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談了女朋友,還是個超級美女。
消息傳來,全校男女一片哀號。
女生簡單得多,就是為了失去言希而哀號。
男生的心理卻極是複雜,要說是嫉妒言希吧,有幾分;要說是扼腕美人抱得美女歸,也有幾分;要說嘆息美人不是他們的美人,美女不是他們的美女,似乎還有這麼幾分。於是,糾結了,哀號了……
辛達夷自那一日嗷嗷地哭過之後,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該和言希怎麼玩還怎麼玩,該怎麼鬧還是怎麼鬧。
言希也奇怪,沒事兒人一樣,表情平淡,對辛達夷沒有絲毫愧疚。
阿衡在一旁看得腸子繞了幾圈,覺得自己不是當聖母解決糾紛的材料,也就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小日子平平淡淡樂和地過著。
好吧,最不對勁兒的人反而是思莞,每天拉著阿衡旁敲側擊,溫文和藹的好兄長模樣,問她在學校發生了什麼。大到班裡誰跟誰吵架了,小到中午吃了幾塊排骨,只要是同言希、達夷、陳倦有關的,事無大小,鉅細靡遺。
阿衡也溫文和藹,吸吸鼻子用半吊子普通話有血有肉地描述,今天達夷瞪言希瞪得可狠了,今天言希提思莞你的次數提得可多了,今天肉絲美麗換了一條鵝黃色兒的紗巾,那紗巾可漂亮了……
思莞聽到之後,眉毛突突地跳著,笑得比哭還難看:「阿衡,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呀?」
阿衡說:「我不知道呀,我什麼都不知道。」
思莞看著阿衡,憋了半天,沒蹦出一個字兒,只看著這親生的妹妹眉眼溫柔地畫足了黛山明水。
其實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言希對待陳倦太假了,分明是故意做出曖昧和親密給辛達夷看的。而陳倦也真真切切地無時無刻不戴著紗巾,連上體育課都沒摘過。
旁觀者清罷了。
不是阿衡高看自己,說實話,在她看來,對言希來說,陳倦的吸引力還遠不如她做的排骨。
言希吃東西有個毛病,好吃的愛吃的總要留到最後才吃。所以每次吃飯時,他總是先吃其他的配菜和米飯,排骨留到最後細細品味。
阿衡覺得,言希對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排骨有著偏執的佔有慾和保護欲,一旦外人侵犯了他的排骨,後果可能會是難以估量的如黃河水漲潮一般的波濤洶湧。
事實證明,她想的完全正確。
一日,言希斜眼瞟著辛達夷,掐著(看陳倦扭曲的臉就知道是掐)新任女朋友的纖纖玉手,肉麻話說得唾沫亂飛:「肉絲,我覺得我們兩個天上一對比翼鳥,水裡一對鴛鴦,陸地一對旱鴨子,海枯石爛情比金堅。無論什麼困難挫折都不能分開我們,我愛你愛得恨不得把自己奉獻給你,噢,親愛的!」
陳倦黑著一張玫瑰臉。
辛達夷的黑髮一根根支棱起來,拿筷子的手抖啊抖。
阿衡抽了抽嘴角,看著言希吃得只剩排骨的飯盒,溫和開口:「言希,排骨會涼。」
言希低頭,看到飯盒中一塊塊排列整齊的流著油的小排骨,笑得心滿意足夫復何求,拿起勺子挖了一塊往嘴裡送。
Mary有些好奇地探過頭,看著排骨輕輕開口:「有這麼好吃嗎?」隨即,自然地用指捏起一塊放到口中嚼了嚼,覺得雖然味道不錯,但也就是普通的排骨味兒,沒吃出什麼鮑參翅肚的稀罕味道。
再抬眼,她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屁股。
一雙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堅定不移殺氣十足地瞪著她,精緻的臉比鍋底還黑,拿著勺子的手已經完全握緊,磨牙開口:「誰讓你碰我的排骨的?」
Mary傻了:「就一塊兒排骨……」
言希半邊唇角勾出上揚的弧度,笑得冷硬:「那也是少爺我的,不是你的!」
Mary撇嘴:「剛剛還說愛我愛得恨不得把自己奉獻給我呢!」
言希拍桌子:「你丫聽不懂什麼叫誇張句嗎,沒文化的老外!」
辛達夷受不了了也拍了桌子:「言希,你丫跟人談戀愛就不能對人好點兒嗎!」
言希涼涼開口:「我對她怎麼不好了?都說恨不得把自己奉獻給她了!」
辛達夷看起來是真惱了,把整個飯盒的排骨倒在了地上:「言希,你他媽的,老子今天還就不讓你吃排骨了,你丫能死不能?」
言希也火了:「你看我不順眼就得了,憑什麼跟我的排骨過不去!」
阿衡覺得辛達夷像個氣球,一天天被言希挑釁地吹著氣,可是氣球的彈性偏生不怎麼好,這不,啪地炸了:「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怎麼著!」
言希擼袖子:「奶奶的,單挑!」
「你以為我不敢是不是?單挑就單挑!」辛達夷昂頭,也擼了袖子。
「上臉了哈!」言希一個栗子敲到了辛達夷腦門,砰地金光四射,小鳥齊飛。
「言希,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辛達夷語氣強硬,可辯下來,竟帶了哭腔。
阿衡微微一笑,辛達夷,分明是在撒嬌。
言希冷笑,當了真的語調:「說到底,不就為了個女人嗎,你他媽需不需要我借你幾個膽?」
鴉雀無聲。
班裡的人互相交換著眼神,最終,眼睛定格在兩個少年身上。
這語氣咄咄逼人,任誰聽了,都覺得可惡至極。
阿衡心下吃驚,轉眼看到那朵被爭奪的玫瑰美人兒,卻笑得瞭然不屑,唇角是嬌春劃過的弧。
辛達夷拿袖子狠狠蹭了眼睛,額上青筋暴露,握緊拳,上前一步,攥住了言希的粉色襯衣衣領,眼睛浮著紅絲,陰厲地瞪著言希。
言希回視少年,眼睛依舊黑黑亮亮,桃花紛飛的豔色覆蓋了眸中所有的情緒,淡淡看著他,嘴角是一抹譏誚。
辛達夷咬緊牙,抬高拳,揮了風,到了言希眼角,卻停滯了。
轉身,一陣風似的摔了門,跑了出去。
阿衡嘆氣,又跟著跑了出去。
辛氏Eve這般遇事就跑的毛病,可實在是不招人喜歡。不過這次還好,她還沒發揮出上山刨草藥的速度,辛達夷已經停了腳步。
他轉過頭,胸口不斷起伏,語氣十分認真委屈:「阿衡,你說說,言希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想著要我討厭他?」
阿衡愣了,她未曾想到辛達夷會問她這個問題。可是,復而,舒展了眉眼,心中著實羨慕言希。
他何其幸運,在這個世界,能擁有這樣毫不猜忌的摯交。
阿衡溫和一笑,開了口:「達夷,你幫我忙,我再說。」
辛達夷站在狹窄的洗手池旁,鼻子嗅到隱隱的臭味,臉都綠了:「溫衡,你丫有什麼麻煩事非得讓老子在廁所幫你!」
阿衡呵呵笑:「達夷,你忍忍,馬上就好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學校以前建的教職工廁所,在老教學樓旁邊。這裡離新樓遠,再加上便池都是舊式的,沒有掩門兒,就荒廢了,平時很少有人來。
阿衡看看腕錶估摸了時間,便讓辛達夷閉了口,兩人縮在了角落裡安靜地觀察。
遠處傳來漸近的腳步聲,鵝黃的紗巾,玫瑰花一般的嬌媚。
是陳倦!
辛達夷飛速轉過頭,臉似火燒,怒目瞪著阿衡。
「靠!溫衡,老子這麼個大好青年能耍這流氓嗎?」辛達夷連比帶畫,急了。
「你看不算耍流氓,我看才算。」阿衡對口型,嘆了口氣,輕輕扳過少年的頭,自己卻閉了眼。
自從思莞挨打之後,她觀察了陳倦許久,發現她每次課間去哪兒都不會去廁所,反而午休的時候,她常常朝老教學樓拐。本來帶著達夷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碰到了。
等那玫瑰一般的可人兒飄然遠去,阿衡睜開眼,看到辛達夷臉色綠得發黑,表情像吃了蒼蠅。
這架勢,看來她應該是猜對了。
良久,辛達夷緩緩皺了面龐,想哭卻哭不出:「阿衡,思莞一早就知道,然後,言希也知道了,對不對?」
阿衡搖搖頭:「我不確定。」思莞對達夷追求Mary的反應,言希打思莞前後的反應,只透露了蛛絲馬跡而已。
他們走了回去,一路,兩人沉默著,阿衡卻覺得辛達夷的情緒憋到了一種極限。
果不其然,回到班裡,辛達夷打了言希。
少年的嘴角,是朱紅的血跡。
「言希,你和思莞早就知道了,對不對?」辛達夷眼中是滿滿的失望和委屈。
言希詫異,愣了,旋即眯了眸子望向Mary。
Mary瞥了一眼阿衡,笑得妖嬈:「不用瞪我,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他們碰巧看到的。」
言希冷笑:「這麼巧?」
Mary的眉眼映著陽光,端的惡劣妖異,啟唇輕輕在言希耳畔吹氣:「是嘛,就這麼巧,你不是也巧到發現我紗巾下的秘密?」
「回教室取顏料,那天?」阿衡插嘴。
言希食指蹭掉唇角的血跡,點了點頭。那一天,他回教室取顏料,正好看見陳倦摘下絲巾往書包裡扔。
辛達夷怔怔地看著言希,鼻子酸了起來:「言希,對你而言,我就這麼不值得信賴嗎?」
Mary撫了撫鳳眼流光,嗤笑:「哎,思莞挨的那頓,真是冤枉。Eve,言希的一片苦心,可算是白費了。」
言希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溫軟了眉眼,輕輕對著辛達夷開口:「達夷,你知道,你小時候就傻,沒談過戀愛,沒見過人妖,這要是被騙了,指不定有個好歹……所以,哥哥我犧牲點兒,寧願你生我的氣也要搗散你們。噢,老子為毛這麼偉大,這麼貼心,這麼人見人愛!」
阿衡噴笑。
辛達夷本來是感動得汪了兩泡眼淚,可越聽臉越綠:「謝謝你哈!老子不會為一個人妖尋死的!」
Mary的一張玫瑰臉扭曲了:「誰人妖呀,滾!」
言希唇彎成了桃花瓣的弧,涼涼地開口:「成,您老不人妖,就是愛穿裙子、愛穿高跟鞋、愛涂指甲,下面多了一塊,脖子上不小心凸起了,行不?」
Mary鼻子裡哼了一聲,僵硬地開口:「人活著,沒個愛好,還讓不讓人活了?」隨即,舌頭舔舔紅唇,向辛達夷拋了個媚眼。
辛達夷流眼淚了,絕望了:「阿衡阿衡,我是不是在做噩夢?剛剛有個人妖對我拋媚眼,好清晰好震撼的感覺喲……」
捏,捏,我捏,使勁兒捏。
「疼嗎?」微笑。
「疼。」捂臉。
「呵呵,不做夢,你清醒。」結論。
陳倦,年十五,性別男。
身高一米八,興趣,易裝癖。
回到家,阿衡同思莞說起這件事。
「思莞,你為什麼,不說?」
「達夷那麼傻,萬一想不開,怎麼辦?」
「言希,打你,為什麼?」
「惱我連他也瞞著。」
「哦,所以,達夷,打言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