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九把刀/Giddens
第 1 章

  說故事的能力  文/方文山

  我只能說,有些事,還真的有「天賦」這一回事。

  「於是我開始跟牆壁說話,卯起來用原子筆在牆壁上塗鴉留言,一個人跟很有義氣卻默不作聲的牆壁討論起漫畫的連載內容,有時還故意提高分貝,讓大家知道即使我身處劣勢,還是不停地戰鬥。」

  就這麼簡單的三行字,就已經淋漓盡致生動地描繪出主角凡事不按牌理出牌的無厘頭個性。九把刀的語彙就是如此引人入勝的牽引著你興趣盎然地閱讀下去,一樣是屬於文字的探險世界,九把刀在他小說入口處的小徑上硬是長著跟別處不一樣的羊齒植物。

  當李安選擇王度廬原著《臥虎藏龍》改拍成電影,而不是採用擁有華人武俠至尊地位的金庸小說,並且得到第七十三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時,這已經賞了一巴掌似地提醒我們一件事──說故事的能力遠比故事本身重要。如果李安是善長用影像魅力說故事的人,那九把刀就是把文字玩弄於股掌間,熟稔於文字魅力的人。

  寫作不難,難的是故事題材的尋找,故事題材的構思其實也不難,難的是作者個人的敘事手法有何特殊,也就是說故事的方法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一段關於年少輕狂很家常菜的故事,是任何人都擁有過的人生經歷,但九把刀卻硬是有能力讓你花錢去購買他的人生經歷,這種特殊的說故事的能力,在暫時還想不出其他合理貼切的形容詞時,我們姑且稱之為「天賦」。

  歡迎你們和我一起進入九把刀的世界  文/李威

  當初會認識九把刀是透過一個知名女藝人的強力推薦,還記得她在說到他的時候,對他的作品如數家珍,介紹得巨細靡遺。看她滔滔不絕的說,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超級女fans對偶像的崇拜和欣賞,那時心裏就在想:怎麼會有如此這號厲害人物而我卻毫不知情。在她的強迫和威脅利誘之下,我看了我生平的第一部九把刀的小說:《獵命師傳奇》。還記得那時原本不太感興趣的我,在所有不拍戲的空檔裏,唯一做的事就是抱著他的書席地坐在角落埋頭苦讀,雖然其間不時被那知名女藝人嘲諷,但我仍然投入在他的文字世界裏而甘之如飴。那時被他充滿創意的故事背景還有滿腔男子漢的武俠熱血所深深吸引,也似乎感覺到一代大師倪匡的那股氣味,而心裏不自覺地訝異著。接下來我又看了他的一本作品,另一種驚悚類型的《樓下的房客》。我心裏的那個驚嘆號變得更大,怎麼會有一個作家可以創造出兩種截然不同?同時深深吸引人的作品,於是對這個人產生了莫名的欣賞和高度的期待。

  沒想到竟能有機會為他還沒問世的新書寫序,更重要的是能比大家更搶先一步看到他的最新作品(這種感覺就像國中時候大家在等最新的少年快報而我能搶先大家一步看到的那種驕傲)。那種興奮之情是難以言喻的。因為換我可以跟那位知名女藝人炫耀比大家更早沉浸在他的文字世界裏,真是面子裏子都顧到了。在這裏我一定要大力推薦他的這本新書《那一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對我來說這又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新風格,充滿了青春無敵的魅力。最特別的是他用自己的故事當成背景,描述他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也似乎跟他一起回到那個每個人都曾有過的美好時光中,時而哄堂大笑時而默默感傷。愛情是這本書的源頭活水,也是最動人的部分。我不想廢話太多,因為我說的不是重點,再怎麼介紹都不會比你們直接進入他的文字世界來的精采和感動。當初,是透過朋友的介紹認識了九把刀。現在,換我把九把刀介紹給你們。最後,歡迎你們和我一起進入九把刀的世界。

  被雨困住的城市  文/「蘇打綠」吳青峰

  這天,我在前往台東的路上開始讀一個故事。我很久很久沒有離開臺北市,而目的不是工作或表演;也很久很久,沒有在心裏期待,期待天空下一點雨。

  因為我討厭下雨。

  這天,臺北和台東同時都下起了雨,好一陣子沒有下雨。我前往台東的安養院探望我奶奶,也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她,甚至連跟我同行的爸爸和侄女,我也都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安養院」這個名詞在我心中沒那麼親切,我一直覺得那是個像醫院的地方。我在飛機上一邊讀著九把刀的故事,一邊擔心、抗拒著預設的情景。

  但是,故事就這樣在眼睛裏播放了。

  下了飛機,爸爸還在跟司機討價還價,我已經坐上計程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車窗的風夾帶著牛糞味灌進來,我看著奔跑過的樹木和柏油路,又有一點分不清楚來往的現實和夢。我有時候懷疑,難道對其他人來說,當下、夢、回憶是這麼容易分辨的三樣東西嗎?窗外以不一樣速度移動的前景和遠景,會讓我想到某個深夜在仁愛路奔跑時,隔著眼淚看到的景象;坐在台東的安養院裏,我會想起奶奶在梨山上拄拐杖摘水果的模樣,也會想到正在哭泣的媽媽,但是我分不出來我現在想到的那個場景,是在夢中出現的,還是真的發生過。安養院背後的一條小徑,我好像在那和我的國小同學追逐過,不過再一眨眼,那可能只是十幾年前的回憶跑出來搗亂;念大班的侄女,每次用一種像在偷看帶著害羞,又像在瞪人帶著生氣的眼神看我,偶爾讓我膽戰心驚,記憶的抽屜就翻出一封,在無聊同學的鼓噪、或是起哄之下,基於惱羞成怒,從來沒有到達女孩手上的情書。這來來往往的一切一切讓我混亂,但是我在這時候把自己寄託在一個故事上。一個,故事上。

  於是,除了當下、夢和回憶,現在又多了一個讓我混亂的項目: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在九把刀的故事裏面,我常常不管周遭的人,自己點起頭來,並附以一些認同的嗯嗯聲;有時候大笑,從別人的眼神裏回到現實,再以尷尬掩嘴;大多時候我腦中閃過了片片畫面,又快要搞不清楚真實生活和故事了。

  例如主角柯景騰是這麼寫他在故事裏面,甄試上大學後的高中生活的:

  「白天教室裏,我開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例如在抽屜裏種花,把考卷撕成細碎的紙片當雪花到處亂灑在同學頭上。此外,我老是在找人陪我到走廊外打羽毛球,流流沒有聯考壓力的汗。」

  這段讓我想到自己甄試上大學的時候,也曾扮演過雪男(相較於雪女)擾亂同學,找人做些無意義的活動。也讓我想到自己班上同學,老是在走廊上做些無厘頭活動,可是卻樂此不疲的生活。

  有一些部分,讓我發現自己也有的一些怪癖,原來是大家都會的行為,就像主角把耍盡心機追求女生的感想,跟月亮分享一樣:

  「糟糕,我會不會太奸詐了?」我看著月亮。

  「不會,你是非常非常的奸詐。」月亮說。

  「不客氣。」我豎起大拇指。

  原來會對著月亮講話的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而且不約而同地,我們的月亮都會回答我們。

  在故事裏,那些人物就好像在我周遭七嘴八舌著。拿原子筆戳柯景騰背的沈佳儀,好像就坐在我隔壁排;後來莫名其妙改名變身陌生人的李小華,我好像往窗戶的方向看就可以看到她;阿和、廖英宏、許博淳……這些人都在四周,我環視一圈,賴導就從門外走進教室了……最後我似乎和這些故事的人物都混熟了,搞得我像是他們的朋友一樣,明明是看故事,卻有如聽八卦一樣關心,關心後續發展,關心其他人怎麼想,關心柯景騰會怎麼做……他冒雨剪完頭髮的時候,我可以看見他眼神裏的臭屁,轉身的得意,但是又不得不承認那股帥勁;他看見沈佳儀嘴唇上印著一條小白鬍,講「可愛到翻」的時候,完全可以揣摩那句話的語氣;格鬥比賽的時候,我不經意地露出了慘不忍睹,卻想大呼小叫的表情;男女主角最後坦承彼此的錯過時,我好像也比所有人更懊惱扼腕,放下故事覺得很悶。我不知不覺就被這些生動的細節纏繞住了。

  除了這些生動的描寫,他還說了一些很棒的話,他說:

  「分手,只需要一個人同意,但『在一起』,可是需要兩個人同時的認可才能作數。戀愛就是要這麼不確定才有趣,不是嗎?」

  在他喜歡的女生希望他念醫學院的時候,他的反應是:

  「醫學院……還有比這種愛情更激勵人心向上的嗎?死板的父母該清醒一下了,別老是停在戀愛阻擋課業的舊思維,快點督促你們貪玩的小鬼頭談場熱血K書的奮鬥式愛情吧!」

  我無法列出所有我點頭如搗蒜的地方,但有很多話、很多部分都讓我深表贊同,就像看到剛剛那段話,自己好像就跟他站在同一條線上,對著那些冥頑不靈的家長說道。

  讀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人在台東的安養院,溺在情境裏頭,忽然看到《飛魚》的歌詞被引用的地方,竟然不自覺掉了眼淚。我第一次因為自己的歌詞被引用,這麼深深感動。我一向希望自己歌詞的故事不要說得那麼清楚,而是讓聽歌的人解讀,在他們手上完成這些故事,而現在我讀的,不就是我希望的樣子嗎?他這樣寫:

  「最近發行唱片的地下樂團《蘇打綠》,有首《飛魚》的歌詞很棒:『開花不結果又有什麼?是魚就一定要游泳?』

  沒有結果的愛情,只要開了花,顏色就是燦爛的。

  見識了那道燦爛,我的青春,再也無悔。」

  對我來說,自己歌詞沒有寫完的故事,在別人的掌心上開了花,顏色就是燦爛的。

  讀到故事尾聲,爸爸要我連同侄女一起出去走走。我陪著他們,在安養院裏轉來轉去,天空下著一些絲線般的雨,可是太陽卻很大,我們從魚池繞到小橋,從花園彎過卡拉OK點唱機,最後我們在一個像是公園,有著一些簡單的遊樂設施的地方坐下。我好久好久沒有跟家人這樣相處,我看著爸爸拿著相機,幫他的孫女東拍西拍,一下推秋千,一下壓翹翹板,我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自己,已經十幾年沒有拿出親密、撒嬌來面對爸爸的自己。有些回憶遺落著,有時候分不清楚是真是夢,但是這下,我又眼睜睜看見自己站在回憶裏的樣子。悲傷很像影子,沒有人可以讓他隱藏淡去,有時候看起來像消失,但是當我在光下,悲傷就很大。孤獨也是。感嘆也是。

  我正在緊張那個剩下一點點就要看完的故事,我擔心我沒有辦法接受最後的模樣。由於沒有耐性,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認真看完一本書,但是在這個被困住的過程中,也已經把自己的感情給葬進去,但是我卻沒有撫平土壤的能力。這點無來由的悲傷,卻在我的嘴角上變成微笑,我看著他們,自己在旁邊蕩啊蕩的,偶爾看看天上的雨絲,偶爾看著他們入神,偶爾隔著眼中的雨滴看著他們想過往的事,想故事中的情節。

  我走在爸爸和他孫女的背後,翻索十七年前的回憶。十七,多美麗的數字。十七年前的回憶,幾乎都是和夢混雜難分的模糊地帶了。陽光和雨也混雜難分,我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喜歡一場雨了,我喜歡自己被困在這,被雨困住的城市。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眼前這個六歲的女孩,以後也會這麼難懂吧,也會這麼精采吧,我想。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文/王傳一

  學生時代那種青澀的戀情我相信往往是每個人常會想起時莞爾一笑的回憶。現在發現我國中的時候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暗戀大王,喜歡的女生一堆,可是卻沒有向任何一個女生表白過。美其名可以說是純純的愛,老實說根本就是沒種。

  想想自己真是沒用,但是這種回憶卻令人難以忘懷。

  「幼稚的我,想讓沈佳儀永遠都記得,柯景騰是唯一沒有在婚禮親過她的人。我連這麼一點點的特別,都想要小心珍惜。我不只是她生命的一行批註,還是好多好多絕無僅有的畫面。」

  這句話是我在書中印象很深的一段,要是在我以前暗戀過女生的婚禮上發生如此情形時,我也會跟柯景騰一樣。雖然一個親吻並沒有什麼,但是對一個當初在我心靈中有如女神的女孩來說,那一吻,我希望永遠都藏在我心深處。這一路走來,回憶起讓人最為感動莫名的,也就是剎那間的真情。

  這本書《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看完,看完的當下湧上心頭的卻是滿滿的溫暖。

  讀完後感觸很多,在閱讀之間情緒起伏相當複雜。

  我也是屬於那種「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的大王八蛋」,所以多多少少能瞭解那樣的心情,想著如何佈局,別人在收到你的禮物或心意?情書的感想、表情,是多麼讓人期待的令人傻笑。

  一直看,一直認為主角期待越大,落空越深,讓我不敢揭下那結局之幕,還好,是個好結局,感人又充沛。

  九把刀的吸引力在於,如何嵌入關鍵的語句,就像一篇好的散文要有經典的名句,他在小說創作做到了,而且相當漂亮。

  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有些對話真的很好笑,像是:

  「你才十五歲,跟她交往後很有可能不會結婚就先分手了,那為什麼還想在一起?」

  回答:「妳明知道妳這輩子終究會死,你為什麼現在不先去死一死?」

  對於愛情,他已經詮釋了自己的那一部份,沒有人知道愛情的全貌,但將所有的愛情故事湊在一起,那將是一個完整的定義,也就是它沒有定義,因為它包含的範圍太廣太難參透了。

  最後想說,我也是那種很沉浸在追一個人時的感覺,或許只喜歡追的感覺,全都鬼扯,會對一個人有追的感覺,是絕對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的,無論你要追的是什麼,或許是愛,也許是性。

  很多感想啦,就自己去看看吧。

  ※※※

  五年了,坐在電腦前,頭一次找不到寫作的座標。

  在連載《獵命師》的幾個月裏,我一直沒有間斷過獨立故事的創作。《愛情兩好三壞》、《殺手》、《少林寺第八銅人》等,創作的幅度持續擴大,依舊不受限於類型的羈絆。

  同一時間創作兩三個故事已是常態。在這樣不斷的自我訓練下,所謂的「寫作風格」對我來說已是奇怪的名詞。我的大腦就像一排閃著紅燈的延長線,上面有好幾個電源插座,各自標示著不同故事題材所需要的能量。每次開啟新的故事,就只是將插頭接上插座,啪答一聲,便開始了想像力的冒險。

  對於一個題材取之不盡的作家來說(好啦!我知道臭屁是我的老毛病),挑選題材最後竟成了煩惱,因為一旦開始了新的創作戰鬥,就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個月該放什麼情緒、用什麼節奏,去調整故事與故事之間的焦距時差。

  現在又到了我苦思該寫哪個故事的時候。

  該輪到哪種題材了?武俠?奇幻?都會?愛情?異想?每一個故事都在大腦的靈感庫裏敲敲打打,咆哮著放它出去。

  「那麼容易就好了。」我嘀咕。

  故事是我的翅膀,從來就不是我的囚牢。

  只要等到對的風,我就可以開始飛翔。

  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過去半年發生了很多事,母親的臥病尤其衝擊家裏所有成員的生命,我在病床旁打開記憶的門,細細碎碎記錄下關于母親與我年少輕狂的一切。日復一日,就在我用鍵盤傾倒心酸甜蜜的往事時,一種名為「青春」的洪水再度淹沒了我。

  「那就寫一段關於我們的故事吧。」廖英宏戴上軍帽,笑笑。

  「是啊,將我們的故事記錄下來吧。」許博淳在美國留學,在bbs的班板寫下。

  於是我發現背脊上,悄悄生出了一對翅膀。

  「我再想一下。」我搔搔頭。因為風還未起。

  然後,她捎來了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