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得到了尤拉肯定答覆,林志賢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和楊司令商討了下後續事情處理方法後,他和楊司令起身離開了會議廳。

依舊隱回角落尤拉待兩人離開後,緩步走到了側牆壁,「啪!」聲關上了頂燈開關。

屋子裡下子就黑暗了下來。

黑暗中會議廳寂靜得可怕。

好會,窗外樓下路燈絲昏黃光線才讓屋子裡勉強有了點輪廓。

但是尤拉卻沒有立時離開,反而是步步又走回了黑暗房間。

「阿進,都聽到了吧?」

尤拉站在長桌旁,抬頭望向天花板上那個方形通風口。

襯著空曠會議廳,那處通風口,猶如張黑漆漆可以吞噬切怪物大口。

屋裡瀰漫著令人發毛冗長死寂,但尤拉已聽到了陸進不再收斂吐息聲。

「聽到了」,幽深洞口忽傳出聲淡淡低歎。

這低吟,像是陰間蕩來迴響,森幽詭魅。

「想怎麼做?」尤拉目不轉睛盯著通風口,此時他臉上已沒有了平日慵懶神情,反而冷凝得可怕。

陸進默然不語,似在沉思。

「和巖當已經做好開戰準備了」,見陸進不出聲,站在會議桌前尤拉忽然低沉開口。

「只要句話,們準備拚死戰」。

「尤,這算不算違抗軍令?」頂上傳來陸進懶懶出聲。

尤拉點頭。

「算。不過那又如何?難道還真對自己兄弟下得了手?」他挑眉,語氣忽轉成難得正經,

「們兩人聯手,不出三天,兩軍就可以換人當老大,兩位長官也可以回家頤養天年,那邊條件就當它是個屁!再打個幾年把水攪渾點,他們照樣要和談,到時候,這區真正老大,就是們了!」

暗夜中,尤拉邪氣眼瞳黑得發亮,如同半空盤旋等待獵物出現獵鷹。

「楊司令說,們不能再打仗了」,頂上陸進低低歎息,

聞言,尤拉沉默了下來,陸進也不再說話。

兩人上下,突然就靜默不語了。

好會,尤拉才淡淡開了口:「打完這幾年,再好好修生養息」。

頂上風口處,傳來陸進離去細微窸窣聲。

離去前,陸進遠遠丟下句話,

「等通知」。

同樣黑暗空曠大廳裡,初雲抱著雙膝蜷縮進窗邊寬大沙發角茫然望著落地窗外發呆。

窗外路燈燈光所能照見之處,依然只見飄零淡淡雨絲,將天地籠罩得仿似張灰而無情網。

「要跟走,除非,這世上再無陸進和沈初雲」

「不願意,想也不會願意」

陸進話,已經想明白了。

消失,是永久消失。

這世上再不能有沈初雲這個人了。

也可以帶著昊昊離開,縮在他羽翼之下享受平靜安寧生活。

而他,則要獨自面對這場致命危機。

有可能,他會很快趕到身邊。

也有可能,孩子會再也見不到自己爸爸。

不,決不能這樣。

沙發上初雲怕極,猛地伸手抓住沙發扶手,空洞茫然眼眶裡倏地滾落下了晶瑩淚珠。

未知將來,人性中軟弱和畏怯。

兩個不同世界,卻要決定在這瞬間。

許久,顫抖著手,拿起了矮几上電話。

遙遠城市裡,沈宅客廳電話叮叮響起,沈吉安聽到熟悉柔美聲音後驚喜萬分捧著電話朝正在和沈父說話母親大喊,「是姐姐電話!」

沈母微微前傾身子僵硬了起來,沈父看看又看看兒子,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起身去聽電話。

「掛掉」,沈母抬起下顎示意兒子,

「早說過了,沒有姐姐,把電話掛掉」,淡淡開口。

沈父朝著兒子眨眨眼,暗示他先掛了電話,以後再說。

沈吉安茫然看著父親母親,呆住。

電話這頭,初雲緊緊握著話筒,流著淚貪婪地聽取著電話裡家人隻字片語。

母親話聽得好清楚。

那就是母親,永遠不會示弱母親,從不掉淚也絕不原諒別人背叛母親。

「吉安,請,請告訴爸媽,保重身體......」竭力平穩著自己聲音,說:

「請幫姐姐跟們說句,對不起」。

夜深深。

遠遠那邊,是望不到頭黑色天空,再遠處,又會是個怎樣清遠世界?

初雲放下電話,流著淚看著窗外雨幕,竟似癡了。

陸進趕回別墅,開門,就見到了靜靜等著他回來初雲。

「怎麼還不睡?昊昊呢?」陸進走近沙發處,蹲下身子溫柔問。

「昊昊睡了,在等」,初雲慢慢起身,半跪在沙發上跟他平視。

「陸進,想好了,不走」,平靜開口。

陸進抬起眼,望向幽深眼眸。

「要走,除非和起」,初雲望著他,輕柔低語。

聲音,輕柔婉轉。

但陸進聽得出來,已下定了決心。

「初雲......」陸進面容微微緊繃,時不知道要怎麼勸說。

因為凝望他神色,是那樣純淨晶瑩。

怔怔地,癡心地,無怨無悔地牢牢凝睇在他身上,他能感受得到毫無任何摻雜感情。

「陸進,從來沒有求過什麼」,初雲執著地凝睇著他,黑黑雙瞳閃著讓人目眩流光。

「十五歲遇到,是幸運,曾經,不懂得自己心思,所以離開了」。

「那幾年,會呼吸,會說話,但並不覺得自己在活著」。

「也恨過,恨莫名其妙就讓心不見了,想不通,為什麼可以主宰感情,愛人給了那麼多愛,可是仍然覺得自己這裡,是空」。

初雲輕輕拉過陸進手,貼在自己左胸處。

眼眶微紅,緩緩流下了眼淚,但依舊堅強地撐著笑容。

「直到又出現在面前,才知道,在好多年以前,在不知道時候,就喜歡上了」。

「那個時候才知道,這個世上,只有個人才可以填滿這個洞,讓它安穩」。

「不想再過那種沒有心日子了,陸進」。

「這生,只求這次,為了,為了昊昊,為了們沒出生孩子,別打了。」

「們離開這裡吧!」

空曠客廳中,低柔堅決輕語震盪進陸進心底。

他呆怔望著與他對視女孩。

手掌下柔軟胸口處是陣陣心跳,傾吐著努力,掙扎,心意。

「初雲,知道離開了以後——」他掙扎開口,

「知道,陸進和沈初雲都消失」,

「也許這生,永遠也不能再和家人朋友聯繫,永遠不能回中,還有這裡」。

初雲緊緊閉了下眼睛,眼中淚水成串滾落。

沉寂了秒,彷彿在默禱祈求勇氣。

然後睜開眼,靜靜看向陸進。

「願意」。

甘願,放棄切牽掛跟他起流浪、起冒險、起淪落。

十五歲那年和他定下契約,願意用生來遵守承諾。

陸進看著堅定不移眼眸。

深深夜色裡,他們就這樣凝睇著彼此。

兩人之間已不需言語,切感情,盡在眼波交流中。

此刻,若窗外暗夜天地似灰而無情張網,那,彼此眼底身影便是他們唯慰藉。

 

陸進猛地伸手把初雲摟進懷中。

任他摟著,與他起望向窗外似無窮無盡綿綿細雨。

滾滾紅塵中,他們起孤立。

相擁許久,方聞陸進淡然輕喃——

「們說得對,這片土地再也經不起戰爭了」

陸進黑眸淡然望處窗外,聲音裡透出悵然。

「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為了這片土地,戰鬥了許多年,」

「以為,終有天會讓它自由,但沒想到,它自由代價是要離開」。

窗外只見黑幕,但他知道,風景在遠處。

只是那風景雖好,偌大天地之間,卻彷彿沒有了他去處。

「不,路進」,初雲攬著他頸,用自己微潤臉頰摩挲著他俊美而疲憊臉,微笑著,在他耳邊細語悠悠——

「離開只是個開始,以後每天,都將會是們個新開始」。

初雲永遠不知道,這句嬌嫩輕喃對陸進是多強烈魔咒。

這句話,如此有力地扎入了他心窩,就這樣,輕軟地降服了他最後不甘,他最後執著。

周景耀靜靜佇立在玻璃窗前,透過手上望遠鏡,他可以很清楚看到遠處下方小別墅大門。

消息傳來說,今天就是動手日子。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會在哪裡動手,但林志賢通知陸進今天去邊境談判賓館。

沒有意外話,他們會在半路上動手。

周景耀突然有種悵然感。

迄今為止他沒有和陸進正面相對過,但這個男人帶給他威脅感卻遠遠超過任何人。

他不得不承認,陸進是個很可怕男人。

但這樣可怕男人,卻很快要做場政治交易犧牲品了。

雨霧中,小別墅門口安安靜靜,遠遠望去靜謐得像幅水墨畫,就如同住在它裡面那個女孩樣,讓人看了就有種柔和美好感覺。

初雲就在裡面。

知不知道很快就可以回了?以後,會不會為了陸進難過?

放下手中望遠鏡,周景耀伸手重重抹了下了臉,像是抹去心底某種不安感覺。

他立場,讓他只能看著這場暗殺發生。

但他可以讓初雲遠離這窮亂家。

如果回後,願意給他機會,他定會好好對們母子。

在心底暗暗發誓過後,周景耀舉起望遠鏡再次望向別墅。

別墅大門處已經停了輛黑色悍馬車,兩名警衛正在例行公事檢查車身。

不會,大門打開,個峻挺身影出現在大門處。

是陸進。

周景耀拿著望遠鏡手倏地捏緊,胸口處心跳驟然加快!

陸進彷彿正在聽警衛報告,不會,他揮手讓警衛離開,沒有讓他們開車而是走到車頭自己坐進了駕駛室。

周景耀目不轉睛看著,只覺得自己手心已變得有些濕滑起來。

可是下秒,他瞳孔就猛然張大到了極點!

別墅大門處,清雅嬌麗女孩牽著個小小身影從裡走出,然後鑽進了車內!

 

「初雲!」周景耀呆怔秒後猛然扔掉手上東西衝向門口樓梯!

初雲和那孩子也上了那車!怎麼會?

他只用了十餘秒就衝下了幾層樓梯坐進自己開來黑色越野車,但等他猛踩油門衝向別墅大道時,黑色悍馬已消失在了大路口。

「停車!停車啊!!」周景耀顧不得路上行人和汽車,拚命按著喇叭,只希望遠處那車能聽到後方鳴笛聲後能緩下速度。

但悍馬車彷彿聽不見後面喇叭鳴笛,反而加快了速度轉上了另條大道。

周景耀又怒又急,手掌著車手快速掏出了手機。

「快!給陸進電話號碼!」他舉著手機大吼!

電話那頭人愕然問是什麼事,卻被他再次大吼嚇到——

「他媽別管那麼多!想回去陞遷就給號碼!」

但拿到號碼周景耀很快就把電話砸到了車子裡!

陸進電話根本打不通。

悍馬車已上了條沿盤山路,向著明x大橋方向急速駛去。

周景耀咬牙放開剎車猛踩油門朝著前方車子追去!

油門加大,他車立刻從馬路上車縫中急速穿過!在他唰過後被嚇了跳司機們拚命按著喇叭探出頭朝著他車屁股破口大罵起來。

不過周景耀已顧不得這麼多了,他只緊緊盯著前方愈來愈近黑色悍馬。

車窗上雨刮唰唰刮著玻璃上濛濛雨水,視線裡前方車身也愈來愈清晰起來。

 

悍馬車內,陸進輕瞥眼後視鏡,俊魅臉上微微冷凝。

隨後他拿起車上對講機輕輕說了幾句話。

車子就在前面!初雲就在前面!

周景耀急促地按著喇叭想叫車子停下,但悍馬車卻根本不理會後面騷動。

周景耀以為對方沒注意到他車,正要再加大油門趕超上去時,悍馬車駕駛室車窗處卻伸出了只比著中指手!

「混蛋!」周景耀咬牙,要不是初雲母子在車上,他恨不得立刻掏槍斃了陸進!

就在他咬牙切齒時候,兩輛悍氣十足軍車猛地從前方小路處衝上了大路!

周景耀大吃驚!腳下本能地踩下了剎車!

雨天路滑,車子差點被甩出路面!

周景耀急打方向盤!隨著聲尖銳刺耳摩擦聲,他冷不防身體隨著慣性向前衝!越野車嘎聲剎住了!

兩台軍車迅速從周景耀前方插-入,朝著陸進車追去,看到軍車上站了數名手持重型武器蒙著頭面士兵,周景耀眼角急促抽,猛地踩下油門跟著追上!

此時已是山間車道,只能容兩台車並排,前方處180度大轉彎後,便是直直開上薩爾溫江上連接兩岸明曼大橋,這裡處於大山之中,山高谷深,江水湍急,真要動手,這裡是最好襲擊地點!

黑色悍馬車已急速轉過了大彎消失在了周景耀視線內,而兩台軍車依然是並排急駛!

周景耀驚怒得兩眼發紅,但他卻沒辦法超過前方兩台並開軍車!

時機稍縱即逝,等周景耀跟在軍車後面轉進大彎後,陸進車已筆直開上了大橋!

明曼大橋架設在江面最窄處最險處,橋面距離江面大約有四五十米,橋下河谷高深,江水滾滾,水流踹急得仿似奔騰野馬,不時還能見到漩渦激流。

「噠噠噠——!」軍車上士兵已開始集中火力朝悍馬車射擊!

「住手!!住手——!」周景耀嘶聲大吼起來!

周景耀掏出手槍朝著軍車上男人急射,但子彈穿透車玻後卻失去準頭打在了右側峭壁上!

軍車上身形高大蒙面人回頭看了後面越野車眼,舉起右手做了個進攻手勢!

 

被機槍掃射悍馬車車輪扁突地歪了邊,整個車身刮擦著橋身欄杆開出十餘米後又呈S形擦向另邊欄杆!

「初雲!初雲!!」數十米外周景耀急痛大吼!

這時另台軍車後方個身形略瘦蒙面人在肩上架起了火箭炮!

周景耀驚得呼吸急停!

「砰——!」聲,

黑洞洞炮口噴出朵炫目死亡之花!

在周景耀驚恐眼神裡,這朵死亡之花呼嘯著飛向前方大橋上黑色悍馬車。

「轟!!」聲巨響,橋上整個黑色車身被轟得離地而起!

「砰——!」火箭炮再次發射!

「轟!」碎石飛濺,塵土滔天,橋面圍欄被炮火瞬間轟成了碎片整個垮塌下來!

又聲震耳欲聾爆炸響起!大橋上黑色悍馬爆炸過後在慣性作用下衝出了被炸開欄杆!

「初雲——!!」周景耀聲嘶力竭地大喊了聲!

他音調已經變了,已完全是近乎絕望嘶吼。

團火光直直墜落到江中,周景耀全身血液彷彿瞬間凝固,心彷彿也同墜入了深淵!

熊熊燃燒悍馬墜入江中後瞬間被翻滾江水吞噬。

兩台軍車飛速開到被炸開欄杆處停了幾秒,確認車裡人已不再有生存可能後迅速朝著大橋對面開離!

周景耀緊跟著在那處急剎!

許久,他才從車上踉蹌走下。

漫天細雨紛紛中,他慢慢走近橋面那處巨大缺口失魂落魄望向橋下奔騰怒吼江水。

雨水扑打在他蒼白俊朗面容上,時之間,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雨還是淚了。

不多時,整個金三角都知道了陸進及他妻兒在明曼橋上遇襲身亡消息。

光燦正盛金三角殺神就這樣消失在奔騰薩爾溫江中。

本是顆熠熠之星,卻突然神秘隕落,榮耀不再。

幾番春秋過後,金三角,再無陸進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