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1 章
卷三《息於陌》是你太無能

  太傅府。

  月光清亮,一人一狼立於雪地裡,宋初一最後看一眼這個地方。

  這幾天她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在她計畫中,應該再過幾天離開,但是池氏派去聯繫趙倚樓的信使全部有去無回,她覺得必須得親自出馬了。

  「先生,太子來訪。」侍女稟報導。

  宋初一估算還有時間,便道,「讓他進來。」

  「太傅!」嬴蕩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太傅,父王要殺你,你快走!」

  宋初一旋首。

  嬴蕩看見她面容依舊平和,全然沒有想像中的震驚和懼怕,不由怔住。

  「太子來,不怕我對你不利?」宋初一微微笑道。

  嬴蕩回過神,連忙道,「太傅對我如子,我視太傅如父,您怎麼會對我不利!太傅,您挾持我出城吧!這麼多年,父王要幹什麼從來都沒有失手過,唯有如此,您才能獲得生機。」

  「你也說了,他從來沒有失手過。如果他認為我會傷害你,你還能這麼容易的逃出來?」宋初一走到嬴蕩面前,抬手輕拍他的肩膀,笑斥道,「天真!」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丁點大,那時我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宋初一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龐,目光溫和,話語卻是漸漸鋒利起來,「需要下狠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手軟過,儘管你在那一段時間撫平我心中傷痛,也不能例外!王上之所以能肯定我不會傷害你,是因為我將一腔熱血灑在秦國。我的《滅國論》只有在秦國才有可能進行到最後,秦國讓我看見了大安之世的希望。我不會為了自己的命讓秦國陷入動亂,毀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她不對嬴蕩動手,與情分沒有必然的關係。

  嬴蕩的能力不足,但只要他能夠穩住現在的秦國,將來總能夠再等到一個如贏駟這般的應天命而生的君主。

  「父王……他,他怎麼能這樣。」嬴蕩訥訥道。他的父王,從私情至大道,能完完全全的掌握一個人會怎樣行事,他既覺得害怕,又充滿崇敬和嚮往。

  宋初一負手道。平靜無波的道,「他這麼做都是為了秦國,都是為了你!」

  嬴蕩滿心疑惑。「為了我?」

  「你以為那幾位將軍真是戰死?你以為那些被卸職降罪的官員都是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他為你殺了很多功臣,我不是第一個。」宋初一以後再也不能教導嬴蕩,她需要為他揭開血淋淋的現實,想必這也是贏駟放他出來見她的原因。

  「因為你無能。」宋初一道,「因為你沒有能力掌控我們,你沒有能力引導我們往同一個方向前進,所以他得親手毀了與自己並肩作戰下屬,幫你把未來的路鋪平。」

  「太傅……」嬴蕩腦中一片空白,心中百感交集,一種無形的壓力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宋初一嘆了口氣道,「我把這條命就此交付於秦,我希望將來的你,能對得起我和其他功臣的犧牲,回去吧。」

  嬴蕩握緊拳頭,「不管怎樣,我不希望太傅死。我去向父王求情,請太傅繼續輔佐我!」

  宋初一看他跑出去,坐到白刃身上,伸手揉揉白刃的腦袋,輕聲道,「走吧。」

  白影一閃,朝著城北而去。

  烈風呼嘯劃痛臉頰,只須臾,白刃便輕盈的落在一處莊院中。

  院內的護衛先是一驚,等到看見一頭雪白巨狼的身形又都鬆了口氣。

  「先生!」一名八尺大漢迎上來。

  宋初一定睛打量,只見他身著大襖,外罩一件半舊的羊皮裘,兩鬢斑白,眉心眼角已有了深深的皺紋,如此平常的打扮,舉手投足間卻盡顯氣度。

  「十幾年不見,先生不認得池巨了?」他道。

  宋初一早就猜到這是池巨,但是一別十餘年沒有見,他的外貌和氣質都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真是很難找到當年的模樣,「別來變化之大,我竟是不曾認出。」

  「哈哈,老了,哪兒比得當年。」池巨請宋初一進屋,打發了僕役之後,道,「依先生之言,已經分別向列國五十餘家商社催貨,其中趙國、義渠、齊國二十餘家的運貨車隊會有半數以上在明日能夠到達。明日城中幾家商社亦會出貨,屬下已經提前秘密將替身都安排到了各家車隊中。」

  除了這些刻意而為的商隊,咸陽平時往來的車隊也不少,加起來定然熱鬧非凡。

  「善。」宋初一道。

  「請恕屬下直言,魏道子是秦王醫者,先生為何不請他幫忙,只要秦王一死,先生豈不是來去自由?」池巨道。

  宋初一道,「大師兄怕是被扣押在宮中了。」

  以魏道子與宋初一的關係,贏駟怎麼肯能沒有防備?魏道子這些天都沒有回太傅府也沒有隻言片語傳出來,情形已經很明顯了。

  況且魏道子乃是紅塵之外的人,行事無常,從被不感情羈絆,他好女色卻從來沒有為了哪個女人動心弦,與他交集最深的鬼谷子去世時,他也是那般灑脫。他所求之道,是應天命順自然,如果哪件事情令有想參與的慾望,無論什麼都不能阻擋,若他不想參與,就是跪下來磕頭也沒有用。

  「他一直很欣賞王上,我不想他為我做出弒君之事。」宋初一道。

  魏道子在贏駟身上投入的熱情比美人還多,十年如一日的為他續命。

  宋初一不瞭解魏道子的想法,他能出手相助最好,若是不能,她也不想勉強。

  「倚樓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宋初一道。

  池巨搖頭,「這段時間陸續派出三十一個人,都沒有傳回任何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道法自然。」宋初一對自己道。

  她迄今為止,第一次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一夜無眠。

  次日天色剛朦朧,南北兩個城門已經人滿為患。

  官府沒有特殊命令的時候,過往車輛並不需要十分嚴格盤查。池巨的車隊往來頻繁,與守城的將士十分相熟,宋初一就混在商隊中出城,白刃則獨自走城西。

  城西守兵不如其他幾個城門多,盤查更為鬆散,加之白刃常常出入,並不會有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