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南拿獎以後,國內一波媒體前來採訪了他,出版社找他趁熱出了新畫集,並且把以前的畫集都翻出來準備再版。
因為版權已經到期,來問祈南要版權。
祈南想起他的第一本畫集,裡面有傅舟的照片,就怪彆扭的,沒有授權那一版再印,新書裡也要求不要登載那幅畫。
他這幾年整理了一些繪畫教程,放進新書,一起出版。
藉著這陣拿獎的東風,又是美男子畫家,祈南沒找人宣傳,都有一幫媒體吹捧他,他是不愛出去拋頭露面的。
尤其不喜歡別人喜歡他的臉勝過喜歡畫,外界隻有寥寥幾張他的照片。
但許多人衝著這個名號去買他的畫集,賣得非常好,比他前幾本書都賣的要好,出版社和他商量開簽售會,要跑四五個城市,祈南答應了參加簽售,但是不希望有合照。
簽售會他都是戴著帽子和口罩去的,為了務必不被人拍到真容。
郁嘉木大三快結束時,實驗終於做完,整理了論文投稿。
林教授因為非常欣賞他,給了他第二作者。
郁嘉木還挺激動的,當然,在他自己看來,他們努力的成果是非常出色的,而且這也是林教授的心血……他不相信自己,也相信林教授的水準。
多少能擼個什麼獎吧?以後他的簡曆也能寫的漂亮點。
郁嘉木大四回來開始正式為考研做準備的時候,消息下來這篇論文發表在某權威雜誌的時候,冷靜如他,也被砸懵了。
他知道自己能沾點光,但是沒想到能蹭上那麼大的殊榮。
司哲去年已經去國外讀博了,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推薦郁嘉木的,還特地打了通越洋電話祝賀他。
郁嘉木的同學也紛紛道喜,汪濤還說:「你這不請我們吃頓飯說不過去啊?自從你搬出去以後,都沒請我們去你家過呢,這可說不過去啊。」
郁嘉木這會兒心裡也樂開了花,但他覺得還是得要低調點,就隻請了幾個相熟要好的朋友聚餐,豁出去了,兩千塊一桌呢。
大夥都還覺得剛踏進校園像是在昨天,轉眼就大四了。
酒喝多了,就有人開始吐露真心話,對郁嘉木羨慕地說:「你可真好,成績也好,這下估計保研保定了,還是準備去考別的學校的研究生?我覺得你的話,Q大說不定也考得上的。」
郁嘉木笑笑說:「不,我就準備跟著林教授。」
其實是他不想離開H市,祈南喜歡這裡,他總不能讓祈南跟著他又搬去別的城市吧?
汪濤聽了就有點不舒服,本校保研的名額不算很多,他也想保研,他覺得郁嘉木完全可以去考別的學校,為什麼要留在本校和別人搶名額?很有趣嗎?
他就說:「我真覺得你可以去的,你別小看自己,你很厲害了。留在我們學校也太守成了吧?我認識的郁嘉木沒有那麼沒膽子啊。」
郁嘉木沒有多做回答。
其他人也開始發酒瘋:「我是考不上了,我準備工作了,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啊……這該怎麼辦啊?」
「我倒是想考研,但是我家裡情況不好,我爸去年生病,就靠我媽那點退休金,我不出來工作誰養家?為了我上大學,都已經問親戚借過錢了,沒辦法再借了……」
郁嘉木說:「等過兩年情況好了有了繼續再來考研吧。」
「過兩年,再過兩年誰知道會是什麼情況,還考不考?要是能賺錢……搞研究要是沒成果,能有多少錢?……以前光想著夢想,夢想能當飯吃嗎?夢想,夢想,就是夢裡想想的。」
說完,竟然嗚嗚地哭起來。
郁嘉木拍拍這個朋友的肩膀安慰他。
汪濤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去想,假如郁嘉木沒有遇上那個有錢的男畫家包養他,就他那家境,能夠供他衣食無憂每天光考慮做研究嗎?不能吧……他那個有錢爸爸都很久沒出現了,估計是被他懟得斷絕父子關繫了吧?
你說郁嘉木這輩子怎麼就那麼走狗屎運嗎?他人品這麼糟糕,不孝順親生父親,還和有錢的老男人不清不楚被包養,結果卻能進了林教授的眼裡,被提攜……
就這樣的人居然比他有出息。
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酒足飯飽之後,一群人大半夜去壓馬路,還唱歌,被人罵了一頓。
郁嘉木回家的時候都淩晨了,他輕手輕腳地進了屋,聞聞自己身上,一身的酒氣,都沒敢去樓上用樓上的浴室,在樓下換了衣服,洗了個澡。
祈南都已經睡熟了,郁嘉木儘量放輕了動作,結果還是把祈南給吵醒了。
祈南迷迷糊糊地看著他,臉頰睡得紅撲撲的:「你回來了啊?」
郁嘉木愛的不成,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嗯,睡覺吧,不吵你了。」
他長臂一伸,把祈南攬進懷裡,祈南調整了下姿勢,靠在他懷裡繼續睡了,郁嘉木嗅著祈南身上的味道,覺得無比的安心。
還有滿足。
祈南是他停泊的港灣,他可以在此休憩。
此時此刻,他無比感謝上蒼讓他和祈南相遇,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就挺好,每天努力工作,研究自己喜歡的東西,回來以後有愛人在等著自己,可以擁在懷中,撫去一日的疲憊。
林教授確實是非常欣賞郁嘉木,開了學又繼續使喚他,郁嘉木鞍前馬後地跑腿。
繼續埋頭實驗室,幾乎要住在實驗室的架勢,回去以後也是繼續作報告。
祈南每天陪著他,看他挺累的,還給他做宵夜。
郁嘉木這天回過神來,又十二點了,他伸了個腰,扭了扭脖子,骨頭咔咔地響,捏了下僵硬的肩膀,轉頭看,祈南原本是在另一張桌子看書,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桌子上睡著了。
郁嘉木的心像是壁燈的光一樣融融地柔軟了。
他走過去,輕輕地把祈南抱起來,想把他抱回床上去睡覺。
祈南在夢裡被他嚇了一跳,打了個顫,醒過來。
郁嘉木輕聲道歉:「我嚇到你了?」
祈南搖搖頭,發現自己正被打橫抱著,不好意思地老臉一紅,他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被這麼抱著,說:「我自己下來走路。」
祈南看了看牆上的鍾表:「都十二點多了,你也該睡了,明天再做研究了。」
郁嘉木點點頭,兩人一起去洗漱。
郁嘉木比他還累呢,一躺上床,好像沒半分鍾就睡著了,呼吸變得規律而綿長。
祈南剛睡了一覺醒過來,一時間沒有睡意,望著黑黢黢的天花闆,輕聲抱怨:「還和我討價還價說什麼一週三次呢,現在都快三個月一次了……」
「我還沒睡呢。」郁嘉木忽然開口說,被子起伏了一下,是他的手遊走了過去,這剛洗完臉沾過水,手掌冰涼,貼在皮膚上讓祈南縮了縮。
祈南也去摸他,摸了幾下,覺得不對勁,在郁嘉木的腰上捏了捏。
郁嘉木被他撓的有點癢,問:「你在摸什麼?」
祈南打開燈,掀開被子,往下去,到了郁嘉木的腰間。
郁嘉木嚥了嚥口水,啊……祈南原來有這麼想要嗎?居然……都好久沒有……
祈南摸了摸他的肚皮,就著燈光觀摩了好一會兒,非常失望地說:「你的腰變粗了,以前的腹肌都快沒有了……」
郁嘉木:「……」
祈南想起自己也是和郁嘉木的導師林教授有一面之緣的,林教授隻看臉還是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或許長得還不錯,但是身材實在是不好,有個大肚皮水桶腰,而且還禿頂——郁嘉木的那幫讀博士的學長們全都是禿頂,不知道是不是印證了聰明絕頂這句話。
祈南甚至有點懷疑郁嘉木等到三四十歲了也不會變成那種樣子,一想到這,就不禁心慼慼然……
祈南好心地勸告郁嘉木:「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你看我,每天做運動,每個月還抽兩次空去跑馬呢,你也不能總是坐在椅子上一天就不動了,你看看你,肚子都長膘了……得好好做運動了。你那些師兄……還有你老師……你要變成他們那樣嗎?」
郁嘉木低頭看自己的肚皮,確實沒以前那樣的八塊腹肌了,但看祈南這麼嫌棄,還是很不好受的,問祈南:「我要是變成那樣,你就不要我了嗎?」
這太驚悚了!!!
祈南瞬間想到高大英俊的郁嘉木過了幾年,皮膚開始變鬆,頭髮掉了,肚子膨脹,整個人跟吹氣球似的胖起來,油膩膩,不禁打了個寒顫,猶豫了,沒有回答。
郁嘉木看他這副樣子就氣炸。
冷笑一聲,郁嘉木伸手就把人給推倒了:「我覺得我就是腰部運動做的少了,我們平時一起多做一做,你最喜歡的腹肌就會回來了。」
祈南看他生氣了,有點害怕,轉身就想跑,被郁嘉木攔腰抱了回去。
……
…………
………………
…………
……
話是這樣說,但從第二天開始,郁嘉木就每天提前一個小時起床,做運動,勢要把腹肌練回來。
祈南還挺慚愧的,他自己年紀也不小,有什麼資格嫌棄郁嘉木啊……
沒過幾天,祈南看新聞時發現一條讓他很吃驚的新聞——薛沂春自殺了。
全部的媒體都在報導這個事件,隻知道薛沂春自殺被送進醫院,醫院為病人保密,不管別人怎麼挖都沒有挖到後續消息,既沒有葬禮,也沒有他出現的消息。
有人說他死了,隻私下辦了葬禮,還有人說,他雖然搶救回來,但是變成了植物人,被送到國外治療,反正沒人知道薛沂春到底去了哪。
祈月找小叔叔大哭了一場。
祈南突然想起了當年在演唱會上,薛沂春對著台下的洛寒喊「我愛你」。
那洛寒呢?祈南好奇地打聽了一下,洛寒出國了,他加入了無國際醫生組織,聽說現在都已經在某戰火紛飛地國家頂著槍林彈雨當戰地醫生呢!
這幾乎……這幾乎是一心求死了吧?
看來薛沂春是真的死了。
祈南不由地感慨,也莫名想起洛寒說的那句話,說讓他和郁嘉木分手,現在都過去三年多了。
當時祈南就是不相信他的話,如今更不信了,你看,洛寒自己那的事情都一團糟的,哪有資格勸說別人呢?
外界都在討論薛沂春自殺的原因,他的身世還是挺可憐的,雖然父母有錢,但是在他二歲的時候就離婚了,父母都不要他。這幾年他的事業節節攀升,真是巔峰期,最新一部電影試映會後也廣受好評,影評人都在給他造勢,說他能拿個影帝。
結果他就這麼走了。
但也因為這件事,連宣傳費都省了,劇組隻是哀悼,粉絲和路人都將此作為他的遺作,進入電影院去看他的電影。
祈月也去了,拉著祈南一起去的。
薛沂春那張臉就算是幾千倍放大在大屏幕上也俊美的驚人,他明明演的是一個樂觀積極的角色,放在賀歲檔的,本來就是部很陽光的盤子,但看完電影以後,祈月卻把袖子都哭濕了。
祈南覺得人和人就是要相互付出真心的,像洛寒和薛沂春,薛沂春對他一片痴心,他卻不屑一顧,遲早是要崩的,他原還以為洛寒不在意薛沂春,可假如不在意,又為什麼要在人死後才瘋狂?假如在意,他們又是怎麼走到一方自殺的地步的?
唉。
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雪。
祈南忍不住想郁嘉木現在在做什麼。
郁嘉木還是得回家過年的。
他如今是有出息了,媽媽也算是苦日子熬出頭,揚眉吐氣了。
妹妹也快要上小學了,郁嘉木在家沒事,就天天教妹妹一些簡單的加減乘除、語文拼音,妹妹很乖巧,就是學的有點慢,郁嘉木也不煩,很耐心地教他。
那些鄰居朋友見了,就不由地起了心思,問他媽媽郁嘉木現在有沒有對象。
郁蘭愁眉苦臉地說:「沒有呢,他說學習忙,根本沒空談戀愛。但是嘉木現在年紀還小吧?」
「哪裡小?都到法定結婚年齡了,要我說,還是早點開始相親,現在啊相親個兩三年都是正常的,就算一次相中了起碼還要處個一兩年再考慮結不結婚,然後準備婚禮,再生孩子,這生孩子也拿不準,你看,這隨便算算他就得三十了,還不得趕快給他找著?」
郁蘭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以前似乎有個蘇菡,後來也沒聲響了。
要說他兒子,幼兒班就有小姑娘給他塞零食了,怎麼現在大學都畢業了,也沒給她找到個未來的媳婦兒呢?
除夕夜,郁蘭鄭重問了他:「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郁嘉木:「讀完研究生繼續讀博士。」
郁蘭拍了他一下:「我是說,你的家事,你真的大學一個對象都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