這一代的秦君那張臉的確生的過於標緻了些,但這裡也沒人敢附和贏駟有「姿色」的話。

  經過宋初一一番混攪,劍客們覺得娶不娶魏女好像的確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算是魏王的女兒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至於魏國公主,她生為公主的那一刻就注定隨時可能作為一顆棋子,成為邦交的犧牲品,尊貴和代價是等同的,這是理所應當的。沒有人分出多餘的心思去同情她。

  咸陽的事情與他們關係不太大,宋初一要做的就是穩住身邊這些劍客的情緒,盡全力辦好巴蜀之事。

  「先生,我們是在楚國休息一晚,還是直接入小徑?」谷寒問道。

  「不可在楚停留,諸位辛苦些,到危險的地方再作休息。」宋初一道。

  「嗨!」眾人齊聲應道。連宋初一這樣看起來很文弱的士人都不覺能挺得住,他們自然不能慫了,而這一路過來,宋初一吃的苦也不比他們少分毫,自是無人怨言。

  趁著天色尚早,從小道策馬趕路,傍晚時,已經接近那條山谷小道的入口。

  「駕!」一陣馬蹄聲。眾人抬頭看過去,見是前方探路的劍客返回,戒備稍緩。

  探路的劍客拱手回道,「先生,前方五里外有楚軍紮營,因不便靠近,暫不知具體有多少人,但據目測約應不下於十萬。」

  「可知領軍何人?」宋初一問道。

  「大纛(dào)旗上是『熊』字。」劍客答道。

  熊畏?宋初一來回想了個遍,楚國倒是有不少姓熊的將軍,但一般情形下沒幾個夠資格統帥十萬人,只有大將軍熊畏。

  既然熊畏在,那麼礱谷不妄應該也在此處了。千夫長,這個職位在衛國還能數得上號,但在楚國十萬大軍中卻不算什麼。

  宋初一不欲多管閒事,但楚國大軍壓在巴國邊境究竟意欲何為?這個她必須得弄清楚,萬一楚國也有意下狠力氣去攻巴國,還應早作打算,免得到時候費盡力卻是為他人做嫁衣。

  思來想去,宋初一覺得也不無可能。巴國仗著天險,即便在早期巨無霸的楚國面前依舊毫髮無損,但是巴國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一目瞭然,楚王糊塗,但楚國還是有不少明白人的。

  「繼續關注,莫要太靠近。」宋初一道。

  「嗨。」劍客應道。

  「先生……」

  宋初一打斷谷寒的話,道,「我們先進入小徑,按照原計畫趕路,派幾個人留下打探消息。」

  「嗨!」谷寒應了一聲,便安排去了。

  「先生,不如由我去打探。」籍羽道。

  宋初一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假意去投奔礱谷不妄,與劍客裡應外合將消息送出來,然後再尋思脫身。

  宋初一搖頭。

  季渙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不禁問道,「先生不忍利用?」

  他指的自然是礱谷不妄。縱然已經接受了宋初一是個女人的事實,也決定跟著籍羽追隨她,但總怕她會如一般的女子一樣太軟弱。

  宋初一目含深意的看了季渙和籍羽一眼,懶懶一笑,亦真亦假的道,「是呢,那可是我的好徒弟,必須要好好疼愛。」

  季渙看著她驅馬走開,表情糾結起來。他是比較耿直實在,但並不笨,自不會只按照面上的意思去理解,總覺得宋初一說「好好疼愛」時有些滲人,遂轉頭問道,「大哥,先生她……是什麼意思?」

  「駕。」籍羽驅馬前行,道,「走吧,是我少慮了。不妄遠比你我想像的聰明。」

  礱谷不妄拜讀研究過各家學說,本就極有才學又聰明,只是脾氣太暴躁,又有些少年心性。然而,他跟著宋初一的一番磨練,再加上至今為止的閱歷,不說會胎換骨,可至少也不是隨便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