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趙沉讓她先回去,阿桔拗不過他,只好在太夫人吃人般的目光中告辭離去。

路上錦書錦墨跟在她身後,如意吉祥走在最後面。

阿桔再一次放慢腳步似乎想要回頭看時,錦書小聲道:「奶奶不用擔心,大爺是太夫人的長孫,太夫人再生氣也不會把大爺怎麼樣的,再說大爺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奶奶該想想以後如何與太夫人相處才是,經此一事,太夫人對您肯定不滿了。」

阿桔沒有說話。

她並不是很擔心這個。她第一次慶幸這裡是侯府,每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如果是在村裡,一家人住在巴掌大的地方,稍微大聲點整個院子裡都能聽到有人謾罵自己,那才叫難熬呢。現在她只需要每日早晚給太夫人請安,頂多受些冷言冷語,忍忍也就過去了。

她在想趙沉對她的好。

私底下再多甜言蜜語,都可能是隨口說說哄人的把戲,可今日他當著滿屋子丫鬟說不納妾,他山一般擋在她身前替她接了那碗茶,她震驚心疼的時候,也生出了內疚。他對她那麼好,她還總是懷疑他,出點事就胡思亂想。

「奶奶,當心腳下。」錦墨輕輕扶了阿桔一把。

阿桔這才發現前面就是台階了,她連忙收起那些心思,朝錦墨笑了笑。

她眼裡還有憂愁,笑容卻燦若春.花,錦墨心中越發複雜。她不喜歡木槿,擔心木槿搶了大爺的心,可是大爺如此痛快地將木槿退了回去,並承諾不會納妾,她的心也徹底涼了。看來這輩子她注定只能當個丫鬟……

錦墨有些悵然,大爺那麼好,她初次見他時就動了心,不過,當一行人回到望竹軒,看到站在院子裡等候的蔣嬤嬤的那一瞬,錦墨忽然又慶幸起來。幸好她沒有做什麼,否則以蔣嬤嬤的精明,大爺此時對大奶奶的維護,她估計是留不住的。

木槿,也算是一個提醒吧。

才來望竹軒一個時辰不到就被退了回去,她們知道木槿什麼都沒做,太夫人肯定不會這麼想,大概會覺得木槿蠢笨不堪用吧?也不知道木槿會是什麼下場……

錦墨嘴角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笑著進了院子。

蔣嬤嬤讓丫鬟們在外面守著,她隨阿桔進了內室。

阿桔把原委說了一遍。

蔣 嬤嬤歎氣道:「大姑娘別怪嬤嬤多嘴,以後若是再有人送人,大姑娘還是忍忍才是,大爺都保證不碰她們了,又有嬤嬤替你盯著,你還擔心什麼呢?這次是大爺心疼 你,不顧自己的名聲也要替你做主,可是以後呢?男人也不是一直都有耐心哄人的,姑娘家酸一次是嬌,次數多了就招人煩了。」

每次說貼己話時,蔣嬤嬤都用舊稱。

阿桔低下頭。

道理她懂,她就是做不到,若送來的丫鬟不在她眼前晃還好,在眼前,她就忍不住想到如娘,想到如娘把孟仲景騙走了。

她 不言不語,柔弱外表下是沉默的倔強,蔣嬤嬤無奈地搖搖頭,摸摸阿桔的頭髮道:「好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嬤嬤不說你了,不過下次再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記得跟 嬤嬤說,別悶在心裡知道嗎?有什麼事先跟嬤嬤商量,若是咱們能解決的事,就別勞煩大爺動手了,他是男人,外面也有諸事要忙呢。」

男主外女主內,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男人的心太大,內宅裡女人眼裡天大的事,在他們看來也只是小事一樁。

「嗯。」阿桔真心實意地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蔣嬤嬤一眼,低頭認錯:「我不懂事,讓嬤嬤擔心了。」

蔣嬤嬤笑笑,悄聲道:「大姑娘,大爺對你的心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得好好疼疼他,別讓他白忙活一場。要知道男人也得哄著,大爺幫了忙你給他點甜頭,大爺記得甜,下次才會繼續寵著你,你說是不是?」

這是在提點她夫妻相處之道,阿桔受教,認真地道:「嬤嬤放心,以後我會更用心地服侍他。」

蔣嬤嬤還不瞭解阿桔?說什麼用心服侍,還不是多縫幾件衣服這種男人並不特別期待的好?大姑娘美是美了,在哄男人上還差了不少,不知道男人心裡其實都是壞胚子。

蔣嬤嬤俯身,在阿桔耳旁小聲嘀咕起來。

阿桔臉頰越來越紅,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蔣嬤嬤還想再勸,趙沉回來了。

蔣嬤嬤笑瞇瞇退了出去。

她出門前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趙沉心生困惑,看向妻子:「嬤嬤剛剛說什麼了?」

阿桔知道自己紅著臉掩飾不過去,一邊朝他走一邊扯謊道:「嬤嬤說我不懂事……」

趙沉笑了笑,看著她道:「沒事,我喜歡你不懂事。」

他笑眼溫柔,阿桔心裡一暖,摸摸他身上被茶水打濕經路上冷風吹已經有些凍住的衣裳,心疼地道:「疼不疼?」說著開始替他寬衣,炕上另一套衣袍已經備好了。

「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趙沉戲謔地問,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怎麼看都看不夠。

一聽就是不疼了,阿桔沒理會他的逗弄,幫他換上新的,對著他胸口問:「太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趙沉目光冷了冷,語氣卻沒什麼變化:「她能為難我什麼?囉嗦幾句罷了,別擔心,如果以後她還敢刁難你,咱們連她這個祖母也不用認了。」

太夫人無非是希望趙家所有人都聽她的,父親她管不住,就想來管他了,管不住他,又想揉搓他的妻子。方才在榮壽堂,趙沉跟太夫人說得很清楚,只要太夫人別再找事,他跟妻子便會把她當祖母盡孝,將來他風光了,好處自然有她一份,否則徹底鬧僵,大家誰都不好看。

一 個只能倚仗子孫的老人,能鬧出多大風浪?太夫人又不是傻子,長孫媳婦的名聲臭了,她說出去面上就好看了?平時不過是想用孝道壓制阿桔而已。這種招數,只對 仰仗她鼻息過活的人有用,譬如趙沂,如果他跟妻子沒回來,將來談婚都得太夫人秦氏出面,趙沂人品如何全是她們一句話的事,趙沂不敢任性。可阿桔都已經是他 妻子了,用太夫人幫她做什麼嗎?

妻子可以自由出門做客,人品到底如何,旁人看得出來,不是太夫人想詆毀就詆毀的。

「只要禮數上你不出差錯,她就沒有借口訓你。」換好衣服,趙沉將阿桔抱到懷裡,柔聲跟她說話,「至於妒婦,京城裡不止你一個,算不上什麼。」

他說了那麼多,阿桔的心已經落了下去,想到他為自己做的,她乖順地靠在他懷裡,輕聲道:「你對我真好。」

「那你怎麼謝我?」趙沉親她的耳朵。

「我,我以後再也不懷疑你了。」蔣嬤嬤的提議,阿桔做不到也說不出口,臨時換了個承諾,說話時卻忍不住悄悄觀察趙沉。

男人笑了笑,可眼眸裡並沒有什麼驚喜意外的情緒,反而不太相信的感覺,讓他嘴角的笑顯得像是在應付孩子。

果然如蔣嬤嬤所說,女人喜歡聽甜言蜜語,男人更喜歡落到實處的好處嗎?

阿桔抿抿唇,忍羞做了一個決定。

晚上夫妻沐浴,趙沉還想跟阿桔一起,阿桔沒應,堅持分別洗,趙沉有點不太高興。

阿桔沒管他,隨便洗了洗身上便迅速回了內室,先把門關上再換上蔣嬤嬤特意為她準備的別出心裁的裡衣。才吹完所有的燈,聽那邊趙沉過來了,她顫著手開了門,急忙鑽進被窩裝睡。

趙沉一進屋,發現裡面一片漆黑,不由問道:「怎麼這麼早就睡了?」他洗了頭,還想看會兒書等頭髮徹底干了才睡的。

阿桔沒出聲,只是聽趙沉似乎想要點燈,忙道:「別點了,我困了,燈亮著刺眼……」

她聲音低低的,有點急切,有點心虛,還有無法掩飾的緊張。

趙沉在黑暗裡頓了頓,慢慢回過味兒來,關好門後走到炕沿前,摸索著捧住她臉親了上去:「真的困了,還是想早點讓我抱著你……睡覺?」

他話裡透著深意,偏偏還猜對了,阿桔羞得拍開他手,躲到了被窩裡。

僅僅這樣一個動作,趙沉體內的火便被撩了起來,長腿一伸便上了炕,直接鑽進被窩裡,「阿桔別急,我這就抱你……你,你這是什麼衣裳?」

摟住人後習慣地去解她衣裳,不想衣裳變了樣式,趙沉好奇地順著一條帶子摸了下去,越摸呼吸越急,不可置信地問:「阿桔,這是,這是你送我的回禮?」

他的手碰著帶子也碰著她,阿桔埋在他肩窩顫聲解釋:「我,我沒想,是,是嬤嬤非要我穿的。」

「我要看看。」趙沉說著就要起身。

阿桔死死抱住他:「別看,快,快睡覺吧……」

趙沉撥開一處帶子把趙將軍派了過去,半壓著她問:「這樣睡覺?」

阿桔貼著他胸膛不語,他明明知道,為何還要逼她承認?

趙沉卻並不攻城,啞聲在她耳邊道:「行軍大忌冒進,你故弄玄虛,明擺著有陰謀,本將不親眼探查敵情,是不會率軍深.入的。」

他又胡言亂語了,阿桔情不自禁想他話裡的深意,趙沉就趁她被他說軟了身子,飛速鑽了出去,阿桔察覺他意圖想拽住他,可她那點力氣哪裡比得過男人?

最後在滿屋柔和明亮的燈光中,她用枕巾捂著臉,任由男人打量。

這一晚趙將軍奮勇奮戰了四次,若不是阿桔拿明日要去安王府勸他,他恐怕還要再殺幾次。

次日早上醒來,趙沉神清氣爽,顯然對阿桔的回禮非常滿意,看她的目光柔得快要化出水來。阿桔卻根本不敢看他,總覺得在趙沉眼裡,現在的她就跟沒有穿衣服一樣。

陪寧氏用過早飯,趙允廷有話要對趙沉說,阿桔便回望竹軒等他,半個時辰後趙沉回來,神色如常。他不說,阿桔就覺得父子倆說得是外面的事,也沒有問,略加收拾後夫妻倆就往外走了。

侯府門前馬車已經備好,趙沉扶阿桔上車,沒等阿桔坐穩,他也跟了進來。

「你怎麼不騎馬了?」阿桔好奇地問。

「昨晚騎了一匹妖馬,今早想歇歇。」趙沉懶懶地靠著側壁,看著她道。

阿桔茫然地與他注視。

昨晚他一直跟她在一起,何時騎……

念頭剛起,阿桔的臉蹭的紅了起來,狠狠瞪他一眼,轉過身去不給他看。

趙沉也沒有纏她,目光落到她腰上,暗暗回味昨晚的美妙滋味兒。

身後沒有半點動靜,阿桔悄悄回頭,趙沉視線迅速上移,朝她勾唇一笑。

笑得壞死了。

阿桔沒辦法,同他說起安王府的事情來,趙沉一一答了,看她的眼神依然未變。

幸好馬車停下他先下車接她時,終於又恢復了清冷模樣。

道貌岸然,阿桔在心裡嘀咕道。

趙沉聽不到妻子無言的評價,即便聽到了也不會在意,扶阿桔站穩後,他輕聲叮囑她:「別緊張,萬事有我。」

阿桔輕輕點頭。

夫妻二人在王府下人的引領下跨進了王府大門。

而廳堂裡面,得到通傳的安王安王妃已經等著了。見兩個兒子還沒有到,安王皺了皺眉,問丫鬟:「去看看,請世子跟二爺快點過來。」

丫鬟領命而去。

安王妃望著丫鬟的背影,右眼皮忽然一陣跳。

她按按眉頭,心底莫名浮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