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許惠橙之前整理的行李不多,她沒打算搬家去g市。她是要重新開始。

  所以這趟離開,她很快就準備完畢。

  她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小房間,然後義無反顧地拎起行李下樓。

  這裡的傷痛,就讓它爛死在回憶裡。

  她跟著鍾定出去、關門。進了電梯後,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道,「我自由了嗎?」

  「是的。」她自己答完,突然彎起嘴角笑。

  鍾定在旁看著她傻氣的行為,沒有譏諷。

  他似乎已經把她當成了一個包袱,一個他願意背負的包袱。雖然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份憐憫之心從何而來。

  他以前不是個好人。

  當然,將來也不會是。

  許惠橙到了鍾定的房子,顯得很侷促。鍾定刷了指紋開門,她則在門口探著頭,「鍾先生,我可以住這裡嗎?」

  「如果你有別的地方去,隨便你。」他不想理她,直接進去。

  她在這個城市沒有依靠,而且鍾定還能震懾朱吉武。她沒得選擇,於是深深一鞠躬,誠懇道,「鍾先生,打擾您了。」

  鍾定給她安排的是上次她睡過一晚的客房。下層功能房間都很齊全,所以基本上她在下層活動就可以了。而上層,是鍾定的領域。

  「自己休息。」鍾定淡淡地說完就準備上樓。

  許惠橙又是一鞠躬,「鍾先生晚安,祝你好夢。」

  他不回應。

  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態度。她大概知道,鍾定就是這種愛理不理的個性。

  許惠橙洗完澡就上床休息。這套房子很安靜,床褥又舒服,她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臨睡前閃過的念頭是,鍾定的未婚妻沒有住這裡麼?

  許惠橙前幾天的睡眠不算太好。她擔心朱吉武的突襲,後來他一直沒過來,她倒安心些,但還是淺眠。

  這一晚,她睡得很沉。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家裡,爸爸、媽媽、弟弟和她在那個小屋子裡和和睦睦,那是她喪失了幾年的美滿。

  她在夢裡拚命地笑。

  非一般的幸福感讓她沉溺其中,根本不想醒來。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她都覺得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十六七的小姑娘,後來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眨了眨眼,臉上還是掛著笑。

  待迷濛過去,她明白,那僅僅是一個夢而已。她突然在這樣美夢和現實的落差中,掉了淚。她用被子蓋住頭,在裡面悶著讓眼淚流出,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情緒宣洩了一陣,她慢慢平靜,然後起床、洗漱。出去客廳時,她的眼睛紅通通。

  下層還是只有她一人。她不曉得鍾定是沒起床,抑或出了門。

  許惠橙望瞭望樓梯口,想起上次見到他時的情景,還真可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再踏進這裡,已經換了心境。

  她出了大露台,望見四處幽靜的環境,深深吸了一口氣,還展開雙手,彷彿要擁抱大自然。

  「小茶花,你這個樣子很傻。」

  許惠橙慌忙回頭,望到上層的陽台上,鍾定倚著欄杆,俯視她這邊。她立即換上笑臉,問候道,「鍾先生,早安。」

  他微哼一聲,然後轉身離開陽台。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暗怵自己是否哪裡沒順到他。等到早餐後,她才知道他怎麼不滿意了。

  王嫂依舊送了早餐過來,雙份的。

  鍾定吩咐著,「暫時不用送餐過來了。」

  「好的。」王嫂沒有問緣由,聽令行事。

  許惠橙瞄了眼鍾定,然後低頭默默吃自己的。

  待王嫂出去了,鍾定才哼著,「小茶花,你就在我家白吃白住?」

  許惠橙噎住了,好半響才喃喃說,「我……沒……」她確實想報答他,可她什麼都沒有。而他則什麼都不缺。

  他撇嘴,「不會家務?」

  她聽出來了,趕緊點點頭,「會,我會。」

  「那就好好幹活。」鍾定笑得很開心,「工錢抵房租。」

  「是的,鍾先生,我會好好幹。」她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

  除了幹活之外,鍾定沒有制定別的規定。許惠橙本以為他還要羅列一大串規矩,居然沒有。

  只是,在他家當保姆相當辛苦。因為鍾定非常挑剔。他奴役她的時候,顯得非常開懷。

  她幹完第一天,累到趴在床上就睡著了。

  許惠橙之前有想過,自己這麼搬進來鍾定的房子,他未婚妻知道的話,估計不高興。雖然她和鍾定沒有不軌行為,可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真要說沒什麼誰也不信。

  她對他未婚妻有著一份愧疚。以至於,當那個未婚妻找上門時,她毫無招架之力。

  許惠橙搬來的第三天,鍾定有事出外,留下她一個人在家幹活。

  門鈴響後,她在那躊躇了一會兒。既然是來找鍾定的,她出現反而不好。

  可是門鈴一直響。

  許惠橙便想著以保姆的身份出去應對,於是開了內門。

  門外的女人戴著一頂復古波浪大簷帽,遮住了上半臉,顯露出來的下半部分十分精緻,紅唇微微上翹。

  許惠橙禮貌地笑笑,「請問你是?」

  「我?」那紅唇彎得更美。「我是鍾定的未婚妻。」

  許惠橙心裡驚了下,臉上還是陪笑,「鍾先生……他不在。」

  「我知道。」沈從雁伸出左手食指頂了頂帽簷,直截了當道,「我是來找你的,第三者。」

  「不是……您誤會了。」許惠橙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你為什麼不開門?你不相信我嗎?」沈從雁拉下帽簷,低了音量,「這個年代,人和人之間的誠信度居然如此之低,尤其是小三對原配的懷疑。」

  「不是。」許惠橙想想,這個高級小區,進出都審查嚴格,這應該不是騙子。她開了門,恭迎沈從雁進來。「您好,我是鍾先生家裡的保姆。」

  「保姆?」沈從雁踩著細高跟進來,打量完許惠橙,她評價道,「這衣服、這髮型,這容貌,太不堪。」

  許惠橙沒有反駁。她瞅著華貴的高跟鞋經過的地面,她覺得,鍾定要發脾氣了。

  沈從雁倏地哀嘆一聲,不知怎麼抖開一條絲綢手絹,拭著自己的眼角,「世風日下,道德淪喪。我早就聽說,現代社會是小三當道,一夫一妻制度岌岌可危。」

  「不是。」許惠橙擺擺手,「我和鍾先生真沒什麼。」

  「你莫要狡辯。」沈從雁的纖纖玉指顫抖不已,「你和他——」她又大泣了一口氣,才繼續,「是不是日日夜夜芙蓉帳暖度春宵?」

  許惠橙搖頭,「沒有……」她這下慌了,不知要如何解釋。

  「上帝吶!」沈從雁扶住旁邊的裝飾櫃,淚如泉湧,很有弱柳扶風的姿態,「我怎麼這麼苦命要來當原配啊。如果這小三傾國傾城也就罷了,可就這般長相,怎媲美我的花容月貌。」

  許惠橙被這陣仗嚇住了。

  「我那未婚夫先生居然是個瞎眼的。」沈從雁捲起手絹,掩面道,「難道我注定紅顏坎坷。」

  「……」

  「情敵小姐,我自小就是高等教育,即便遇上你這樣的第三者,我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許惠橙張了張嘴,卻不懂該說什麼。鍾定的這個未婚妻似乎聽不進任何的解釋。

  「我知道你嫉妒我的天生麗質。你是不是準備了硫酸,要來對付我?」沈從雁越哭越大聲,「這世界太可怕了。我這樣貌美善良的女人,已經毫無立足之地。我該如何是好啊。」

  「那個,我不是……」

  「對了。」沈從雁突然哭聲一停,從手絹裡抬起頭來,「情敵小姐,我有個問題,想向你打聽打聽。」

  許惠橙都變得一驚一乍的。「您……您請說……」

  沈從雁神秘兮兮的,「我那未婚夫先生,是不是又短又小,還起不來。」

  「沒……這回事……」許惠橙幾乎是下意識為鍾定澄清。

  「果然!」沈從雁又開始捂臉哭喊,「你還說和他清清白白,你都知道他不短不小。」

  許惠橙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原配太苦命啊!古有包青天夜審陳世美,可現在,我要去找誰申冤啊!」就在沈從雁哭得血淚盈襟時,她的包包裡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鈴聲。

  於是,她的哭泣立即止住了。她拉開包包,掏出了一個大鬧鍾,然後她花容失色大叫「啊!」

  許惠橙又嚇了一跳。

  沈從雁按熄了鬧鍾,「不好意思,我記錯時間了。」她把鬧鍾重新塞回包包,戀戀不捨的,「情敵小姐,我還有場演出要趕過去。我們改日再戰,改日再戰。」

  她匆匆往外走,然後想起什麼,又回頭,重新變回梨花帶淚,「如果我那俊逸非凡的未婚夫先生回來了,麻煩你告訴他。我已經傷透了心,準備去跳海了。讓他別——」她頓住,後面的話說得撕心裂肺,「別去殉情,我的心會疼。」

  沈從雁推開大門,宛若朗誦詩歌一樣,飽滿深情道,「啊!大海啊大海。」

  「我來啦!」她說著就小跑離開了。

  許惠橙呆若木雞,久久回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