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雅望,別哭

  舒雅望靠著房門緩緩蹲下來,咬著嘴唇,摀住耳朵,痛苦地張大嘴巴,想大喊想大叫,卻又不能發出聲音來。

  第二天中午,舒雅望虛弱地從酒店走出來,曲蔚然優雅地走在她後面,他又穿回了那套體面的西裝,戴上無框眼鏡,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

  曲蔚然彎腰,靠在出租車的窗邊,溫柔的望著她:「想要我負責的話,隨時找我,要告我的話,我也等著你。」

  司機的眼裡閃過一絲瞭然,舒雅望冷著臉道:「開車。」

  舒雅望一路呆滯地坐著,她沒有哭,只是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很茫然,很茫然……

  她知道自己要去告他,她不能放過他,她一定要去告他,一定要!

  可是她真的好累,全身都好痛,她想回家,想回家,可為什麼,就連回家的路也變得這麼遠?

  一直到司機提醒她到了,她才如夢初醒。下了車,望著軍區大院的大門,她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大院的路還是那一條,她從這裡經過過無數次,她忽然想起,她從這條路走過時的情景,很多很多的情節充斥在腦子裡。小時候,她在前面跑著,唐小天在後面追著,小小的她,和小小的他,一臉天真地笑著,無憂無慮地奔跑在那片明媚的陽光裡……

  上學時,他和她一起騎著自行車,風一般從這條路穿過,她總是無賴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叫他帶她,叫他騎快點,叫他加油,而他總是抿著嘴低頭輕笑,然後猛地俯下身,狂踩,吶喊著帶著她前進,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肩膀,笑得明豔如花……

  他們分別時,在這個路口,他扯下胸口的大紅花拋給她,那紅彤彤的花兒在空中飛舞,他大聲對她喊:「雅望,你要等我!」

  她伸手接住那用絲綢做成的紅花,涼涼的手感,一直深記心中。

  雅望……你要等我!

  舒雅望忽然停住,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掉下來。她僵硬地看著前方,無法動彈,中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可她卻連一點溫度也感覺不到。

  她在馬路邊蹲了下來,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絢麗的十字光芒,那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慌忙用手摀住它,緊緊地閉上雙眼,一陣揪心的痛。

  不!不是痛!是比痛更難忍的感覺。那感覺混合著恥辱、嘲諷、疼痛,揪心的感覺鋪天蓋地地向她湧來!

  她覺得,她快不能呼吸,真的好想死。

  一想到小天,一想到小天,她真的好想死了算了!

  怎麼辦?小天,小天,我要怎麼面對你?

  你是那麼疼愛我,你是那麼寶貝我,可是我現在……

  我現在……

  她緊緊地抱住身體,用力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喉嚨裡發出近似哀號的哽咽聲。

  她蹲在路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腳都蹲得發麻了,她也沒有站起來,一直到一輛轎車從她身邊開過,又倒了回來,停在她身邊。

  白色的球鞋出現在她面前,一個少年蹲了下來,乾淨精緻的臉上滿是關心地看著她:「怎麼了?」

  舒雅望愣了很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他。他逆著光,全身像是鍍上一層金邊,漂亮純淨得像天使一樣。

  舒雅望忽然鼻子一酸,連忙低下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雅望?」夏木的聲音有些緊張:「你在哭嗎?」

  「沒,我沒哭。」舒雅望盯著地上,忍著淚水說,「夏木啊,背我回家好嗎?我肚子好痛。」

  夏木靜默了一會兒,垂下眼,轉過身去,輕聲說:「上來吧。」

  舒雅望吸了吸鼻子,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夏木很輕鬆地將她背起來,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地走在熟悉的大院裡,道路兩邊的白楊樹葉奏著舒緩的樂曲,陽光在樹葉的縫隙中輕輕起舞。

  她咬著嘴唇,偷偷地抓緊了他的肩膀,心裡一陣揪心的疼,他的眼神微微一閃,嘴角輕輕抿起。

  舒雅望剛打開家門,才想開口叫夏木回去,就聽見舒媽急急地跑出來罵道:「你這個死丫頭,一個晚上不回家!急死人了!你怎麼搞的!電話也不接!啊!你到哪兒去了!」

  舒雅望慌張地看了一眼夏木,不知所措地搖頭:「沒……沒有。」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舒媽一把扯過舒雅望,將門關上,仔細打量著一直低著頭的她,「你知不知道,你爸派人找了一晚上!」

  「我……我沒事。」舒雅望的長髮遮住她空洞無神的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否認得這麼快。

  夏木緊緊地盯著她,舒雅望慌張地握緊雙手,轉身逃向衛生間:「我去上廁所。」

  舒雅望走進衛生間,帶上門鎖。

  舒媽在外面使勁敲著門:「雅望!你不說清楚你昨天晚上哪兒去了試試!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一個晚上不回家!你是訂了婚的人,給唐家的人知道了像什麼樣子!夏木你先回家去!」

  舒雅望靠著房門緩緩蹲下來,咬著嘴唇,摀住耳朵,痛苦地張大嘴巴,想大喊想大叫,卻又不能發出聲音來。

  她抬起頭,忽然看見家裡的浴缸,一瞬間,刺骨的寒意遍佈她的全身!真的好冷,她顫抖著,看著浴缸,昨夜那屈辱疼痛的記憶頃刻間灌入腦海,她慌不擇路地抓起身邊的東西就砸向浴缸!

  「啊!啊!啊!!!!」她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似的,瘋狂大叫著,她使勁地拿東西砸著浴缸,瘋狂地砸著!

  舒媽在外面和夏木對望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使勁地拍打著門板,她的聲音裡帶著緊張的哭腔:「雅望啊,雅望,你怎麼了?雅望啊!開門啊!」

  「雅望啊,開開門,讓媽媽進去啊,雅望……」

  夏木拉開舒媽,抬起腳使勁地踹著門板,一下兩下三下,門終於被踹開,舒雅望還在瘋狂地砸著浴缸,她的眼神狂亂,手不知道被什麼割破,汩汩地流著鮮血。

  舒媽連忙上去一把抱住舒雅望,用顫抖的聲音問:「雅望啊,雅望,你怎麼了?怎麼了?你……你是不是讓人……讓人欺負了?」

  舒媽的問題讓狂亂的舒雅望安靜下來,一直忍著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著一顆地落下。

  舒媽滿眼通紅地看著女兒,她抬手,將女兒的頭抬起來,將她的長髮撩起。她的嘴唇紅腫破裂,她的脖頸上佈滿了鮮紅的吻痕。

  舒媽突然覺得昏天暗地,差點站不住。

  「雅望,雅望。」舒媽緊緊地抱著女兒,老淚縱橫,她一下一下地拍著自己的女兒說,「雅望啊,雅望,我的寶貝,不怕,不怕,媽媽在呢,媽媽保護你。」

  舒雅望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母親,哭得像個孩子,大聲地哭著:「媽,媽,把浴缸拆了,把浴缸拆了!媽……」

  「好好,拆,媽媽馬上找人拆。」舒媽拍著她的背,哭著哄道,「媽……馬上找人拆。」

  一直站在一邊的夏木雙手緊緊握起,眼神銳利冰冷得嚇人,咬著牙問:「是誰?」

  「是誰!」他猛地蹲下來,暴怒地按住舒雅望的肩膀問,「是誰!是誰幹的!」

  舒雅望哽咽地搖搖頭,不能告訴他。

  夏木失神地自言自語:「是不是那個男人!一直糾纏你的曲蔚然!?」

  舒雅望猛然睜大眼,驚恐地望著他。

  「是他。」夏木肯定了。

  舒雅望伸手拉他,他退後一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他緊緊地咬著牙,為什麼他昨天沒有帶手機!為什麼他沒有接到她的電話!為什麼他沒有堅持去接她!為什麼!

  他猛地轉身,暴怒地衝出舒家。

  「夏木!你幹什麼去啊?」舒雅望站起身來,跟著夏木跑下樓。夏木一路跑回家,跑進他的房間,打開自己最隱秘的抽屜,裡面的東西撞擊著抽屜的木板,發出沉悶的響聲。夏木伸手進去,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塞進口袋,轉身又向外跑。鄭叔叔坐在轎車裡奇怪地看著一臉怒氣向他衝來的人:「夏木你怎麼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夏木就打開車門一臉殺氣地將他從車上扯出來,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不管在車外叫嚷的鄭叔叔,猛地關上車門,熟練地旋開鑰匙,踩上油門,絕塵而去。

  「夏木!你去哪兒?車子不能開出大院啊!」鄭叔叔跟在車後叫嚷著。他追了幾步停下來,疑惑地道:「這孩子怎麼了?唉,真不該教他開車。」

  夏木開出別墅區的時候,正好遇見追出來的舒雅望,舒雅望跟著車子跑著,拍著車身,試圖讓他停下來,可夏木卻沒看她,冷著臉,壓抑著極大的怒氣直直地的將車開出了小區。

  「夏木!」舒雅望跟在車後面跑著,沒一會兒轎車就消失在她眼前,舒雅望停下來,氣喘吁吁地看著前方,急得滿頭大汗。

  怎麼辦?夏木平時雖然總是一副安靜淡漠的樣子,可他一旦發起火來,一定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而曲蔚然那個渾蛋,肯定不會讓著他,兩個人要是打起來的話,夏木一定會受傷的!

  舒雅望焦急地跑到大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海德實業的地址。舒雅望看著前方,緊緊地攥著拳頭,身子止不住地發抖,她好後悔她曾經對夏木說過曲蔚然工作的地方。

  夏木,你千萬不能出事啊!

  舒雅望不停地催促著司機開快一點,車剛剛在海德實業大樓門口停穩,舒雅望就衝了出去。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路狂衝向曲蔚然的辦公室,可就在她離辦公室還有幾米遠的時候,身後的會議室裡忽然傳出一聲槍響,舒雅望猛地回頭望去,動也不敢動一下,緊張得呼吸都停頓了。世界猛然安靜了下來,會議室外面的人全部愣住了。

  「砰——」又是一聲槍響。過了幾秒,會議室裡的人像是剛剛甦醒過來一般,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穿著體面的白領精英們從會議室裡蜂擁地逃出來。舒雅望的手腳瞬間冰冷,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努力地撥開人群向會議室裡跑。

  等她終於走進去的時候,會議室裡只剩下兩個人。那少年直直地站立在哪裡,他舉著槍,眼神空洞地望著椅子上的男人,那男人穿著體面的西裝,挺俊的鼻樑上戴著金邊眼鏡,他全身癱軟地坐在椅子上,緊緊地閉著眼睛,鮮紅的血液快速地從他的傷口裡流出,滴落在地上,濺起的血珠將少年乾淨的白球鞋染成了紅色。

  舒雅望腦中一片空白,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顫抖著捂著嘴唇。

  房間裡,濃烈的血腥味刺鼻得嚇人,夏木僵硬地站在那兒,他的右臉頰滿是鮮血,可臉上還是淡漠得沒有一絲表情,只是他顫抖的手洩露了他的情緒。

  舒雅望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蹲下身來,看著椅子上的曲蔚然。她輕輕抬手,試探他的鼻息,然後猛地收回手,忽然間,連呼吸都那麼困難。

  舒雅望捂著嘴唇驚恐地哭了出來,他殺人了!他真的為她殺人了!

  她抬頭,望向夏木,他還保持著開槍的姿勢,僵硬地站在那裡。舒雅望顫抖地站起身來,抬手握住他舉槍的手,將他的槍拿下來,把他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哽咽地叫他的名字:「夏木……」

  她的聲音,像是喚醒了他一樣,他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他看向她。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雅望,別哭。」他抬手,輕柔地擦著舒雅望的淚珠,「誰也不能欺負你,誰也不能!」

  舒雅望一愣,心裡像是火燒一般地難受,她哭著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夏木,夏木啊……」

  二十二歲那年冬末,在警笛聲和救護車聲的交錯中結束,當她緊緊抱在懷中的少年被戴上冰冷的手銬帶走的時候,舒雅望跟著警車,哭得聲嘶力竭。

  從那時起,她的世界,忽然變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舒雅望呆滯地坐在床上,緊緊地抱著自己,她的褲腿上還沾著鮮血,她愣愣地看著雙手,腦中一片空白。

  舒雅望使勁地咬著手指,她的身子一直在發抖。十天了,這是夏木被抓的第十天,事情似乎一直在向壞的方面發展,醫院裡的曲蔚然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深度昏迷,醫生宣佈他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曲父無法承受可能會再次失去愛子的痛苦,對拘留所的夏木採取了瘋狂的報復。他讓人將會議室拍下來的視頻散播在網上,高幹子弟持槍殺人,多麼好的輿論話題,網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層浪,那些不知道前因後果的網民高叫著「殺人償命」的口號;他花高價請電視台連續三天報導此事,引起巨大的社會反響,公安局領導高度重視此案,對夏家派去的人避而不見,一時間夏家也無法將夏木保釋出來。

  夏司令曾想找曲父庭下和解,可曲父只說了一句:「相信夏司令也懂得老來喪子之痛,這傷痛,是任何條件都和解不了的。」

  這話,也表明了他的決心,若是曲蔚然真的死了,那曲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把夏木告到坐牢!

  夏木家的別墅裡一片靜默,舒父站在客廳外面,夏司令嚴苛的臉上滿是寒霜,他交握著雙手問:「劉律師,這個案子你看法院會怎麼判?」

  坐在夏司令對面的劉律師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說:「這案子,如果曲蔚然死了,那持槍殺人罪是判定了,按照我國刑法規定,未成年人犯罪不適用死刑,包括不適用死刑緩期執行,所以不會判死刑以及死緩;而且,未成年人犯罪,按刑法規定,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也就是說,這個案件最高可以判無期徒刑,最低也要判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如果曲蔚然沒死,那麼夏木非法持槍且殺人未遂,兩罪並罰,最高可判有期徒刑十年以上,最低六年以上有期徒刑。不過,具體怎麼判還得看法官。」

  夏司令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問:「你覺得你有多大把握能把刑期減到最低?」

  劉律師推了推眼鏡說:「這得看醫院裡的人死不死才能定。還有,夏司令,你可以找找我們市檢察院負責這個案件的法官,雖然證據確鑿,可這判多少,還是法官說的算。」

  夏司令冷著臉問:「被告方那邊咬著不放,會不會加重判刑?」

  劉律師搖頭:「受害者起訴一般是要求民事賠償,與刑事責任沒關係。他再怎麼要求,也只能要求加重經濟賠償。」

  夏司令點頭:「我知道。你先回去,這事兒麻煩你了。」

  「哪裡,夏司令客氣。」劉律師收拾好資料站起身來,點頭鞠躬,夏司令點了一下頭,劉律師轉身離開。

  夏司令沉默了一會兒說:「小鄭。」

  鄭叔站出來:「是,司令。」

  「汪法官那兒怎麼說?」

  「汪法官說,儘量。」

  「什麼叫儘量!」夏司令啪地摔了桌子上的茶杯,「他敢判夏木坐牢試試!」

  「司令,我聽說,曲田勇給法院的檢察官都送了禮。」

  夏司令臉一冷,鄭叔繼續道:「不過,他們都沒敢收。」

  夏司令冷哼一聲:「再找人,先把案子壓著,不要進入司法程序,等風聲過了再說。」

  「是。」

  鄭叔叔走了以後,舒爸一臉愧疚地低頭道:「司令,都是我不好。」

  夏司令緊緊地握了一下手,拍著桌子,生氣地指責低吼:「舒全!我把夏木交給你教導,可你倒好,你把他教成一隻忠心耿耿的狼狗!誰欺負你女兒,他就撲上去咬誰!你真是教得好啊,你真是教得好!」

  夏司令說完,氣得使勁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舒爸咬著牙,低下頭來,深深嘆氣。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天,醫生宣佈曲蔚然由於大腦缺血缺氧,處於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狀態,喪失意識,被確診為植物人。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四天,曲家動員全部關係網,催動案件進入司法程序,誓要讓夏木把牢底坐穿!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六天,舒雅望發現,她懷孕了……

  重症監護室裡,一個男人罩著呼吸器安靜地躺在床上,臉頰凹陷了下來,不復以往的俊俏。舒雅望沉默地站在玻璃後面,靜靜地望著房間裡的男人,眼神冷漠。她就那麼站著,一直到身後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你來幹什麼!」蒼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輕輕回過頭去,望向來人。她曾經在員工酒會上見過他一次,那時的他一頭黑髮,看上去是一個事業有成、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可現在的他卻好像瞬間蒼老了二十多歲,滿頭白髮,一臉疲憊。

  舒雅望垂下眼眉,交握了一下雙手。

  曲父充滿恨意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聽說他的兒子就是因為碰了這個女人,才被打成了活死人,想他曲田勇一世瀟灑,卻不想老年竟要經歷兩次喪子之痛!他曲家,居然就這樣斷了香火!

  「你滾!」曲父指著門口低吼,「我兒子不要你看!」

  舒雅望漠然地看著地板,輕聲說:「我懷孕了。」

  曲父愣了一下。

  舒雅望繼續說:「你兒子的。」

  曲父的眼睛突然睜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舒雅望:「你是說……真的!」

  舒雅望點了點頭。

  曲父激動地握著她的肩膀說:「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生下來!你要多少錢都行!」

  舒雅望深吸一口氣,抬頭道:「你放過夏木。」

  曲父眼神銳利:「不行,我要是現在放過他,你不生怎麼辦?」

  舒雅望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放過他,我肯定不生。」

  曲父的眼中閃過一絲計較:「好,我可以答應,不過你說的話不算數,我得和你父親談具體條件。」

  舒雅望諷刺地笑了一下:「有必要嗎?」

  曲父狡猾地笑笑:「當然有,你們年輕人一時一個主意,我可不放心。」

  「隨便你。」舒雅望說完,轉身就走。

  曲父激動地搓搓手,望著玻璃後面的曲蔚然說:「蔚然,太好了,你有孩子了,我們曲家有後了,這個女人把你害成這樣,我一定不讓她好過。蔚然,你放心,爸爸一定給你報仇。」

  三天後,和解條件出台。

  舒雅望必須嫁給曲蔚然為妻。

  孩子滿一週歲後,舒雅望方可提出離婚,離婚後,不能帶走任何財產。

  舒雅望在生育和哺育期間,必須留在曲家。

  舒媽在看到這些條件後,立刻跳起來反對:「不行!我堅決不同意!打死不同意!讓雅望給那畜生生孩子,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也不行!」

  舒父坐在椅子上,沉悶地抽著煙,菸灰缸裡滿是煙蒂。

  舒媽走過去推他:「你說話呀!你說話!老公,不能啊,你不能同意啊,你要同意了,我們雅望這一輩子就毀了呀。」

  舒雅望蜷縮在沙發上,默默地睜著眼睛,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上的鑽石戒指。

  舒爸將煙按滅在菸灰缸裡,沉聲道:「我不能讓夏木坐牢。」

  舒媽撲上去捶打他:「你瘋了!你瘋了!雅望才是你女兒啊!雅望才是!你要報你的恩你自己去!你別想糟蹋我女兒!你別想!」

  舒爸雙眼通紅,動也不動地任舒媽捶打著。

  舒媽打著打著,忽然哭了起來,跑過去抱住沙發上的舒雅望,哭道:「雅望不怕,媽媽不會讓你生的,媽媽明天就帶你去把它打掉!那髒東西,明天就去弄掉!乖,我們雅望不怕哦。」

  舒雅望鼻子微酸,紅了雙眼,她忍著淚水,輕聲道:「媽,我要生下來。」

  舒媽抬手打她:「你瘋了,你也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生下來!你當是生什麼!」

  舒雅望閉上眼睛,哭著說:「媽,我不能不管夏木,他都是為了我……」

  「什麼為了你!又不是你叫他去持槍殺人的!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你要去受罪!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雅望要去受罪啊!」舒媽說到後面泣不成聲,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舒雅望抱著膝蓋哭起來,舒媽坐起身來,搖著舒雅望說:「雅望,你要想清楚!你不要小天了嗎?你不是從小就喜歡他,從小就想嫁給他嗎?你生了人家的孩子,你怎麼嫁人啊!」

  舒雅望微微地苦笑:「媽,我這樣要怎麼嫁給他?我早就配不上他了……」

  舒媽抱著舒雅望哭道:「胡說,你怎麼配不上了!你別亂想,這事兒都瞞得好好的,唐家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小天這孩子,他……他不會嫌你的。」

  他不會嫌嗎?

  舒雅望咬著唇,盯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一咬牙,用力地拔下來,握在手中。他不嫌,她嫌!

  「媽,我已經決定了。就這麼辦吧。」她說完,不忍再看母親哭泣的樣子,站起身來,走進房間,緊緊地關上房門,將母親的哭泣和父親的沉默統統關在外面。

  深夜的軍營裡,兩個人影在樹叢中偷偷前進著。他們在辦公大樓前面停下來,一個人影小聲地說:「小天啊,我們真的要偷偷潛進去嗎?」

  唐小天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點頭:「當然了,不然我們半夜跑來幹什麼?」

  「不是啊,這要是被抓到,是要記大過處分的,我們馬上就畢業了……」

  「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打個電話。」唐小天說完,撥開樹叢,徒手從辦公大樓的後牆爬了上去。

  「喂!小天,等等我。」唐小天身後的黑影猶豫了半晌,也跟著爬了上去。真是倒霉啊!都說學校的畢業演習很變態,可沒想到是將他們關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基地來做封閉性演習,進來之前所有人偷偷帶著的手機都被沒收了,嚴禁所有隊員同外界聯繫。他們都進來一個月了,天天就是對戰、淘汰、訓練,這種日子還得再過半個月呢!真是太痛苦了!

  唐小天爬上三樓,伸手從迷彩服的口袋裡掏出鋼筆,將窗戶的鎖從外面旋開,他的戰友爬上來說:「小天,你要是去當小偷,絕對是個神偷。」

  唐小天笑笑,沒說話,推開窗戶,從外面翻進去,辦公室裡有一張辦公桌,唐小天一眼就看見辦公桌上的電話,他拿起電話,迅速地撥打了舒雅望的手機號,可電話裡卻傳來關機的提示音。

  他皺了皺眉,又打了舒雅望家裡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是舒媽接的。

  「喂,阿姨,我是小天,雅望在家嗎?」

  舒媽支支吾吾地說:「在……在家。」

  「阿姨,能讓雅望接電話嗎?

  「嗯……雅望病了。」

  唐小天緊張地問:「雅望病了?什麼病?嚴重嗎?」

  「……」

  「阿姨,你說話呀,是不是很嚴重?她都一個月沒給我寫信了,病得很重嗎?」

  「不重,不重,沒事的,你安心學習,她過兩天就好了。」

  唐小天還想再問什麼,身邊的人使勁地搗著他,讓他快掛,他還要打呢,在這兒多待一分鐘都危險啊!

  唐小天掛了電話,讓戰友先打,準備他打完以後,自己再打去問個清楚,可他的戰友剛撥通電話,門外就傳來呼喝聲:「什麼人在裡面!」

  唐小天和戰友嚇得連忙從進來的窗戶跳下去,沿著樹林飛奔回宿舍。

  兩人氣喘吁吁地回到宿舍,戰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真倒霉,我才和我女朋友說兩句話呢,就來人了!」

  唐小天深深地皺著眉頭,憂心忡忡的樣子。

  「怎麼了?」

  唐小天咬咬唇說:「我女朋友病了,我想請假回家。」

  「你瘋了!現在請假,你不想畢業了!」開玩笑,他們的畢業演習就和普通高校的畢業論文一樣,不寫或是寫不好,都是不能畢業的!

  「可是雅望病了。」唐小天焦急地握拳。

  「她家裡人怎麼說?」

  唐小天皺眉道:「她媽媽說沒事。」

  戰友安慰道:「那不就結了,等我們演習完了,她的病肯定就好了。別擔心了。」

  唐小天搖頭,急急地走了兩步:「不是的,你不懂,我就是心慌,最近一直這樣,心裡慌慌的,揪心得難受。」

  戰友看他這樣,也有些不安:「你別自己嚇自己了,要是真病得重了,她家裡人不會不告訴你的。再說,你來的時候她不是好好的嗎,什麼病也不可能一下就死……」

  戰友的話沒敢說完,就被唐小天銳利的眼神瞪得不敢再往下說。

  戰友抿抿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兩個星期了,很快的,沒事沒事。」

  這是唐小天第一次恨自己是個當兵的!恨自己沒有半點自由!

  他眉頭深鎖地望向黑夜,雅望……你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我這麼不安?

  為什麼,我的心這麼難受?

  遠方的舒雅望輕輕地攤開手,手心裡的鑽石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她默然地看著,看著,最後,將它放進盒子,鎖進抽屜。

  那個曾經帶給她無比喜悅的戒指,那個曾經給她帶來最大幸福的戒指,以後,再也沒有資格戴了吧……

  有錢就是好辦事,即使曲蔚然變成植物人,可曲家依然輕鬆地弄來結婚證書,舒雅望只要在上面簽名,那她就將變成曲蔚然的妻子。

  醫院病房裡,舒雅望垂下眼皮,怔怔地看著這本結婚證書,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抬手,拿起一邊的鋼筆,沉默地在上面簽上自己寫過千百遍的名字。

  簽完後,她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桌子上的那本證書。曾經,她以為,她名字的旁邊,寫的一定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原來,不是啊……

  曲父坐在她對面,非常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別一副不願意的樣子,要不是我兒子現在這個樣子,你又有了他的孩子,你想嫁給他,我還不同意呢。」

  舒雅望瞥他一眼,同樣輕蔑。

  曲父將結婚證書收起來,強硬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病房裡安心養胎。」

  舒雅望還是不理他,好像他不在這個房間裡一樣。她忽然有些明白夏木的感覺,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安靜,為什麼不願意答理別人,為什麼總是一副陰鬱冷漠的樣子。

  舒雅望忽然出聲問: 「你什麼時候放了夏木?」

  「哼,我這頭剛鬆一點口,那頭他們夏家已經把他弄出去了。」

  舒雅望鬆了一口氣,輕輕嘆道:「是嗎,已經回家了啊。」

  曲父站起身來:「我答應你們的,都已經做到,現在,輪到你實現諾言了。若是你中途打什麼歪主意,害我曲家斷了香火,那就別怪我到時候翻臉。」

  說完,他走出病房,關上房門。

  舒雅望冷冷地瞪著他的背影,翻臉,你翻好了。

  脫了鞋子,蜷縮在寬大的沙發椅上,看著前方病床上的曲蔚然,他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臉上罩著呼吸器,心電圖上不時地閃著忽高忽低的曲線。舒雅望歪了歪頭,忽然像是著了魔一樣,從沙發椅上走下來,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伸手,按住他的呼吸面罩,眼中閃過一絲陰暗,握緊面罩的手用力。就在要將它拉下來的時候,她的手被人按住。

  「你幹什麼?」

  舒雅望轉頭望去,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她身後,他用力地將她的手拉下來,又仔細地檢查了醫療儀器,確定都沒問題之後,用力地將舒雅望拉開。

  男人冷著臉道:「小姐,你剛才的行為,可以算作意圖謀殺。」

  「你算啊,告我啊,抓我去坐牢啊。」舒雅望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被抓到的慌亂。

  對於舒雅望的冷漠囂張,男人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小姐,我叫呂培剛,是曲先生的看護。也許您沒注意,我剛才一直坐在您後面的位子上,以後也會一直坐在那兒,所以,請別再做出這種舉動。」

  舒雅望聳肩,壓根兒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轉身走回靠窗的沙發椅上坐下。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照進來,她輕輕歪著頭,迎著陽光,微微閉上眼睛,有一種脆弱而安寧的美。

  呂培剛看著她的側臉,不解地摸了摸頭,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從她走進病房的一瞬間,他就看見了她,可她的眼裡好像完全是空洞的一樣,什麼也看不見,更別說他了,只有在簽字的那一瞬間,她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掙扎的情緒之外,再沒有其他表情,就連她剛才想拿掉曲先生賴以生存的氧氣罩時,也是如此淡漠。

  就這樣,安靜而詭異的病房生活開始了。一個植物人,一個不說話,一個不知道說什麼。就在呂培剛覺得這份工作他再做下去肯定會得抑鬱症的時候,那個一直很安靜的女人忽然問:「今天幾號了?」

  呂培剛愣了一下,摸摸頭想了一會兒說:「4月30號。」

  那女人眼神微微閃動,輕輕低下頭,用有些破碎的聲音說:「他快回來了。」

  「誰?」呂培剛凝視著她問。

  那女人將頭埋進膝蓋裡,輕聲說:「我多希望他不要回來,一直一直不要回來。」

  呂培剛顯然很疑惑,這個女人,一下一副無所謂的囂張樣子,一下又脆弱得可憐。他靜靜地看著她,只見她像是被壓抑了很久一樣,一直低聲重複著說著:「他不要回來,不要回來。我好怕他回來,不要回來。」

  她無法面對他,只要一想到他會知道這件事,她就恨不得自己死掉!

  舒雅望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是一個膽小鬼……

  呂培剛忍不住說:「喂,懷孕的女人不能激動的。」

  舒雅望埋著頭不理他。呂培剛無奈地摸摸頭,看看時間,又到了例行檢查的時候,他拿起本子,走到床頭,認真仔細地檢查了所有醫療設備,確認正常後,他放下本子,坐到床邊,拉起曲蔚然的一隻手臂,開始給他按摩,為了防止他的肌肉萎縮,他每天要幫他進行四次全身按摩。

  按摩進行了半個小時,呂培剛累得停了下來,幫這麼高壯又失去意識的男人按摩,那絕對是體力活。他站起身來,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又拉起曲蔚然的手捏在手裡。忽然,他覺得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呂培剛一驚,屏住呼吸,耐心地握著他的手,小心地感覺著。曲蔚然的手指又動了一下,呂培剛有些激動地道:「他的手動了。」

  舒雅望詫異地抬起頭,愣愣地看他。呂培剛又說了一遍:「真的動了,剛才又動了一下。」

  舒雅望站起身來,輕輕握拳,冷著臉問:「你什麼意思?」

  呂培剛肯定地道:「他要醒了!」

  舒雅望後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不,騙人……」

  呂培剛不理她,抬手按了床頭的按鈕。沒一會兒,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地走進來,圍著曲蔚然細心地診斷著。

  舒雅望咬著手指,緊張地看著,不,不要醒!也許她很惡毒,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醒來!至少,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不希望他醒來!

  不要醒!

  不要醒!

  不要醒!

  不要!

  醫生說:「真是奇蹟啊!他的意識居然開始恢復了,我想,用不了三天,他就會完全甦醒!」

  舒雅望放開已經被咬到出血的手指,像是被抽乾所有力氣一般,坐了下來。

  舒雅望一直是個幸福的人,她有愛她的父母,喜歡的男孩,可愛的弟弟,要好的朋友,在之前的二十二年裡,只要是她想要的,就都能擁有。

  她想,也許是她以前太幸福吧,也許是她把好日子都提前過掉了吧,所以現在,甘盡苦來了嗎?

  呂培剛伸手,使勁地在他面前搖搖:「你怎麼了!傻了?」

  舒雅望直直地望著他:「他要醒了,那曲家肯定不會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了。」

  「你在擔心這個?難道你不知道嗎?」呂培剛挑眉道,「你弟弟的第二槍,打的是那裡呀。」

  「哪裡?」舒雅望奇怪地看著他。

  「那裡!他想再跟別人生孩子,估計很難。」呂培剛摸著下巴說,「不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也許也能治好。你不用擔心,曲先生這麼聰明,他不會冒險的,與其去期待那遙遠又渺茫的醫學技術,不如趕快讓你把孩子生下來保險。」

  舒雅望看著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抬頭望著他,輕聲說:「謝謝。」

  呂培剛愣了一下,摸摸頭,笑了。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形容曲蔚然再貼切不過了。兩天後,他在舒雅望的面前睜開眼睛,當他看清她的那一刻,眼裡閃過一絲驚喜,用低啞的聲音問:「你……你怎麼在這兒?」

  舒雅望看著他,冷冷地笑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我當然在這兒。」

  曲蔚然聽著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乾燥的嘴唇被他扯裂,瞬間有鮮血溢出:「我很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很高興。」

  舒雅望冷酷地望著他笑:「什麼事?知道嗎,你現在是個太監了!或者說,人妖?」

  曲蔚然的臉忽然扭曲起來,眼睛猛然睜大:「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曲蔚然忽然瘋狂地想爬起來,想看一看他的身體,但他卻動也不能動,只能激動地大喊大叫。

  呂培剛連忙跑過去,按住他:「曲先生,別激動。」

  曲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他心疼地跑到床邊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曲蔚然瘋狂地大叫:「爸爸!你為什麼要救我?我這樣子我還不如寧願死了!」

  「蔚然,沒事的,爸爸一定找人治好你!爸爸問過了,美國那邊說有復原的機會的!你別擔心……」

  即使曲父再怎麼安慰曲蔚然,曲蔚然依然痛苦地掙紮著,嘶吼著。

  曲父猛地轉身,瞪著舒雅望:「是你告訴他的?」

  舒雅望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笑。

  曲父揚起手來想打她,舒雅望眼也不眨,淡定地說:「你打啊,打流產了可不能怪我。」

  曲父恨恨地放下手來,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

  曲蔚然崩潰地鬧了很久,終於冷靜下來,在得知前因後果之後,他望著舒雅望道:「沒想到你能為夏木做到這種地步。」

  舒雅望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冷笑:「並不全是為了夏木。」

  她抬眼,仇恨地望著他:「你毀了我,所以我也要毀掉你。」

  舒雅望一字一句地說:「我會在你身邊,折磨你,毀掉你,直到消除我心中的仇恨!」

  曲蔚然躺在病床上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用很詭異的眼神看著她道:「雅望啊,你不適合仇恨,這樣的你,我很不喜歡。」

  舒雅望緊緊握拳,冷然道:「我從來就不屑你的喜歡。」

  曲蔚然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說:「不過,歡迎你來折磨我!我太歡迎了!」

  舒雅望瞪著他,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變態!」

  曲蔚然躺在床上,用近似撒嬌的語氣說:「雅望啊,我想喝水。」

  舒雅望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沒理他。

  曲蔚然看著他,像孩子一樣報怨道:「啊,你怎麼能這麼冷漠呢?我是你老公呢。」

  舒雅望扔掉手裡的書,猛地站起來:「想喝水是吧?」

  她走到床頭櫃前,將滾燙的熱水倒進玻璃杯裡,拿起來就要往他嘴裡灌,呂培剛連忙跑過來阻止她,將她的手拉開:「住手,住手。」

  兩個人在拉扯的時候,熱水灑了出來,燙到舒雅望的手,她的手一鬆,水杯掉落,一杯水都灑在被子上,舒雅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她的手忽然被一隻大手拉住,她抬頭望去,只見曲蔚然一臉心痛地說:「雅望啊,你的手燙傷了,疼不疼?」

  舒雅望愣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冷冷地低咒道:「瘋子。」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氣憤地使勁擦著自己的手。

  呂培剛無奈地一邊嘆氣一邊幫曲蔚然換了一床被子:「你幹嗎老惹她。」

  曲蔚然笑容滿面地盯著舒雅望說:「你不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嗎?」

  呂培剛轉頭看著舒雅望,生氣?她現在好像不是生氣能形容的吧?

  「喂,你別盯著我老婆看。」曲蔚然用有些扭曲又詭異的目光瞪著他,「這樣我會很不高興。」

  呂培剛愣了一下,鬱悶地想,不是你叫我看的嗎?這人真是有病!

  搖搖頭,將他的被子蓋好,找了一個離舒雅望最遠的地方坐下,他偷偷打量著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一個瞪著手中的書,煩躁地翻頁,一個笑容滿面地望著翻書的人,好像看不夠似的。

  「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舒雅望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書砸向曲蔚然,曲蔚然歪頭躲過,笑著道:「你是我老婆,我喜歡怎麼看,就怎麼看。」

  「曲蔚然,你真的可以把我逼瘋。」

  「沒關係啊,我可以陪你一起瘋。」

  「你本來就是瘋的。」

  「那也是因為你瘋的。」

  舒雅望惡毒地看著他問:「你怎麼沒因為我去死?」

  曲蔚然的臉上帶著瘋狂到扭曲的笑容:「那是因為你沒有死,你活著,我就要得到你,你死了,我就陪你死。」

  舒雅望瞪著他說不出話來,曲蔚然又一臉溫良無害的樣子乞求道:「雅望啊,你能離我近點嗎?」

  舒雅望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背過身坐下。她不要再和他說話,不要再理他!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沖上去和他同歸於盡!

  她死了沒關係,可是夏木怎麼辦?

  夏木啊……

  他現在怎麼樣了?

  舒雅望抬頭,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