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甘曉曉手裡拉著行李箱,神情有點僵硬不自然地朝他們兩人微笑,她強自安慰地笑著說:「你們……不愧是親叔侄啊。」
高挑帥氣的男人把軟萌水靈的女生堵在長椅與自己身體之間——這樣的一幅畫面……除了是親叔侄這個說法,甘曉曉不知道還可以怎樣說服自己。
畢沐有點囧,趕緊把雙手從畢神的手臂上放下來,還伸手去推他,企圖讓兩人的距離和姿勢不那麼奇詭。
畢延京當然清楚她的小心思,但他偏不如她意。
他說:「不是親叔侄。」
「什麼?」旁邊的甘曉曉有點愣,抬手把自己耳邊的一縷長髮別到耳廓後。
畢沐也愣住,眨了眨眼睛。
畢延京終於站直身,把畢沐解放出來,然而下一刻,就把她從座椅上拉起來。
「我說,」他一手攬過她的肩膀,往自己身旁拽了拽,對甘曉曉說,「我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不是叔侄。」
畢沐徹底懵住,蹭著他毛衣的一邊臉頰熱乎乎的。被他緊緊攬著,又掙不開來。
「你、你們……」甘曉曉震驚,少有地結巴,「她不是喊你『堂叔』嗎?我就以為———」
「對,我讓她喊的,增添情趣。」畢延京打斷她的話,眼角上揚,修長手指捏著畢沐的肩膀,漂亮的指甲蓋微微泛白。
「我、你們……對不起,是我誤會了。」甘曉曉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情急之下把道歉脫口而出。
畢沐:「………」
她已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力出了問題了。
況且肩膀上被神捏得生疼。
她往他身旁縮了縮,小聲嘀咕:「堂叔……疼……」
畢延京輕笑一聲。
顯然,這傻人一點都沒意識到當前的氛圍場面是何等的尷尬。
他就著她的小動作,改為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長指極自然地輕輕揩了一下她瓷白的臉頰,歪著唇角問:「這樣呢,還疼嗎?」
疼,特別疼。
畢延京的笑落在甘曉曉眼裡,無盡的刺眼。
她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多餘又可笑。
她從國外千里迢迢追著他的腳步回來,如今看來就是一場荒唐的嘲諷。
她暗戳戳愛慕了十幾年的人,對著另一個人笑,溫柔地,霸道地,痞氣地。全是她不曾見過的樣子。
而那個人,只是不知哪一天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女孩。
「堂叔……」後知後覺的畢沐這才不自在地掙了兩下,試圖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那個、我……我學校還有事,可能要先回去了。」
「怎麼,你不是來接我的嗎?」畢延京不動聲色地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我…………」畢沐面紅耳赤,對面的那個漂亮姐姐在低頭輕咳,讓她更不自在。
她是來接機的呀。
她是他的死忠棋迷呀。
她崇拜他敬愛他奉他為神。
可是為什麼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了呢?
這邊兩個人各自思忖的時候,旁邊的甘曉曉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她揚著笑問他們:「人接到了,怎樣,一起去吃個晚飯?」
畢延京的手機在這個時候有電話進來,他習慣性地不想理,剛要切斷,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又皺著眉走開幾步去接電話了。
2
畢沐站在原地,朝甘曉曉笑了笑。
甘曉曉也對她微笑,終究沒忍住,開口問她:「我記得,你叫……畢沐?你跟延京認識多久了?我以前……似乎對你沒什麼印象。」
畢沐摸了摸額角的細發,思索了一下才答:「嗯……不久。不過我是畢神的棋迷,崇拜他很多年了。」
「是嗎?他的棋迷很多,遍佈全球。」
言下之意就是:你作為其中他萬千棋迷中的一個,理應也沒什麼特別的。
畢沐點頭,「我知道呀,他是畢神嘛,我們學校就有很多人喜歡他。」
甘曉曉察覺到了——他們二人目前,還只是畢延京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這個女生,只是崇拜他。
她瞭然地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怎麼地,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你呢,喜歡他嗎?我是指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畢沐猛然一驚,抬眼,怔怔地看著甘曉曉。
3
「她呢?」畢延京結束了電話之後走過來,四處看了一下都沒見著畢沐。
「說是學校有事,先回去了。」甘曉曉斂起臉上所有的情緒波動,故作輕鬆地笑著說。
畢延京沒說什麼,拿起外套,戴上墨鏡。
甘曉曉問:「你不問問我出國去做什麼了麼?」
她只想最後再賭一把。
「我知道,」他邊說邊越過她往接機大廳出口走去,「所以現在要麻煩你跟我回家一趟。」
甘曉曉愣了一下,爾後低首歡喜,拉著行李箱跟上去。
4
畢延京靠在後座座椅上,拿著手機回各路郵件;甘曉曉坐在旁邊暗自開心。
「對了,」他突然出聲,但是沒抬眼,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朋友一場,我認為還是有必要事先告訴你一聲,以免你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告知我作出的決定,會記恨我一輩子。」
甘曉曉聽他這麼說,再看他這幅慵懶漠不關心的模樣,一顆心頓時往下沉。
她強顏歡笑,「什麼呀?弄得這麼唬人。」
「關於和你是指腹為婚那件事,我不會同意老人家的提議,我父母親的建議對我而言也不具有任何可借鑑性。」
他的語氣毫無波動,如同在交代助理某件公事。
甘曉曉慌了,「我……也只是聽我爸說了幾句,我——」
「現代社會還講『娃娃親』這種東西,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畢延京的長指飛快地敲著手機鍵盤,眉目高冷,不可親近,絲毫沒有剛剛在接機大廳裡那種愜意。
不知怎麼的,甘曉曉鬼使神差地丟棄了一回自尊心,她問:「可是,只是試著交往一下,有那麼令你厭惡嗎?」
「並非厭惡,只是難以忍受因此而浪費雙方的時間精力,懂嗎?」他終於放下手機,抬頭看向她。
眼角上揚,耳垂上的耳釘折著光,無盡性感。
畢延京側臉看著她說:「你剛剛也看見了,我要的人只有一個。」
「你是指畢沐?」答案已經很明顯了,甘曉曉卻還是問了一句。
「我是指,我的畢沐。」
5
之前那通電話是畢家姥姥打過來的,熟人都知道,畢延京從小算得上聽從的,只有他姥姥的話。
跟甘曉曉是娃娃親這件事,他參加智運會之前,在76大廈頂層餐廳裡接到父母來電時就聽說了。
那時候看著沙發上熟睡的畢沐,他內心煩躁,亂得像散落的棋盤。
而這兩個星期以來,在加拿大邊比賽邊回憶之前的一切。驕傲如畢延京,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生命裡少了那樣一個小女生,將會變得很無趣。
他這個人最不能忍受無趣的人生。
好玩,就是畢延京做任何事情的最大原則。
所以他必須讓家裡人趁早斷了給他塞一門娃娃親的念頭,也完全不能給甘曉曉一絲希望。
塞林格曾說——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在畢延京看來,這句話純屬無稽之談。
愛上一個人,不該用盡一切方法手段去得到她嗎?
愛上一個人,還捨得收回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