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些人天生就做不好某些事情,比如畢沐跟「運動」這個詞永遠也不搭邊。
她本來就沒有準備,突然地、莫名其妙地被叫來跟畢神的隊員及朋友們一起野營,而且還只有她一個女生。只有她一個……
林照說野營目的地是山頂。是山頂……
這才不到半山腰,畢沐就覺得自己已經累到可以隨時滾回山腳下去了。
前面那些少年棋手早就把她甩下了一大截,他們平時大多數時間都在訓練和參加比賽,如今一放鬆下來,個個精力充沛。
陸晃幾個人也在前面說說笑笑的,時不時停下來眺望遠方『指點江山』。
畢沐勉力撐著再往上攀爬了一小段路,實在沒力氣了,喘著氣往石梯旁邊的小樹林挪去。
正是落日時分,太陽散發著最後的光芒。
畢沐邊尋找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邊小聲感慨:「天啊,快要死了……這些人就不會累嗎?好好的為什麼要來——啊——」
猝不及防的一腳踩空,一瞬間的天旋地轉。
她光榮地從腳下一個暗坡摔下去,跌到下面的平坦草地上。
幸好這下面是平地,不然就真的直接滾回山腳了…………
但是也很痛啊!這坡的高度比她的身高還高!
畢沐站起來,邊嘀咕邊在下面來回嘗試了幾遍,發現自己找不到爬上去的路……
「啊……上帝不會在跟我開玩笑吧?我就只是想找地兒偷一下懶,你就給我這麼大懲罰……」
她在下面自言自語地團團轉,如同熱鍋之蟻。
剛拿出手機想聯繫前面那些人,又發現自己沒有陸晃他們的聯繫方式。
只有畢神的……神的……
因偷懶而掉下小山坡造成爬不上去的窘境再去麻煩他,這麼想著,委實有些丟臉。
而且,他好像都沒參加進來,應該還在山腳下的小酒吧。
畢沐把手機收回口袋裡,認命地扯著嗓子呼喊林照陸晃他們。
2
畢延京是很喜靜的人,雖然不討厭社交團體活動,但能不參加就不參加;即使有時興致來了玩一玩,也習慣把別人從自己身邊趕走。比如現在。
他拎著一瓶檸檬果醋,悠悠地踩著石台階上來。
隱隱聽到有人在呼救的聲音,畢延京停下來,側耳,皺眉,然後加快腳步往上趕去。
沒一會兒,某人的稚聲稚氣愈加清晰。
是在喊林照他們。
他順著聲音拐進小樹林,走沒幾步就看見了站在暗坡下呼救的那個小傻瓜。
畢延京覺得好笑,扔下果醋走近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偷懶往往讓人得不償失。」
突然發出的熟悉聲音,讓畢沐驚了一下,她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就知道來者是誰。
畢沐趕緊仰頭,神情又囧又慌張,「堂、堂叔……」
「傷到沒?」
「沒有,」她咬唇,「但是我爬不上去……」
畢延京忍不住笑,唇角的弧度若隱若現。他轉頭觀察了一下,這個坡陡峭到近乎垂直,以她的身高,確實很難爬上來。
他俯身,向她伸出手,「手給我。」
畢沐乖乖把手舉起,剛到半空,又立刻收回去。在口袋裡摸了一陣,沒找到紙巾,她匆匆在自己牛仔褲上擦了擦手,這才重新把手舉起來夠到他的高度。
剛剛她瞥見畢神那紋路淺落的掌心,乾淨修長的手指……再想想自己的手,已經不知道與地面發生了多少次親密接觸,髒……兮兮的……
畢延京把她的一切動作心思收於眼底,但沒說話,垂著眸地等著她把手交給他。
兩人的手剛搭上,毫無經驗的畢沐急著借力爬上去;畢延京只感到一陣巨大的拉力,沒有一點點防備就被她扯下去了。
他眼疾手快護住她的後腦勺,但完全無法避免這傻瓜被自己壓在下面的必然趨勢。
「嘶———」
畢沐真是……
除了腦袋,哪都疼啊……
疼到倒吸涼氣……
「急什麼?」畢延京撐起上半身俯視她,長指彈了一下她腦門,「個子不高人也瘦,怎麼就這麼重?」
「堂叔你、你也不輕啊……」畢沐輕揉腦門,本來就已經很痛苦了,居然還要被神嘲笑。
「我是男人,要那麼輕做什麼?」
「可是我體重還沒過百,也不算重的……」
她的臉頰在冬日夕陽的映襯下顯得紅撲撲的,氣呼呼地辯駁著,稚氣的眉目很是糾結。
畢延京撐在她上方,視線從她臉上緩緩下移,掃過平緩的某處。然後他偏頭輕笑一聲,「既不高又平胸,你還想重到哪裡去?」
畢沐:「………」
簡直……囧到無話可說……
有人願意挖個地洞讓她鑽進去躲起來嗎……
緋色的天幕鋪在空中,寒冬裡的暖陽悄悄沉入海平線以下。
畢延京摘下遮陽帽,額前的細碎黑髮垂下來,俊眉修眼,好看得厲害。
兩人離太近了,瀰漫著一種不算陌生的曖昧氣息,畢沐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她伸手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沒推開,整個手掌反被他捉住。
畢延京順勢從她身上翻下來,側躺到旁邊的草地上,一條長腿壓住她下半身。
「堂叔!」畢沐頓時全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畢延京捉住她那隻手輕輕捏,另一隻手撐住自己的腦袋,側臉瞧她。
他問:「甘曉曉跟你說什麼了?機場大廳那回。」
畢沐不知道為什麼話題一下子拉到那件事,有點結巴地答:「沒、沒說什麼啊……」
「真沒有?」畢延京捏著她手的力度突然加大。
畢沐疼得吸氣,外加害怕與緊張,眼淚都被逼出來了,委委屈屈地說:「就是沒有嘛,我那時候有事,就先回學校了,真沒說什麼……」
他放開她的手,但是腿還壓在她身上,不讓她掙開。
撥了一下額前碎髮,畢延京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甘曉曉是我前教練的女兒,也是小時候跟我在少年宮一起玩的朋友。但這些年關係疏了,如今連朋友都算不上。」
畢沐還在為他剛剛弄疼她而委屈。但是神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見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
她擰起秀氣的眉,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反應這麼平淡?
是真的傻嗎?
聽不懂這是他的解釋嗎?
畢延京不打算拖下去了,他挑眉,「那你現在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嗎?」
「……什、什麼答案?」
「暗戀著我?喜歡我嗎?嗯?」
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宇宙,畢沐看著天幕上變幻飛快的彩霞,就像看著一顆藏在自己心裡很深很深之處的恆星慢慢變亮。要知道,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她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是、我……我崇拜——唔——」
沒等她說完,畢延京就強硬地扳轉她的腦袋,堵上雙唇。
唇齒相撞,畢沐根本沒經驗,他輕而易舉地就侵入她溫暖清甜的舌腔。
沒有耐心,他自然就沒有輕重,半吮半咬,懲罰的意味多過情動的熱烈,鮮血的銹鐵氣味在兩人勾纏的唇舌間漫開。
微涼的漂亮十指捧著她臉頰,他清晰地感知到手指下她的皮膚快速升溫。
畢沐的大腦空白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情緒激烈地開始抗拒他。
她支吾出聲:「堂叔、堂……放、放開!唔……放開我!」
畢延京翻身壓上去,舉著那雙意圖掙脫的雙手禁錮在她頭頂草地上。
「要我放開你?」眼尾上揚,耳釘性感,他問,「小壞蛋,騙誰呢?嗯?」
這樣的畢神讓畢沐覺得陌生又害怕,她哭著搖頭:「我沒有騙人,我沒有……」
「是嗎?」他說著,拇指輕輕揩著她唇邊的淡淡血絲,「那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不、不清———」
「嗯?」畢延京抬手掐住她下巴,強迫她仰臉面對自己,威脅性低哼一聲。
畢沐渾身緊繃,眼淚從眼角往下掉,滑進草地。手被他壓著,擦不了眼淚。
她吸著鼻子,「……我、我……」
他慢慢俯首,鼻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額頭,聲音低緩。
「如果說不出我想聽的,你今天會更痛苦,要試試嗎?」
畢沐徹底慌了,「哇」地哭出聲,邊哭邊說:「我、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行了吧……嗚嗚嗚嗚嗚……」
畢延京笑開,這才放了她,把人從草地上抱起來攬在懷裡,溫溫柔柔地開始哄:「行了行了,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太傻,傻到連自己喜歡我還是崇拜我分不清。不哭了,小傻瓜,再哭就不好看了,乖,不許哭了。」
「堂叔是壞、壞人……欺負我!壞人!」畢沐又驚又怕,哭到哽咽,把腦袋埋在他懷裡,眼淚鼻涕全部擦在他灰白色運動服上面。
二十年來,考試考得最差的一次都沒有哭到這樣凶過,他三兩句狠話加一個強吻,就把她嚇得哭到停不下來。
畢延京輕輕搖著懷裡的小傻人,勾起唇角,「我本來就很壞,專門欺負小女生的,你不知道嗎?」
畢沐:「…………嗚嗚嗚」
「還哭?信不信我就地辦了你?」
一瞬間安靜無聲,只有黃昏的風颳過小樹林的颯颯之音。
畢沐揪著他的衣服,死死咬著唇不敢出聲。
好一會兒,她開始打嗝。
畢延京蹙眉,「搞什麼?上回不是治好了嗎?」
「我從小……嗝……從小一難過就會這……嗝……這樣打嗝……」
他不滿地嗤笑一聲,「意思就是,我現在讓你很難過?」
畢沐搖頭,又點頭,把自己都弄糊塗了。
畢延京捏她的耳垂,「所以,我是被嫌棄了?」
「沒……嗝……沒有……我、我不敢……」
「說什麼?大聲點。」
她不肯再開口,緊閉著雙唇,因為不願意自己的打嗝聲再冒出來。
畢延京輕哼,開始給她拍背順氣。
良久,他總結:「人傻就算了,毛病還多。看來我果真虧了。」
畢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