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溫暖在家聽音樂碟,白日夢,一位韓國天才的鋼琴獨奏。
每一首曲子裡的每一個音符,似乎都注入了彈奏者靜靜閉目落指於鍵的情感,琴色似行雲流水,她最愛的Tears更是無比專注輕悄,如羽毛拂過輕輕觸及她的心。
她不知道曲中訴說了什麼,她又感悟了什麼,只知道音樂似只無形的手,穿越時間空間與她的心靈搭上微弱感應的橋,讓她從肺腑到胸腔都充滿了它細緻的憂鬱,嘆息,眼淚,和萬念俱灰。
從前曾在一個女作家的書裡無數次看過這幾句拜倫的詩︰
在多年以後,
我將何以致侯,
惟沉默與眼淚。
就在她一遍復一遍地聽著這首眼淚時,溫柔來了。
開了門,她話也不說,懶無情緒地再躺回長沙發裡。
溫柔踢掉鞋子,癱在單人座裡唉聲嘆氣,「我現在總算知道了,原來做生意比炒股票還難。」
她抬了抬眼,「你做什麼生意了?」
溫柔笑,「沒什麼,不過是跟著別人跑跑碼頭,見一見世面。」
她不再出聲。
溫柔這才發覺她不對,「你怎麼了?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這麼差,連眼圈都青了。」
她笑笑,「你還真關心我。」
溫柔一怔,坐直了身子,「到底怎麼了,無端端發什麼脾氣,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靜默了會,她輕聲道,「對不起。」
「就算上次我把你扔在餐廳裡是我不對,可你也沒流落街頭啊。」
她慢慢側過頭,「我沒有——流落街頭?」
「難道不是嗎?那天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家門的鑰匙就在佔南弦那裡,你當時不是和他在一起嗎?可你連話都沒讓我說完就掛了——」
她整個人從座位上跳起來,幾乎是疾喝,「你說什麼?!」
她的反應之大把溫柔嚇了一跳,有些無措道,「你掛了我電話,我再打回去時是佔南弦接的,我叫他送你回來啊,他沒有嗎?」
溫暖的說話顫抖得模糊不清,「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把握成拳的手緊緊塞在嘴裡,她收到鑰匙卻是在一週前,在佔南弦送她回公司又出去之後。
一把拿起溫柔的包,扯著她手腕拖向門口,將她推出門外後把包拍在她懷裡,對著一臉驚愕不解的她,二十五年來溫暖首度語帶憤恨,「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真的。」
說完當著她的面啪聲甩上了門。
溫柔呆住,好半響才懂得拿出手機撥給佔南弦。
鈴聲響過十遍,無人接聽之後自動斷掉,直到傻傻地下到一樓,溫柔過於震驚的腦袋仍茫然不解到底是怎麼回事,把車開出之後,雙手自有主張直接往洛岩道疾駛而去。
樓上溫暖走進浴室,連人帶衣站在蓮蓬底,水柱撲面而下。
洛岩道有幢曾經轟動一時的獨棟別墅,是三年前佔南弦花五千萬買下來送給薄一心的訂婚禮物。
拿出佔南弦特製的名片通過大門口戒備森嚴的盤問,車子駛到門庭前隨便一停,溫柔沖上台階對著門大踹大叫,「佔南弦你給我出來!」
幾秒後門被從裡打開,身形高大的潘維寧堵在門中央。
溫柔盛氣凌人,「佔南弦在不在!」
半掩門內傳出一把柔和女聲,「讓她進來。」
潘維寧側身讓過,溫柔毫不客氣大步進去。
裝飾華麗的偏廳裡薄一心半臥在臨窗的軟榻上,面色平和地看著一臉怒容的來客,「南弦不在這兒。」
溫柔冷聲問,「他在哪?」
「通常這個時候他會陪苓姨用午飯,然後下午會回公司。」
「他在哪裡用餐?」
薄一心笑了,「你何不去問溫暖?她前兩天還住在那呢。」
溫柔結舌,「你說——什麼?溫暖住在哪?!」
薄一心彷彿十分訝異,「你不知道?」
溫柔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再看薄一心那種看好戲的神色,心頭不禁一沉,「你,還有佔南弦,你們對溫暖做了什麼?」
薄一心優雅地起身,「三年前,當溫暖和朱臨路突然出現在我和南弦的訂婚宴上時,你怎麼不問問她對我們做了什麼?」
溫柔冷嗤,「翻舊帳?那你整溫暖的事要不要一起算?」
薄一心淡淡道,「溫柔,我衷心給你一個建議,要麼你回去說服溫暖,最好像以前那樣從世上消失不見,永遠也不要再回來,要麼,你就耐心地看下去,好戲通常還在後頭。」
「喲呵!威脅我嗎?我本來還真的想叫溫暖辭職,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啊,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怎麼樣欺負我們姐妹倆。薄一心,我也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敢再惹溫暖,我用人頭擔保就算佔南弦也罩不了你。」
薄一心也不動怒,只是對潘維寧道,「麻煩幫我送客。」
溫柔拂袖而去。
山頂洛陽道,一輛寶藍跑車緩緩自古銀色大門裡開出。
任由手機鈴聲一遍遍響徹駕駛座,微彎唇角的佔南弦始終充耳未聞,就是不接,直到他的另一支私人專線響起。
「一心?怎麼樣?」
「人剛走。也真禁不起激,我好心好意勸她一兩句,她卻氣得決定把妹妹繼續留在你的虎牙裡。」
他輕莞,「哦?」
「我告訴她你下午會回公司。」帶點賭氣的語調不無挑釁意味,「可能她會去堵你。」
佔南弦淺淺一笑,「今天不回去,再過半小時是職網巡迴賽年終總決賽的開幕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薄一心靜了片刻,「你不是一向把週六下午騰出來只和溫暖獨處?」
淺笑自臉上悄然消失,他輕柔道,「她今天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