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得到大捷消息,滿城歡騰,大街酒館,人們奔走相告。
新君即位短短時間,整肅朝政,取得兩場大捷,第一場全勝宿敵魏國,第二場將秦國版圖擴大一倍,這種利落強勁的手段,將秦國上上下下都激發出一種積極進取的力量,就連宋初一的府裡都能感受到幾分喜氣。
一貫門可羅雀的府門前,此時停滿馬車,其中大部分都是來拜訪宋初一,卻也有些是來尋甄瑜的貴女。
當初清風館中,贏駟言辭之間已經明說宋初一不是滅巴蜀的主張者,但又似乎對她多有維護,更甚至連別苑都送給她做府邸,沒人能想通是什麼原因,但都能確定她將來肯定是秦國新貴。
宋初一無意結交任何人,便使人全部擋在門外,帶著兩個護院偷偷從角門溜出去,坐到酒館裡聽熱鬧去了。
谷京上回得了寍丫的傳信之後,就急的上躥下跳,但奈何有事脫不開身,好不容易跑出來,卻得知宋初一去了酒館,便又急急追去。
「我這幾日脫不開身,先生尋我可有急事?」谷京接過宋初一遞來的酒,樂呵呵的問道。
「不急,我就是想問問,堅跟著你學功夫,學的怎麼樣了?」宋初一問道。
谷京嘿嘿笑道,「先生交代的事情,我上心著呢,這小子悶不吭聲的,學的可快著呢!我還瞞著大哥偷偷教了他一些密不外傳的絕技。」
宋初一湊近他道,「為了感謝你如此仗義,我打算好好教你識字。我雖然不通百家,但至少幾十家學問我都略懂,你可隨便擇一門學問,我若不甚懂的,可以學了再教你。」
谷京眼睛發亮,滿臉激動的望著宋初一,「先生好生厲害!」
宋初一笑道,「我教你兵家如何?」
谷京傻樂著搖搖頭,「我不學。」
宋初一不解道,「你不是覺得識字斷文很厲害麼?怎麼不學?」
「我看著竹簡就犯困,被師傅揍了好多回,以後我看著那竹簡就更犯困了!」谷京想到竹簡就渾身難受,伸手扯了一條烤兔腿塞進嘴裡,咬了一口。「不過,這不耽誤我仰慕先生。」
「哈哈!」宋初一瞧著他埋在絡腮鬍子裡皺成一團的臉,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這人當真有趣的很。」
「先生。」谷京笑著抹了抹嘴,轉而道,「不知什麼原因,堅二脈早已相通,這在練武上可是難的一見的奇才,不過他體質太弱,堅持不住強練,否則三年必是一個絕世高手。」
「當真?」宋初一當時救堅,是被他那種求生的意志打動,打算培養個忠僕,沒想到還揀到個寶。
谷京點頭,「可宋堅腸胃很弱,肉吃多了就吐,可不吃肉怎麼能壯實的起來!」
「這個不妨事,好生調理會好的。」讓宋初一猶豫的是,既然堅是個難得的練武奇才,那再跟著谷京練些皮毛功夫豈不是太浪費了?然而,想要練精深的功夫就勢必要拜師,否則誰會平白的傾囊相授?
從宋初一私心上來說,她不希望堅有師門,一旦有了師門就有了別的負擔,再說他又是個好苗子,哪個門派收了他都會十分看重,到時候難免身不由己。
「先生……我師父說……若是你同意,他就收宋堅做徒弟。」谷京羞愧的縮著脖子,瞅著宋初一的臉色,小聲道,「我有一回帶他練武,被師傅發現了。」
「讓我想想。」宋初一道。她已經讓趙倚樓去了墨家,這回就算要讓堅去拜師,她也不想再考慮墨家,但想到迄今為止墨家劍術、暗器還沒有哪個門派能出其右,便沒有一口把話說死。
「先生不怪我?」谷京道。
宋初一拍拍他,「我讓你私下教授堅武功不對在先,恐怕還連累你被師門責怪,你不怪我就好。」
谷京讚道,「聖人果然講理。」
谷京只是墨家外室弟子,是秦國花大代價送入墨家學藝的,聽命於秦國而不是師門,他也並沒有學到墨家門內真正的秘密功夫。不過墨家素來門規森嚴,谷京這些天沒能出來,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懲戒,於情於理,宋初一都不應該讓谷京獨自擔責任。
「來人!上筆墨!」宋初一揚聲道。
「喏。」侍女應了一聲。
不消片刻便有個模樣標緻的荳蔻少女托漆繪托盤進來,上面放了一卷淺青色的帛,一卷竹簡,筆墨俱全。
宋初一取了帛,提筆工工整整寫下一個拜會書。待晾乾之後,折好放在竹筒裡,遞給谷京,「回去交給尊師。」
「好。」谷京揣在懷裡,猛吃了幾口肉便匆匆告辭了。
宋初一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出雅間。她想好了幾條路,打算讓堅自己選擇。
剛剛上了馬車,便聽見外面有人問道,「可是宋子?」
宋初一挑開竹簾,向外看了一眼,「是呂兄,真巧。」
「是啊,我剛從宋子府上過來,本以為今日拜見不得,竟是在此處給我遇上了。」呂德成笑道。
宋初一轉眼看見站在呂德成旁邊的高大青年,微微頜首示意,又起身下了馬車。
「這是我至交好友,司馬懷義。」呂德成介紹到。
「末學司馬懷義拜見先生。」司馬懷義忍不住多看了宋初一幾眼,見她舉止之間絲毫沒有女子的扭捏之態,甚至比一般男子更多幾分灑脫落拓,心頭懷疑便被打消了。
「司馬兄弟不必客氣。」宋初一大大方方的仔細打量他幾眼,笑讚道,「司馬兄弟好人才!走走,進去飲幾爵,反正回去也只能拘在家裡。」
「先生!」
寍丫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奴都找了十來家酒館了,先生可真能躲!先生還是趕快回去吧,君上召見,內侍還在家裡等著呢!」
「看來只能來日再聚了,我家裡有私藏好酒,改日我拎了去府上找呂兄和司馬兄弟。」宋初一拱手歉然道。
「正事要緊,宋子快去。」呂德成忙道。
「告辭。」宋初一拱手,也不再坐馬車,解下一匹馬,翻身上馬先趕回去,兩名護衛緊跟上。寍丫在後面和車伕慢行。
司馬懷義看著那一襲黑袍的瘦削青年策馬而去,久久未能收回目光。
「這麼瞧,宋子還是像你那亡妻?」呂德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