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到了樓上雅間裡,落座。

  那女人團扇掩面,笑的和順。

  「公子可要叫琵琶舞姬?」

  丹琛看看我,搖搖頭。

  「不必了,讓我們坐會就行。送些茶點上來便是。」

  說完,打賞了一些銀子。

  「明白了,奴家這就去張羅。」女人坦然接過,微微一笑,裙襬一旋,翩然而去。

  我看著她走路,覺得奇怪。

  為何這裡的女人走路和外面的不同?像蛇似的。

  不多時,又來兩個小丫頭,八九歲的模樣,端著茶壺茶杯,各色糕點鮮果,在桌案上擺好了,然後立在兩邊伺候。

  我在外面吃得飽,對糕點已經沒興趣。

  丹琛倒一杯茶,遞過來。

  「喝茶吧,這一路走的久,必然渴了。」

  我不接,就著他的手吸一口。

  「好燙!」乍舌,用手搧風。

  他抿嘴,瞥我一眼,似埋怨又忍俊。星眸熠熠生輝,長眉神采飛揚。薄薄的嘴角含情脈脈,好一個風流多情的俏郎君。

  我湊近,將他仔細端詳。

  「別這樣,硃砂,好好坐著。」他有些羞澀,拉我的手,坐在他身邊。

  他呼呼吹茶水,然後又親自試一下,這才又遞過來。

  「來,已經涼了一些,喝吧。」

  我黏著他,就著手一口吸乾。

  他笑,捏捏我的臉。

  「頑皮。」

  我心裡像吃了蜜糖似的甜,也不知道為什麼?大約他的笑容就是糖熬成蜜煉就,沾一點就滿嘴的甜。

  耳邊突然聽見一陣陣曲樂,蛇形似的,顫顫抖抖,搖搖擺擺,彎彎扭扭。

  我四肢百骸都被震動,差點情不自禁就扭起來。

  好奇怪,是什麼?

  撲將出去,探身看。

  原來是樓下的舞台上,有異域的歌舞表演。

  輕紗裹身,紅豔豔,鑲著金邊,又盯許多彩珠,藍的綠的紫的黑的,怎麼醒目怎麼來。

  一大團一大團的,奪人眼球。

  就是有點豔俗,但還是蠻好看的。

  那些舞女合著鼓點曲樂偏偏起舞,腰肢扭,手指舞,腳踝上套著鐲子都掛響鈴,一動鈴鈴響。手腕上也許多跳脫,玲琅做聲。

  舞姬們都濃妝,粗粗的眉大大的眼,濃濃的睫毛,紅豔豔的唇。

  眉心一點火紅的胭脂,隨著眼睛呼扇呼扇的眨,好俏皮。

  她們的腰軟的很,肚皮也會動,肚幾眼上一抹金粉,閃閃發光。

  好稀奇新鮮的舞蹈,從來沒見過呢。

  我看的入神。

  「這是天竺的舞曲。」丹琛到我身後,為我解惑。

  天竺?那不是西方極樂界,佛主的地盤,諸神盤踞。應該是個清修刻板的地方才是呀,怎麼也有這麼妖媚的舞?

  難道諸佛也迷戀色相?拋卻了四大皆空?

  我不解,但很快就拋開。

  我不過一個妖精,管佛主幹什麼。

  樓上樓下的觀眾都看得目眩神迷,紛紛讚好。也有好事的登徒子二世祖,大把大把的銀子砸上台,顯擺。

  眾生相。

  看她們扭得歡,我技癢,難耐。

  回頭,對丹琛笑。

  「信不信我比她們扭得好?」

  丹琛急忙搖頭,一把抓住我衣袖。

  「別玩鬧,我信,我信。」

  哪裡肯聽他的,水袖如煙,呲溜就從他手裡冒出,翩然下樓。

  似飛天的仙女,廣袖飄揚,烏髮翩翩。

  一出場就震人,我心滿意足。

  落在台上,台上的舞姬們也瞪住,都忘了扭腰。

  樂師也停了,一時靜悄悄。

  我才不管,沒有曲樂也能扭。

  蛇扭腰,可從來不管有沒有曲樂的。

  模仿著方才看到的姿態,但我扭得更好。

  我不必用胭脂點,眉心就有硃砂痣。

  我不必練習,腰就如同狂舞的蛇。

  我不必轉圈,裙襬就能生風。

  我四處飄,繞著每一個舞姬款款搖擺。

  樂師們這才重拾了樂器,咚咚咚噹噹噹的奏起來。

  我蛇舞,合著曲樂寸寸扭。

  飛眼,拋向樓上。

  丹琛探著身,眼睛直勾勾盯我。

  我用眼勾他,模仿著望月。

  他呼吸重,傳到我耳朵裡,呼哧呼哧好似風箱。

  我不由笑,咧嘴,彎眉,連眉心的硃砂痣都分外殷紅起來。

  裙襬飛揚,露出金縷鞋,用腳尖踮著,小小的鞋尖就如同蛇尾。

  曲罷,舞停。我盤成一團,倒在舞台上。

  四周鴉雀無聲。

  我眨眨眼,怎麼?我跳的不好嗎?

  登登登的腳步聲,丹琛從樓上疾奔來,一把將我扶起。

  「硃砂,別鬧了。」

  他拉著我拽著我,好似有一肚子的怒火,火燒火燎。

  我依然不解,回頭看那些人。

  難道我跳的不好嗎?怎麼連一聲讚美都沒有?

  看什麼看?有功夫看我,還不如給點掌聲安慰安慰呢。

  被丹琛拖出這萬花樓,我撅著嘴,纏上他。

  「丹琛,難道我跳的不好?」

  他滿臉通紅,什麼也不說,拽我上車。

  「丹琛,丹琛,你怎麼了?大家怎麼了?怎麼都不理我呢?」我扭來扭去,撒嬌。

  丹琛一把將我抱住,緊緊的,不讓我亂動。

  他呼吸灼熱,噴在我耳邊,真好似灌滿了風的爐火。

  「硃砂,硃砂,別在胡鬧,以後再不許胡鬧。」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解。

  「我會難過,別人看你,我心裡難過。」他說。

  「為什麼難過?別人看我,我又不會少塊肉?」

  「別問了,別問。你答應我,別再讓其他男人看到你這樣,好不好?好不好?」

  我還想問為什麼,丹琛卻探頭過來,薄薄的嘴唇堵上我的嘴。

  咦,這是做什麼?

  哦,我懂了。這是親吻,就像望月和皇帝一樣,這是表達喜歡的方式。

  丹琛喜歡我,我明白,我也喜歡他。

  於是我也回吻過去,學著望月,將舌頭都伸過去。

  丹琛身體震一下,手臂一鬆。

  我張開手臂將他抱緊,不讓他鬆開我。

  舌頭往他嘴裡纏繞,誰能比一條蛇更懂得親嘴呢?我無師自通。

  許久許久,方才分來。

  丹琛氣喘吁吁,我到還行,就是有點熱,心跳的有點急。

  「硃砂,硃砂……」他喚我名字,呢喃。

  我也喚他。

  「丹琛,丹琛。」

  然後笑,他也笑,我兩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