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傻丫頭,不要命啦?!」
畢媽媽看完了韓國家庭劇,關了客廳的燈準備回房睡覺,經過畢沐的房間,悄悄進來瞄了一眼,看她是不是又躲在被窩裡看什麼閒書漫畫之類的。
結果卻見這丫頭還在埋頭溫習功課,畢媽媽頓時覺得有點感動。這都凌晨一點,她又忍不住責備了她一句。
再過兩週就是高二第一學期的期末考,如果成績沒進年級前一百名,會被踢出重點班的。
畢沐不敢大意。
不過畢媽媽卻發現了另一個更有可能刺激了這丫頭的原因,大概就是上次跟她那個遠房又遠房的天才堂叔住了兩天之後,這丫頭在學習上便越發用功了,有時候簡直學到魔怔,聽她班主任說,成績也一路飆升。
畢媽媽暗暗稱奇,看來天才的輻射功能還真是強大,下次有機會得多讓這丫頭跟他住一住。
當然,丫頭年紀漸大,也不好這樣,上回是年齡小嘛………
好吧,上次純粹是為了省車費錢…………
「丫頭,早點睡吧,明天起來再複習,不然期末病倒了,你就前功盡棄了。」
一語成籤,在自己媽媽的「暗示」下,畢沐果然在臨近期末前兩天病倒了。
簡直……讓她差點哭了!
半夜高燒近四十度,畢爸爸擔心她腦子被燒傻,夫妻倆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去醫院急救室。
一直到隔天晚上十點左右,畢沐才醒來,可把夫妻倆給嚇壞了。
期末考試也只能暫時擱下,幸好班主任表示,會盡全力爭取把她繼續留在重點班。
畢竟,這是一個因為太拚命複習而病倒的好學生。
生病的高中生還有一個特權——可以自由玩手機。
畢沐毫不客氣地把手機從媽媽手裡奪過來,邊打點滴邊刷微博。
微博上關於畢神的話題零零碎碎地增加著,他的行蹤依然成謎,他復出與否也依然無人知。
但是畢沐知道畢神在俄羅斯的那個國際象棋俱樂部裡,他臨走前親口告訴她的。
打開手機Q.Q,畢沐自己都不知道第幾次了,她重新發出自己添加好友的驗證消息。
每一次都盼著那個人能看見她的驗證消息,可惜他好像都不用Q.Q的樣子。
而且,他的空間雖然沒有設置權限,但是裡面只轉了一條遊戲上的東西,還是十年前的!別的什麼都沒有。
畢沐拿著手機在發呆,突然聽見一聲響亮的Q.Q提示音。
低頭去看,霎時驚訝到咬住自己的手背。
他通過了她的驗證消息!
對話界面裡有一行她盼了大半個學期的話——「我們已經是好友啦,一起來聊天吧!」
畢沐完全反應不過來,她本來只是習慣性地重發了一遍好嗎!她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好嗎!
竟然真的通過了…………
在她咬著手背沉浸在自己的震驚和激動的時候,對話頁面裡彈出一條消息,只有兩個字加一個符號——〔畢沐?〕
難得他還能記得這個名字,但是……
當她趕緊打開自己之前發過去的各種打招呼的消息一看時,嗯………是個人也能知道這是她畢沐的號。
因為那些打招呼的話,全是這樣的:
〔堂叔好!〕
〔堂叔,我是畢沐。〕
〔堂叔,我能加你為好友嗎?〕
〔堂叔,你上線了一定要通過我!〕
〔堂叔,你的號是不是被盜了……〕
〔堂叔……〕
……
諸如此類。
連起來看,真是不要太傻、太二!
畢沐簡直……想重新昏迷過去。
2
不敢讓她的神等太久,畢沐迅速發了一句〔堂叔好!〕過去。
啊……怎麼還是這句?!
畢沐你要不要這麼無聊……
沒過兩秒,他發過來一句——〔怎麼還沒睡?〕
然後又是一句——〔嫌自己不夠傻?〕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近零點了,他那邊應該是……凌晨四點?這不比她還遲嗎!
不過她是學生,熬夜的話,自然理虧了些。
他說過,未滿十八歲的小孩不能熬夜的嘛,否則會變笨……
畢沐輸了一行字發過去——〔感冒了,剛醒呢,在醫院打點滴,閒得發慌。〕
幾秒之後,他發來一段語音。
竟然是語音……會不會一聽就跪啊?
按照記憶中畢神的獨特聲音,的確、極其有可能一聽命中。
畢沐看著那語音信息上面的紅點,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敢去點它。
——「生病更該早點睡。遊戲中,不方便打字,語音?」
畢沐摀住心臟,激動到揪住被子。
天啊,這聲音,果然開口跪……畢神怎麼不去當配音演員?
面對面聽他的聲音時,如果不是他本人放鬆下來,基本上不太會讓人上癮。
但是透過磁場和波粒效果,由信號那端傳來,完全沒防備的慵懶音色,質感清晰,彷彿喉間的磁粒滾動聲都能被傳過來,聽在她這種聲控的耳朵裡,魔力重重好不好……
她怕自己激動太久沒跟他講話,他一不耐煩就下線了,所以急急地想說點什麼。
結果手指觸在錄音那個地方,卻不知道有什麼要說的,然後、然後就直接發了一段空白語音過去。
畢沐你還能再蠢點嗎!
很快他就發了一個四秒的語音過來——「緊張什麼?慢慢說。」
這都被看穿了,她想流淚。
不安地環顧了一下病房四處,怎麼總感覺畢神就在她身邊,把她的一切中二反應都看在眼裡呢……
他那邊很安靜,只有信號的那種細微沙沙聲;他說話也不快,剛睡醒的感覺。
這個點了,他是在那個俄羅斯俱樂部嗎?一個人在打電子遊戲?
這次畢沐提前練習了一遍才發過去,雖然只有短短六個字——「堂叔你不睏嗎?」
她握著手機,這次好像有點久,應該是遊戲正到緊要關頭,兩分鐘後,才收到他的語音——「困……睡不著,腦袋累,需要放鬆。」
累怎麼還會睡不著?需要放鬆怎麼還不睡?
這是什麼邏輯?畢沐完全不懂。
「堂叔,我看了你週三那場快棋比賽的結果,嗯……你什麼時候回國呀?」
——「沒到時候。怎麼,覺得我待在這裡一直輸棋太丟臉了?」
「沒有沒有,我看網上論壇在分析,他們說……就是、就說堂叔你明顯是故意輸棋的,還說……」
——「繼續。」
「就、說你準備復出棋壇了。堂叔,是不是這樣呀?」
——「畢沐,我記性很好。」
「………啊?那、那然後呢?」
——「我記得跟你說過,網上的東西做不得準。」
「哦,好像是唉……」
兩人一來一去的發語音信息。
黑夜長,畢沐卻覺得頭上有太陽,曬得她不自覺傻笑。
點開神發過來的語音,他似乎是輕笑了一聲,然後才說——「讀書也別太死記硬背,找找竅門,不難。有事得先走,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還有什麼要跟他說的嗎?
這話聽著莫名讓她臉紅,彷彿兩人很親暱一樣……
哎!畢沐你清醒一點!再不說他就下線了!
她一急,問了一句——「我下次還能跟你聊天嗎,堂叔?」
才兩秒,他就回了,看來他的事情應該還挺急的。
畢沐盯著那個長度也只有兩秒的語音信息,深吸了一口氣才在上面觸了一下,只聽見那人夾雜著笑意的四個字。
他說——「看我心情。」
畢神是故意的嗎?用最令人難以抵擋的寵膩音,聽得她的心跳頻率一下子往上飆,停都停不下……
是不是他心情好時,她就可以跟他聊天了?
噢,她的神。
3
北國之上,冰封之地,俄羅斯莫斯科境內歷史最悠久的大型國際象棋競技俱樂部GV。
三台並排在一起的電腦屏幕面前,坐著一個身材修頎的年輕男人,他漂亮十指間的遊戲柄被靈活地控制著。
畢延京扔下握了幾個小時的遊戲柄,起身打開這間內室的門,往俱樂部過道走,倦怠面容上的笑意迅速消散而去。
純黑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他膚白若玉,唇色有點淡,又因為太久沒闔眼的緣故,雙眼皮愈加明顯,眉間的疲憊也毫不掩飾,整個人顯得慵懶而睏倦。
他前幾個小時跟人下快棋車輪賽,一和七負,收穫不小。
畢延京很難得地吹了一聲口哨,也不知是因為自己通過連續輸棋或者和局而領悟到了國象裡更多不為人知的奧義;還是因為完全不費腦力的電子遊戲讓他恢復了大腦的活力和各種功能;又或者是因為跟那個小女生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他覺得好笑。
其實,他的那個Q號是剛入少年宮的時候,教練要求每人註冊一個,才註冊下來的。
後來他離開少年宮,便再沒用過Q.Q。十幾年來,只偶爾拿它登錄過一些方便用到的遊戲。
剛剛看見國內騰訊平台推出了一款看著挺新鮮的小遊戲,給出的第一登錄選擇就是用Q.Q號,他登上去,然後就看見了一連串的加好友驗證消息。
一開始還以為這古董號碼被盜了,粗粗一看,竟然是國慶時跟他一起住過的那個小女生。
他掃了一遍那些打招呼的消息,頓覺好笑。
囑咐她學習不要死記硬背,是因為突然想起了上回聽見她在廚房裡,邊煮麵條邊背英語段落的情景。
當時感覺有點奇葩,現在想想有點傻氣。
經過自己的房間,進去取了黑色口罩、手套、耳罩和圍巾,一一戴上,又披上淺咖色中長毛呢大衣,雙手收進大衣口袋裡,走出俱樂部。
畢延京上了出租車,車子直奔莫斯科南邊的皇.家國際象棋俱樂部。
大雪封城,凌晨四點的莫斯科異常冷清;今夜華庭,車窗內的年輕男人雙眸晶亮。
他見過最黑的夜,也吹過最冷的風。
莫斯科有沒有眼淚他不知道,但這裡有他想要重新奪回的一切。
皇.家國象俱樂部大廳內,眾多國象界頂級高手都開始在同一種宿命裡輪迴——一次又一次敗給那個全身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慵懶雙眼的神秘年輕棋手。
那麼,所有曾預言他畢延京脫離了主.流路線之後就會變得「不過如此」的一流大師,真是要不好意思了。
他不需要誰來親手訓練,他的未來也不需要被誰看好。
要從他身上挖掘最大的商業價值和時代效應嗎?
要他去成為國象界裡兼具外表風度和符合時代性的一顆偶像巨星嗎?
偏不。
他的六十四宮格神話,自然要以他的方式、他畢延京的名義,一步一步去締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