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崢及時地握住了人魚的爪子。
幸而她早就發現了人魚行動的規律,當它不確定一件事情的時候,它的動作會相對地緩慢一些。
葉崢扣住了人魚的五根指頭,手心中黏糊糊地碰上了那被人魚嚼碎的一團海藻。海藻泥在她的手心中呆了一小會,就順著他們掌心的縫隙掉了下去,滴在石窩內的草桿上。
人魚怕再次傷了葉崢,在葉崢扣住它的指頭的時候,只是輕輕晃了晃它的爪子,然後盯著葉崢看,似乎在請求葉崢讓它將這團海藻敷上去。
葉崢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真的不行。」
葉崢就是不放開人魚的爪子,她沒辦法向它解釋那麼多,只能希望人魚能通過觀察知道……她會定期流血。雖然這是個很消極的處理方法,但是除此之外葉崢也沒有更好地辦法了。
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他們交握的手掌心裡面,海藻都掉得差不多了,葉崢才主動地放開人魚的爪子。人魚收回自己的爪子,還有些呆愣地盯著葉崢瞧,半響,它又像模像樣地做了個無聲的嘆氣動作,頗有點拿葉崢無可奈何的樣子。
葉崢端起旁邊裝了水的海螺,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先見之名:幸好她多裝了些水,她現在這個行動不便的樣子,總不好再去湖邊了。
葉崢用海螺裡的淡水沖了衝自己的手心,這個海藻並不髒,很快就沖掉了。葉崢沖乾淨了自己的手,又抓著人魚的爪子沖了一邊。水澆在沙地上,很快就濕了一片。
人魚被葉崢沖乾淨了爪子,它倒是也知道葉崢愛乾淨的習慣。人魚用空的海螺將海藻弄髒,水弄濕的沙子剷起來,然後遠遠地拋出去了。以前葉崢清理弄髒的沙子的時候還得走出去一段路,才灑掉。換了力氣大的人魚,不用出窩就能解決了。
葉崢之前將寬大的葉子墊在身體下面,此刻那片葉子也弄得一塌糊塗了。葉崢用一隻手臂小心地撐起自己來,想要將葉子抽出來。這個動作對葉崢來說還有些困難,她的右腳不能受力,葉崢只能依靠左腳和左手做支撐,顫顫巍巍地抬起臀部。
但她沒想到人魚代勞了,它一隻手拖住葉崢的腰部,另一隻手替葉崢抽出了葉子。
葉崢僵住了。
這葉子有眾多不便之處,但是說白了,這就是個不方便的簡陋衛生墊。此刻人魚將它拿在手裡,然後小心地放到了一邊,但是還有有一點點血漬流到了人魚的爪子上,人魚低頭聞了聞,然後又舔掉了。
……這畫風太美,葉崢都不敢看了。
人魚倒是鎮定自若,它將另一片乾淨的葉子給葉崢墊好,這才放下了攬著她腰部的爪子,整條魚又爬出去了。
在被阻絕了大部分星光的小石窩內,葉崢呻吟一聲,摀住了自己的臉,只覺得那裡熱度驚人。
她矇住自己的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都叫什麼事啊。
葉崢覺得現在人魚又跑掉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起碼她不用再尷尬地面對它了。但是被折騰了一番的葉崢,此刻也有些睡不著了。她懊惱地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埋怨自己怎麼不早一點考慮這個棘手的問題。
一個人關在小石窩裡,有沒有睡意的葉崢乾脆隨手拿了片土豆片,咯吱咯吱嚼了起來。
葉崢正躺在石窩裡胡思亂想,然後聽見外面傳來了沙沙沙的爬動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她的那條人魚,倒像是……別的什麼大傢伙。
葉崢不安地僵著右腳讓自己再度坐起來,然後忐忑不安地掀開了門簾。
然後葉崢睜大了眼睛,她看見了,來的的確是她的那條人魚。但是不同的是,它的爪子裡還拖著別的大傢伙。
那個大傢伙看上去是條成年的人魚,它被自己的那條大魚拖著,甩著尾巴不高興地爬過來。
和人魚相處久了,葉崢都有點忘了,她這回又想起來了:正常的人魚是不喜歡在岸上爬行的,那個姿勢對它們來說既笨拙,又不舒服。如果不是和葉崢作伴,那條人魚是幾乎不會上岸的。
但是縱然那條更大的成年人魚不高興,也非常不願意爬動的樣子,它還是被葉崢的那條人魚強行拖過來了。
待到兩條魚都靠近了,葉崢才發現這條成年的人魚和她見過的有一點點不一樣。這條成年魚倒是也有尖利的牙齒和爪子,在看見葉崢的那一瞬間還本能地豎起了背鰭,但是葉崢總覺得它的塊頭比她尋常見過的成年魚要小上那麼一點,尾巴上的薄紗也沒有那麼大,那麼長。
這該不會是條雌魚吧,葉崢思索著,不安地往後動了動,雖然清楚人魚攻擊力的她也知道這沒什麼用。
好在葉崢的那條魚對著它無聲地叫了幾句後,那條成年魚就收起了自己的爪子和魚鰭。但是接下來,那條成年的大魚也不肯再靠近葉崢了。它重重地躺倒,還是豎瞳的眼睛掃視著葉崢,無論葉崢的那條魚怎麼拽它,都不肯再動了。
小人魚終於洩氣了,它放下自己拽著大人魚的爪子,努力地往葉崢的方向蹭,安撫性地拍了拍葉崢之後,帶著那張還有血漬的葉子爬回了大人魚的身邊。
「喂……」葉崢忍不住出聲想要制止它了,但是那條大人魚看似被葉崢的聲音驚擾到了,它猛地抬起了上半身,眼睛兇殘地盯著她。小人魚身體一頓,換了個方向,擋住了大人魚的視線。它們畢竟是在坡上,小人魚藉著高度攔住了大人魚不善的眼神。
葉崢嚥下了聲音,這種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識時務點比較好。
她突然就感謝運氣讓她遇見的是條未成年的魚了,未成年的動物一般來說總是懷揣著更多的好奇和善意。要是撈起她來地是條成年魚……不對,如果她落水的時候碰到的是條成年魚,她大概早就變成散落在海水裡的肉塊了。
小人魚挪到了大人魚的身邊,將還帶著葉崢經血的葉子遞給了大人魚。大的那條魚也接了過去,盯著那片葉子仔細看,甚至還低頭嗅了嗅,葉崢聽無法知道它們在交流什麼。
……真是慘不忍睹。兩條魚一本正經研究她的經血的樣子,讓葉崢怎麼看都恨不得那只是她的幻覺。
半響,大人魚將葉子扔掉了,它沖小人魚發出一聲比葉崢聽過的要更加尖細的聲音,那聲音的音高幾乎要刺破葉崢的耳膜了。
然後在葉崢的注視下,那條大人魚猛然用力甩了小人魚一尾巴。葉崢的那條魚被拍到在地,大人魚挪蹭著爬下了不怎麼陡的小坡,入水後立刻不見了。
小人魚從沙地上爬起來,又挨挨蹭蹭地挪到了葉崢的身邊,它沖葉崢甩了甩尾巴,一點都不像是被拍生氣的樣子,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亮亮地看著葉崢。
「……你知道那是什麼了?你知道我沒事的,對嗎?」葉崢不確定地問道。她大概清楚,大部分哺乳動物是會有經期的,經期間破碎的子宮壁和未受精的卵子會脫落,氣味也會和普通的血不一樣。
不過葉崢還記得,人魚曾經好奇地觀察過她的前胸。人魚是沒有胸部的,它們應該不是哺乳類吧?也許大人魚是通過血上的什麼氣味發現的?還是海裡有別的生物會有這種狀況,讓更有閱歷的大人魚發現過?
人魚沒法回答葉崢,但是它體貼地將葉崢摁倒,又替思緒紛亂的葉崢合上了門簾,那是讓葉崢好好休息的樣子。
帶著疑問艱難入睡的葉崢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當她撥開海藻門簾的時候,又是嚇了一跳。
一塊透明的石頭斜靠在門上,它寬大又沉重,像是一塊大板子。但是在陽光的折射下,它卻閃爍著彩色的光芒,刺得葉崢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葉崢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這樣漂亮的硬石頭。
那是一整塊完整的水晶,放在現代社會價值千金。但是現在,它被人魚搬來送她了。
葉崢那貧瘠的生物知識開始在她的腦袋裡瘋狂地轉動著,她試圖用一個理性的思維來弄明白人魚的行為意義。想到昨晚替人魚解惑的那條大人魚,一個還挺像那麼回事的推測浮上了葉崢的大腦:它該不會以為,她這是發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