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競奪,冷氏(3)

  高訪留下處理合同,佔南弦偕溫暖先回淺宇。

  電梯裡他問,「拿下這個案子你怎麼想?」慣常清冷的眼眸依然不顯山不露水。

  溫暖笑,「坦白說,我沒任何想法。」

  並沒有因淺宇勝出而喜,也沒有因朱臨路輸掉而悲,對於她而言,只不過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管這兩家公司或兩個人之間在爭什麼,都與她無關。

  根本世上一切成王敗寇,包括這位頂頭上司在內任何人的榮耀得失,都與她這小小女子無關。

  佔南弦盯著鏡中的她,「想來也是,不管美貌、金錢、身份相當的男友或是體面的工作,你都已經擁有。」唇邊彎出一絲諷意,「這世上再沒什麼能使你感興趣?或是——能打動你鐵石做成的心?」

  她想了想,「還是有的。」也只有這一樣了。

  許是勝仗後心情好,他難得地被勾起些微興致,緩緩轉過身來,「哦?」

  「睡眠,每天我恨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從調上六十六樓,工作便佔據了她的全部,忙起來一天睡不到五小時,她已經覺得自己嚴重睡眠不足。

  一隻長臂倏然貼著她耳際撐上梯壁,她被全然籠罩在他由不可思議轉為難得一見的薄惱氣息裡,近於咫尺的聲音在她耳際再度低低響起,「你——耍我?」

  「卑職不敢。」她恭聲應道,身子微退,後背貼上扶桿再避無可避。

  他的呼吸就縈在她耳邊。

  頃刻後梯門在他背後打開,他沒有動,她也不敢動,怕一動頸邊肌膚就會觸到他的薄唇,臉頰再度被他淺如蘭馨的吐納拂得微微麻癢,佔南弦看著那抹粉色在眼底浮現,果然是自己的靠近而引起,一瞬間眸子幻變千色。

  最終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徐徐勾起唇角,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溫暖以手掩唇,輕悄地呼出口氣,只覺精神疲憊。

  明明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她不需防備什麼,可是每次和他單獨相處一顆心總控制不住懸上半空,既怕一言不合他便忽然以言語相刺,譬如那句輕描淡寫的「我們也不勉強你了」,又怕萬一有什麼閃失,也許就從此陷入萬劫。

  萎靡地回座,把沒讀的電郵回覆完畢,處理完手頭剩餘的工作,再把佔南弦翌日的行程發郵件提醒他,做好這些時早過了下班時間,收拾東西中看見高訪過來,相互打了個招呼他走向總裁室,她則熄掉電腦去搭電梯。

  下到停車場,翻了半天包也找不到車匙,不得已她只好再上樓。

  厚厚的地毯消弭了她走路的聲音,所以當她走近辦公桌時,聽到虛掩的精雕木門裡傳來高訪的說話聲。

  「今天朱臨路在冷氏隔壁的酒店包了一個小型會議室,在裡面安置了一組人員,現在能查到是,他確實在中午休息的那段時間接了一通電話,然後吩咐在酒店侯命的人重新更改了標書。」

  佔南弦不作聲,高訪繼續匯報。

  「朱臨路重新提交的標價比我們原定的低一百五十萬美金,與冷氏原來的標價幾乎一致,本來這件案子應該萬無一失會落在他手裡,只是誰也沒想到,冷氏內部在綜合上午各家公司的計畫和建議後,中午時也更改了一些項目重新修改預算,結果反而變成我們公司的計畫書與標價更符合他們修正後的需求。」

  聽的人依然靜默無聲。

  「整件事只有兩種可能,朱臨路中午所知道的,一可能是冷氏的底價,所以他把自己的價格作了調整,二可能是我們的底價,所以他在我們的價格上適當降低。現在不能確定的就是,他的消息來源到底是一還是二。」說到這裡高訪遲疑了一下,「溫暖好像中午和他通過電話……」

  溫暖凝神,四周安靜得她能聽見耳際不適的嗡嗡聲。

  佔南弦始終沒有說話,然後裡面傳出一些動作帶起的聲響,她飛快悄然退開,閃進員工電梯,心裡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朱臨路想砸她的飯碗還真是砸得不遺餘力,竟存心把她置於水洗不清的境地。

  又過了一會,佔南弦才終於開口,「不是她。」

  「那他的消息哪裡來的?」

  「今天的事你不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什麼地方?」

  「第一,冷如風在中午時才突然對內公佈更改招標價,這在我記憶中是前所未有的事。」

  「沒錯,按理說這種事不應該發生。」

  「第二,冷氏對參與者的要求都很苛刻,到最後就只剩下我們和代中時,他們本應更審慎,對我們應該盤問得更仔細,但冷如風卻反常地並不與顧問團商磋,就直接作出決定把案子給了我們。」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為什麼那麼做?」

  「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就是冷氏方面出了問題,有人把標價洩露出去,而這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冷如風借這個機會設下圈套,他根本不是臨時更改招標價,而是一直不動聲色地用著假價格對內周旋,直到最後一刻才把真價格拋出,偏偏代中公司的競價還就與他們的假底價相近,所以才會被冷如風立馬否決,我相信他現在應該已經圈定洩密的人了。」

  高訪驚異,「那豈非今天所有人都不過是陪冷如風演了一場戲?」

  佔南弦淺笑,「據說這位地產界大亨的愛妻有句閨房蜜語,叫他笑裡藏刀豬。」

  「不會吧,他還把手段玩到自己老婆身上?」

  「傳言他用來對付老婆的手段玩得比生意場上的還厲害,不過今天真正讓我疑惑的人,反而不是他。」

  「那是誰?」

  佔南弦沉思了一會,慢聲道,「朱臨路。我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更換標書的封面?他完全可以把修改後的標書做得跟原來一模一樣。」

  高訪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他存心引人注意?」

  「準確點說,是存心引起我的注意。」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

  朱臨路為什麼要明修棧道暗渡陳滄,有意無意地把這單生意讓給淺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