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門當然不是拿破崙的那個凱旋門，而是一個小賣部——十年前，它確實還是一個小賣部。
之所以稱呼這個小賣部為凱旋門，是因為那年向雲澤帶著莫榛挑了隔壁高中的不良少年以後，在這裡買了兩根冰棍。
時光荏苒，現在這個小賣部已經不復存在，就連莫榛和向雲澤的母校也搬到了別處。這一塊地皮被一個大老闆承包了下來，修了一個高級中餐廳，而依附在學校旁邊的小賣部，如今大概是餐廳裡的一個……衛生間？
莫榛到達凱旋門的時候剛好五點五十分，門口的迎賓小姐在看見他的時候，眼眸明顯亮了亮。對著莫榛禮貌性地笑了笑，迎賓小姐並沒有表現出多麼激動的情緒。一來她現在要是激動了，待會可能就得拎包袱滾蛋了，二來這裡幾乎每天都有明星光顧，見得多了也就淡定了。
「莫先生，向先生已經到了，在九樓的金頂包間等您。」迎賓小姐說著堪比新聞主播的標準普通話，聲音甜美，笑容可掬。
莫榛摘下臉上的茶色墨鏡，對她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迎賓小姐的眼睛又比剛才明亮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也愈發地甜膩起來。將莫榛領到電梯門口，為他按下電梯，貌美的迎賓姐姐才禮貌地離開。
這家中餐廳七樓以上都是VIP包間，莫榛上了九樓以後，又有新的迎賓小姐過來幫他領路。
金頂包間在走廊的最裡面，莫榛推開房門的時候，向雲澤正低頭玩著手機。莫榛勾了勾嘴角，走到向雲澤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來，「向博士，我今天沒有更新微博。」
向雲澤抬頭看了他一眼，也對著他笑了笑，「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刷微博了。」
莫榛：「……」
那你一開始就不要關注我啊！
向雲澤笑著滑了一下屏幕，又有幾條新的微博跳了出來，「莫天王，你知道一個叫水煮檸檬的人嗎？」
「水煮檸檬？」莫榛斂眉想了想，「是不是一個網絡作者？」
「你竟然知道？」向雲澤退出微博，饒有興趣地看著莫榛，「你不會還看過她的小說吧？」
莫榛扯了扯嘴角，「我姐的書櫃上有好幾本她的書。怎麼，難道向博士是她的粉絲？」
「不是，她是黎顏的朋友，我經常在醫院看見她。」向雲澤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機裝回了衣服的口袋裡，「她的微博挺有意思的，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翻來看看。」
莫榛揚了揚眉，黎家的那位小姑娘，向雲澤一向是藏著掖著的，現在怎麼這麼大方的告訴自己她的全名？
「雲澤，你該不會是移情別戀了吧？」而且對象就是那個水煮檸檬。
向雲澤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包間門就被敲響了兩下。
「請進。」向雲澤對著門口說了一聲，一名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動作輕柔地推開了房門。「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可以上菜了嗎？」
向雲澤點了點頭，門口的服務員便朝外面小聲地說了什麼，很快便有兩名服務員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兩人都穿著中式旗袍，進來後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站在莫榛的那側上菜。
向雲澤笑了笑沒有說話，莫榛也只是專心致志地研究菜色。
這家中餐廳的菜品以精緻聞名，每一道菜的份量雖然不多，但端出來都是藝術品。這個時間點正是吃飯的高峰期，可是上菜卻如此迅速，想必是向雲澤早就來打點好了一切。而且桌上的菜幾乎都是莫榛愛吃的，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看著向雲澤道：「你在美國就是這麼追女孩子的？」
向雲澤衝他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問道：「如果我這麼追你，你會接受嗎？」
兩名服務員上菜的手同時頓了頓。她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事情？
秉著非禮勿聽的原則，兩名服務員上菜的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不少。莫榛和向雲澤只有兩個人，向雲澤總共就點了七菜一湯，服務員的工作很快就宣告完結。
「向先生，您點的菜上齊了，兩位請慢用。」服務員的普通話不遜色於門口的迎賓小姐，兩人對向雲澤和莫榛躬了躬身，才退出了包間。
關上門後，她們也沒有走遠，而是站在包間外，準備隨時聽候差遣。最重要的是，這樣才方便聽牆角。
莫榛最喜歡吃這裡的香酥小魚，炸得金燦燦的小魚就連魚刺吃起來都又酥又脆。他夾了一條小魚到碗裡，對向雲澤問道：「這個菜能再點一份嗎？」
向雲澤看著他，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莫榛，你還是盡喜歡吃一些小孩子愛吃的東西。」
莫榛抬眸瞥了他一眼，為自己辯駁道：「我是準備打包帶回去給我家的小貓。」
向雲澤的桃花眼一眨，語氣中都帶著淡淡的戲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愛心了？」莫榛向來最怕麻煩，養顆花花草草他都懶得澆水，更不用說小貓了。
莫榛嘴裡含著一條小魚，沒工夫搭理向雲澤。向雲澤也沒再追問，按照他的吩咐又點了一份香酥小魚，只是莫榛的反常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吃到半飽的時候，莫榛覺得可以談談正事了。
「雲澤，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向雲澤停下筷子，並不意外莫榛的這個問題。從小學到現在，他們早就培養出了一種微妙的默契，即使中間分開了幾年，這種默契也沒有減淡。
向雲澤拿起放在手側的紙巾，擦了擦嘴角，口氣比剛才正經了不少，「莫榛，我打算回美國一趟。」
莫榛微微一愣，「和黎家的小姑娘有關？」
「嗯。」向雲澤點了點頭，「我和美國的幾個朋友聯繫過，他們說不定有治療黎顏的方法。」
莫榛皺著眉頭看著向雲澤，他想了很多事情，但最終也只說了聲好。
兩人的這頓飯吃到七點，莫榛提著餐廳特意為他準備的食盒，和向雲澤一起往電梯間走去。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裡面站著兩個年輕女人，正在小聲地交談著什麼。看見電梯外的莫榛時，兩人都愣怔了一瞬，才禮貌地衝他點了點頭。
向雲澤已經習慣了這種每個人見到莫榛都要愣一愣的劇情，淡定地抬腳走進了電梯。莫榛跟在他身後，順手按下了電梯門。
電梯裡安靜了一會兒，兩個女人又繼續聊起剛才被打斷的話題。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封閉的空間裡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昨天晚上也聽見了，真是嚇死我了！」像是為了營造恐怖氣氛，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裡透著絲絲涼氣，「就在經過音樂噴泉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維納斯開口說話了呢！」
莫榛的眉峰動了動，不動聲色地聽著兩人談話。
「我也聽我姐姐說了，你們那個別墅區本來就偏僻，現在天黑以後她都不敢開車回家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比剛才那人尖細些，卻也是崩得緊緊的，「而且聽她說最近一直有貓失蹤，她家的雪球前幾天也不見了。警察說可能是最近出的虐貓團夥幹的，但我姐說一定是鬼怪作祟。」
「你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女人的聲音剛落，電梯門就打了開來。出於紳士精神，向雲澤和莫榛同時側了側身，讓兩位女士先行出去。
兩人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笑著說了聲謝謝，向雲澤看了莫榛一眼，才抬腳走出了電梯。
「有維納斯雕像的音樂噴泉，是不是就是你住的那個別墅區？」向雲澤和莫榛並肩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看著那兩個女人朝反方向走去，才轉頭對身旁的莫榛問道。
「嗯。」莫榛的臉色不太好，自從阿遙住進了他家，他幾乎都在天黑前準時回家，根本不知道那個片區什麼時候鬧起了鬼——好吧，不算他家的那一隻，更令人擔心的是，警察嘴裡的那個虐貓團夥。
「雲澤，我要先回去了。」莫榛說完就加快了腳步，向雲澤剛想叫住他，跟他一起去看看，手機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陳清揚打來的，她平時沒事不會給向雲澤打電話，挑這個時間點給他電話，多半是黎顏出了什麼事。放慢了追趕莫榛的步子，向雲澤在走廊邊停了下來，接起電話，「什麼事？」
「向公子！方醫生說大力的情況有點不太對，具體我也搞不清楚，總之你快點來醫院一趟！」
方清揚的語速很快，就連聲音裡都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焦急。向雲澤皺了皺眉頭，對電話那頭的人道：「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向雲澤抬頭朝走廊上望瞭望，已經不見了莫榛的蹤影。
莫榛取了車後就直奔別墅區，前後不過半個小時，路虎已經停在了莫榛家的車庫裡。以前莫榛一回來，阿遙就會撒著歡撲上來，可是今天打開門後，卻沒有看見小貓諂媚的身影。
莫榛的眉頭不自知地皺緊，連鞋子都沒顧得上換，就四處找起了阿遙來。平時阿遙喜歡趴著曬太陽的地方空空如也，就連桌上的電腦也還是莫榛走時的那個樣子。
莫榛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門對著裡面喚了聲，「阿遙？」
沒有反應。看來它還沒有蠢到跑進冰箱裡。
那麼她去了哪裡？
電梯裡女人的對話驀地迴響在耳邊，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