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卷二《謀於國》先生是聖人

  堅應著聲,轉身去請二人。

  谷寒和谷京揣著截然不同的心情邁進府中,當初在蜀國時谷寒因為對宋初一存疑,又小小的得罪了她,回來便因她「叛出」秦國,險些被贏駟處死。縱然無論怎麼想,這都只是計畫的一部分,宋初一似乎都不是刻意針對他,可是他心裡莫名的對宋初一畏懼起來。

  谷京的高興全寫在臉上,他一向崇拜有智慧的人,而有智慧的人中最崇拜宋初一。因為宋初一雖然精明,但從不端架子,說話也風趣,對於谷京來說,她比那高高在上的聖人要可親可敬。

  三人在書房外停下,堅道,「先生,兩位谷壯士到了。」

  「進來吧。」宋初一道。

  谷京忙抬腳進了屋,還沒見到宋初一,便嚷嚷,「先生可算回來了!」

  繞過細竹簾,谷京看見了年紀輕輕便已顯蒼老的宋初一,驚的愣在原地,張著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過來坐。」宋初一笑道。

  谷京見她沒有焦距的眼睛,更加驚駭,直到谷寒推了他一下,才堪堪反應過來,依言過去跪坐。

  「先生,發生了什麼變故,您這眼睛怎麼了?您這頭髮怎麼了?」谷京問出谷寒也想問的話。

  「打仗嘛,受傷在所難免……」

  宋初一笑著敷衍一句,話才說了一半,只聽「砰」的一聲。谷京狠狠一拍幾面,霍的站起來,「先生又不需衝鋒陷陣!秦國二十萬大軍連自家軍師都護不住!可見都是一幫只能在家玩鳥的慫貨!」

  「坐坐坐,你嚷嚷什麼呀。寍丫快看看,他把我們家幾拍折了沒有?」宋初一道。

  寍丫笑著看了一眼,「沒呢。」

  谷京坐了下來,「先生忒小氣了。」

  「你們是來看望我,還是有公事?」宋初一問道。谷寒專門收集情報的,知道她回來一點也不奇怪,這麼急趕著上門多半是有事情。

  「無事,我就是想先生了。」谷京傻樂,也忘記詢問宋初一眼疾的事情了。

  谷寒平靜近微冷的聲音響起,「是來看望先生,也的確有事相求。」

  谷京睜大眼睛,「啥事兒?我咋不曉得?」

  谷寒心道你除了傻樂還能知道什麼!遂也不理會他,向宋初一道,「寒想請先生允我二人戴罪立功。」

  宋初一沉默須臾,道,「你們是直屬君上管轄,君上到了能鬆手的時候自然會鬆手。」

  谷寒懇切道,「先生,君上日理萬機。處置我等不過是小事,被擱置忘了也極有可能,所以想求先生向君上提一句。」

  谷寒不雖隸屬君主直接驅使卻不是貼身護衛,並不瞭解贏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以他多年收集情報養成的敏銳觀察力,能猜到贏駟並非忘記了他們,而是等著宋初一回來處置。如果宋初一刻意刁難,他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哈哈!」宋初一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谷寒的心思,不禁朝谷京調笑他,「谷京啊,你們家這位大哥才是真正小氣!」

  谷京一頭霧水,壓根沒聽明白他們說的些什麼,但他一貫聽不明白的事情多了,也就從不刨根問題,立刻就順著宋初一的話道。對谷寒諄諄勸道,「先生說的有道理,大丈夫心胸要開闊。」

  谷寒強忍著揍他的衝動,咬牙道,「先生教誨的是。」

  氣結歸氣結,但谷寒明白宋初一話裡的意思,她不會揪著區區小事不放故意給他下絆子。

  谷寒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初一根本就不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她從始至終只說了一些告誡的話,她的計謀是為了秦國,他作為侍衛頭領,理所應當做這個替罪羊。似乎,宋初一併沒有刻意報復過。

  這麼想著,谷寒心裡有些羞愧。

  「對了,谷京,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宋初一道。

  谷京有些不悅的道,「先生說的什麼話!先生有事就只管吩咐谷京,什麼請不請的,怪見外。」

  谷寒額頭上青筋直跳,這個傻貨,恐怕把他自己是為誰效命都忘的一乾二淨!好在宋初一不是別國大臣!

  「我身邊有個孩子,資質不錯,日前我已經賞他隨我宋氏,叫宋堅,想讓你指點他學些基礎功夫。」宋初一知道練武肯定是越早越好,她在沒有給堅尋好合適的師父之前,谷京是個不錯的選擇。

  「先生既有吩咐,包在谷京身上,管保給您教出個以一敵百的!」谷京把胸脯拍的嘭嘭作響。

  他們所學都是不傳之秘,谷寒聽聞宋初一隻是請谷京教一些基礎功夫,便沒有說什麼。

  「先生上回讓大哥拿給師父看的機關圖,師父只一眼就震驚了,直問是誰畫的,還說要來拜訪先生呢。」谷京之所以如此信服宋初一,有一大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宋初一喝了口茶,緩緩道,「事情露陷,你就把我抖出去了?」

  谷京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不是我抖的,是大哥抖的,師父揍了我好幾頓我都沒說。」

  谷寒知道這話問的是自己,本還想著怎麼圓過去,結果還沒張嘴就被谷京給賣了,心中暗罵: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

  谷寒只好道,「長輩詢問,谷寒不敢隱瞞。」

  谷寒也算是個忠肝義膽的,但所忠之人不同罷了,宋初一不怪他,「我原拿出那幅圖的時候,就料到這個結果,倒是不敢請墨家宗師親自來訪,待我身體好些,自會前去拜會。」

  宋初一如此通情達理,又尊重長者,谷寒在對她的畏懼之中又多了幾分尊重。

  兩人略坐了一會,谷寒便拽著依依不捨的谷京告辭,出了門,便果斷把他拖到暗巷裡動手狠狠揍了一頓。

  谷寒擅長暗器和收集情報,武功不如谷京,但谷京對大哥很尊敬,也就老老實實挨著。被揍的時候他仔細想了原因,事後一臉誠懇的說,「大哥,你小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那就有勞你保密了!」谷寒咬牙切齒中帶著深深的無奈。谷京對外人一向嘴巴挺嚴實,只是對認定的自己人就沒遮沒攔。他自我檢討一番,心裡決定,下次去見宋初一的時候,一定要跟谷京交代好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這話說的,咱們是兄弟。」谷京仗義道。

  谷寒剛下去的怒氣又沖上來,忍不住想罵娘,「你這混蛋!在先生跟前出賣我時怎麼沒想到咱們是兄弟!」

  谷京瞪大眼睛道,「先生是聖人,哪能跟你一般見識呢?」

  「好!好!」谷寒明知道他不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還是被氣的止不住發顫,但見他臉上青青紫紫,也不忍心再揍一頓,只好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疾馳而去。

  「大哥,城中不讓縱馬。」谷京嚷嚷。

  「你給我閉嘴!」谷寒吼道。

  谷京抿著嘴,滿腹委屈的驅馬默默跟在後頭,像一頭被同伴拋棄的黑熊。

  ……

  隴西的夏天比蜀中好過的多,每天最熱的也只有午時前後一個多時辰,過了這個時間,風裡都帶著絲絲涼意,很是舒適。

  接著幾日,谷京每天一沒事便急吼吼的往宋初一府裡跑,在外院教宋堅武功,宋初一偶爾叫他們兩個過來,給他們講些有寓意的故事。谷京最煩唸書,但是對宋初一講些深入淺出的故事很感興趣。

  而甄瑜自從被白刃嚇著,就一直沒敢出屋,後來聽說宋初一帶著白刃去住了外院,才敢出來走動,也常常讓侍女去宋初一的書房借書看。

  宋初一見過文靜的姑娘,卻沒見過文靜到甄瑜這種地步的!小小年紀居然不喜歡出去遊玩,在內院一呆就是好幾天,不覺得無聊嗎?

  寍丫將竹簡放進書架,回頭問宋初一,「先生,甄姑娘的侍女來還書,又問先生有沒有自己寫的書卷。」

  「要讀我寫的書?」宋初一撐著腦袋,百無聊賴的道,「她這幾日讀的不是儒家禮札就是詩歌,對我寫的東西也未必感興趣吧。」

  「先生說的也是。」在宋初一跟前耳濡目染,寍丫略識得幾個字,知道儒、墨、法、道、兵等等這些學派持的言論各不相同。

  「把左首第一格第一卷拿給她,就說,宋懷瑾寫的東西與這卷書差不多,但遠沒有這麼面面俱到,言簡意賅。」宋初一頓了一下,接著道,「右邊最末一格,有我閒來無事寫的札記,一併拿給她吧。」

  左首第一卷,正是孫臏兵法,宋初一寫的東西都是針對秦國現狀而特別設定的軍事體系,並非類似兵法論述這樣各國皆可用,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借給誰看。

  而那卷札記,有宋初一感悟的道理,也有寓意深刻的見聞,還有一些興起而至寫下的詩,算是她的生活雜記。宋初一不敢說這東西多麼高明,但對一個小姑娘來說,若能讀通裡面的東西,也絕對能學到東西。

  「噯!」寍丫應了一聲,將那兩卷竹簡分別包好,抱出去交給甄瑜的侍婢。

  那侍婢接過竹簡,打量了寍丫一眼,「妹妹生的真是俊俏。」

  寍丫不擅應對,小臉微紅,把宋初一方才交代話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