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回首,見那少女向這邊走過來。周圍劍客立刻按劍戒備。
「先生可是要入巴國?小女也欲入巴國,不知可否同行。」少女漆黑的眼眸盯著宋初一,已經不似方才那樣倉惶。
宋初一淡淡看了她一眼,轉回身,「出發。」
竟是未曾理會那少女。
一行人策馬進入林木間隱現的小道。許是不久以前還有大的商隊從中經過,許多灌木野草都被壓折,一眼便能看清道路。
已近入夜,林中的光線比外面要暗的更快,眾人都沒有話,只埋頭趕路,直到看不清楚任何痕跡,宋初一才吩咐在原地休息。
其實若不是近來情形紛亂,那店主已死,倒也沒有必要如此急著入林。
劍客們紛紛取出雄黃配在身上,把馬帶入林子裡拴好,周圍撒上雄黃,便尋各自在附近尋了樹杈躺了。
季渙深知宋初一睡覺時的慘狀,於是和籍羽一起躺在她左右的橫枝上,準備隨時接住她。
眾人已經連續很多天未曾深睡,谷寒安排好值夜之後,林子便重歸寂靜。
林中樹木很密,幾乎沒有任何風,細碎的月光從縫隙中漏過來,彷彿帶來了一絲清涼。
約莫隔了兩個時辰,林子忽然響起的聲音,劍客們立刻睜眼,透過密密的枝葉向外觀察。
宋初一聽見聲音亦睜開眼睛,身旁季渙已經悄悄張開弓向外瞄準。
林子裡光線昏暗,只能隱約看見灌木叢晃動之後,從中鑽出一個白影。季渙手裡的弓幾乎張滿,宋初一已經隱約能聽見緊繃的聲音。
下面那白影嘆息了一聲,小聲喚道,「先生?」
卻原來是傍晚時遇見的那名少女,宋初一閉眼繼續睡。
季渙不知是否應該射殺,不禁轉頭看了籍羽一眼,見他輕輕搖了搖頭,便慢慢收起弓,手卻按住劍柄。
那少女站在原地半晌,尋了一棵樹下蜷縮起來。
籍羽微微皺眉,周圍雄黃味很濃,能猜到他們在此處落腳並不奇怪,但是少女的言行舉動都讓他覺得不簡單,讓這麼個人跟著,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但想起傍晚時看見那女子的容貌,總覺得似曾相識……他目光從宋初一的面上掠過,見她閉著眼,神態一如初,便也不再多管。
平靜了一夜。
次日清晨,光線稍好一些,眾人便立刻起身,活動活動筋骨,上馬繼續趕路。
在這樣的樹從中,乘馬的速度並不會快,但總比徒步在草叢裡跋涉舒服的多。
「先生,那女子還跟著。」季渙湊近宋初一小聲道。
「看著,若無多餘精力便殺了。」宋初一言簡意賅。
「我總覺得她有些眼熟。」籍羽道。
季渙怔了一下,旋即笑著調侃道,「大哥,這姑娘姿色不錯,你不會是瞧上了吧?」
話是這麼說,但季渙很瞭解籍羽不是這種人,看著他嚴肅的形容也覺得自己說的話無趣,摸了摸鼻子,問道,「莫非大哥在哪裡見過她?」
「像十六公主。」籍羽道。
季渙詫異,回頭看時,已經不見那女子的身影,「不會吧,十六公主怎麼會跑到這荒山野嶺?」
籍羽長這麼大隻在衛國效命,他口中的公主,自然是衛國的公主。
衛侯女兒眾多,最小的女兒是十六公主「江」和十七公主「曦」。二人的母親是表姐妹,同時有身孕,也幾乎是同一時間生產。那時候衛侯已經是近五十的高齡了,在此之前,宮裡已經七八年沒有孩子誕生,所以雖然出生的兩個都是女兒,卻是他最寵愛的孩子。
同父異母,許是因為母親有血緣關係,本身長得也很像,十六和十七樣貌也生的極其相似,只是十六眼下有一顆淚痣。
籍羽作為一個官職並不算太高的武將,不可能對公主們的樣貌很瞭解。但畢竟是最得寵的公主,每每宴會上,她們總會在最令人矚目的地方,籍羽曾經遠遠的看過幾次,所以眼下看著雖像,但無法確定。
「既然如此,便去問問吧。」宋初一開口。
籍羽究竟還是不能對那個生他養他的故國不聞不問,聽宋初一如此說,便調轉馬頭。他心裡明白,什麼衛國公主,對於宋初一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她之所以會說出這句話,主要是顧及他的心情。
對此,籍羽心存感激。
不消片刻,籍羽便回來了,馬上多了一個人。
宋初一在馬上轉頭,笑看著籍羽,吹了一個響哨。
隨著宋初一響哨,所有劍客都回過頭,看見籍羽美人在懷,都向他投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少女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血色,垂著頭看著自己滿是傷口的腳。
待籍羽走近,季渙忍不住好奇,問道,「您怎會在此?」
衛江飛快的看了季渙一眼,乾裂的唇蠕動一下,卻未曾回答。
男人對於美麗柔弱的女人都有著莫名的保護欲,季渙見她可憐,便解了水囊遞給她,「不嫌棄的話,就喝吧。」
「多謝。」衛江接過水囊,並不嫌棄,拔開塞子輕輕抿了幾口。
縱使她現在形容狼狽,可是一舉一動都透出獨屬於女人的矜持和優雅,讓季渙看的心中大為感嘆——同是女子,怎麼差距如此之大呢?
籍羽的馬匹幾乎和宋初一併行,衛江能夠清楚的看見宋初一的側臉,她輕聲道,「多謝先生攜帶。」
宋初一轉臉,衝著她咧嘴一笑,「真感謝的話……以身相許這樣的事情在下並不介意。」
衛江臉色充血,小聲道,「先生之恩,小女來生結草啣環……」
「在下目光短淺,看不到那麼遠。」宋初一嘴角噙著一絲笑,打量她幾眼,似乎是見她太過窘迫,哈哈一笑,和善道,「說笑耳,在下從不強迫女子。不過姑娘如此絕色、如此堅韌的性子,實在令吾傾心。」
眾人臉色各異,皆因為宋初一方才還一副別人死活無關痛癢的淡漠,籍羽將人救了,她這廂轉眼又開始心安理得的調戲起來,實在猥瑣至極。不過看樣子,那女子雖有些惱意,但似乎並不反感。
衛江羞的不敢抬頭,也就未曾看見周圍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