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嚴謹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那就大錯特錯。回到了家,把小梅瑰交給了筱筱,嚴洛就要把兒子領到書房去了。嚴謹一看這架式,就知道這場父子對話沒什麼好事,他在腦子裡囑咐梅瑰:「小烏龜,我跟爸爸說話你不能偷聽哦。不許聽,知道嗎?」
梅瑰坐在客廳沙發上,小臉上滿是擔心,嚴謹又說了一遍,她才點點頭。嚴謹這才放心的進了書房。
書房裡,嚴洛開門見山的說:「你知道你錯在哪了?」
「知道,我不該不考慮小烏龜的安全問題就讓她來找我。我以後不會這麼莽撞了,爸爸。你就別怪小烏龜了,你要怎麼罰我都行,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
「你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會讓梅瑰走這麼遠去找你?」嚴洛氣得不行,雖然他家兒子經常幹些出格的事,但讓個五歲小娃娃獨自出遠門,這個實在太離譜了。
嚴謹低了頭:「我沒多想,我就是想炫耀一下我在學校很威風,就跟小烏龜說了,我也沒想到她真的就來了。」
「那你怎麼知道她在校門口的?」
嚴謹腦子發木,對啊,他怎麼能知道小烏龜在校門口的?沒有電話,沒有郵件,那說同學看到了告訴他的可不可以?不行,他爸抓同學來一審就露餡了,而且今天是考試日,沒有哪個同學能出校門。那說校門口的監控器拍到了,他無意中看到?不行,監控錄像一放就知道他在撒謊。嚴謹飛快的在腦子裡轉著,怎麼辦,該怎麼解釋。
「想什麼想,說實話。」嚴洛冷冷一喝。
嚴謹心一顫,眼一閉,大聲說:「我,我覺得考試沒意思,不想考了,想偷溜出去玩的,出了校門正好就看到小烏龜在那。」
「你什麼?」嚴洛大怒,指著嚴謹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好,很好,他真是肥了膽了,連考試都敢覺得沒意思,竟敢偷跑出去玩,他真是太長進了。
「你給我跪著。」嚴洛瞪著兒子,喝道。嚴謹飛快的噗通一下跪倒了,他知道這次爸爸是真的非常非常生氣,他要完蛋了。
嚴洛半天沒說話,嚴謹等著心裡直發毛,他越想越害怕,不知道老爸要怎麼罰他。可嚴洛偏偏不給他一個痛快,竟然走出去了,留小魔王一個人孤伶伶的跪在那。
嚴洛出來一看,小梅瑰神情落寞的坐在陽臺的椅子上,捧著手裡的杯子,在聽著筱筱說著什麼。嚴洛有些心疼,那樣的表情,真是不該在一個五歲多的孩子身上顯現。筱筱看老公出來了,低頭跟梅瑰說了幾句,在她臉上親了親,梅瑰點點頭,轉頭看到嚴洛,卻沒有發現嚴謹的身影,她明顯很失望,轉過頭去,對著書房門口看了又看。
筱筱把嚴洛拉回房裡,嚴洛問:「怎麼回事?問出來了嗎?」
筱筱搖頭:「她什麼都不願說,保密措施可比咱兒子強多了。但我想我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難過。」筱筱拉老公坐下,唉口氣:「梅瑰明年9月該上小學了,我昨天跟梅先生聊這事,想著如果他沒時間,我去聯系一下旁邊的學校,現在上學什麼的都得提前報個名。可是他說他跟趙小姐商量過了,梅瑰也長大了,不好再麻煩我們家,他想把梅瑰送到私立學校去,找家管住宿的學校,培養梅瑰的獨立性,說學校教學條件好,管理也嚴格,梅瑰太內向太依賴了,換換環境比較好。」
嚴洛皺了眉頭,小梅瑰的性格,去了住宿學校能適應嗎?「那他和趙小姐,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
趙慧中是梅慶海的女朋友,交往了有一年多了,梅慶海帶著她跟嚴洛家一起吃了幾頓飯。趙慧中是個典型的職業女性,幹練、外向又很強勢的一個女人。梅慶海的溫吞個性,配上趙慧中倒是很互補。
「他們想春節的時候,趁著放假回家,就把婚禮辦了,在兩邊老家擺宴,這邊就算了,梅先生二婚,也不想在這邊太張揚。」筱筱又歎氣:「我聽趙小姐的意思,她也三十了,想早點結婚要個孩子。」
「孩子?」
「嗯,所以我挺擔心小梅瑰的。趙小姐昨天跟我聊了挺多,問我平常怎麼跟梅瑰相處的,她說這孩子跟她不親,又說覺得梅瑰很少說話,太陰沉孤僻了。她說小孩子這樣不好,所以他們才商量了要把梅瑰送到寄宿學校去,鍛煉鍛煉。你說,這人跟人的看法怎麼差這麼遠啊,我就覺得小梅瑰安靜乖巧招人疼,怎麼到她那就覺得是陰沉孤僻呢?」
嚴洛聽了很不高興:「那女人腦子沒問題吧,她喜歡活潑好動的,我們家就有一個,送給她還貼贍養費,只怕她撐不了兩天就得崩潰了。」
筱筱撲哧笑出聲來,戳戳老公的胳膊:「Boss,哪有你這樣做爸爸的,淨給兒子漏氣。」結婚多年,她還是習慣叫他Boss。
嚴洛探手將她攬到懷裡,說道:「小孩子跟後媽相處,本來就需要多點耐心引導開解,何況梅瑰對她媽媽的感情還這麼深,這個趙慧中也太不應該,不想著把這現成女兒先照顧好培養感情,想什麼早點生自己的孩子?這事你沒跟梅瑰說吧?」
「當然沒有,不過有可能昨天他們跟梅瑰聊了聊上學的事,再加上趙小姐說話有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梅瑰又是個敏感的孩子,你說會不會是這樣,梅瑰傷心了,才會跑去找嚴謹。」
「很有可能。」說到這個嚴洛就來氣:「那小混蛋越來越不象話,把小梅瑰都教壞了,他居然還想不考試跑出去玩。幸好是碰上了,不然梅瑰在校門那不知得呆多久,這麼遠的路,她居然還真能找到,沒出什麼事,算是萬幸。」
「這事我得跟梅先生好好再談談,梅瑰這樣的孩子,有什麼都藏在心裡,需要耐心慢慢溝通,他們得多留意才行。」
「可這畢竟算人家的家務事,你自己拿捏點分寸。」筱筱應了,兩口子又說了說話,這才走出房間。
一出房門,呆住了,他們看到梅瑰竟然抱著膝坐在書房門口,象只孤獨的小狗,給嚴謹守著門。筱筱趕緊過去牽著她往客廳去:「梅瑰,不可以坐地上哦,一會嚴謹哥哥就出來了,吃了晚飯,讓嚴謹哥哥陪你看動畫片。」梅瑰點點頭,大眼睛卻一直往書房的方向瞄。
嚴洛打開房門,看嚴謹直挺挺的還跪在那,嚴洛沉著聲音說:「出來,回頭再罰你。」
嚴謹大喜過望,一下蹦了起來,膝蓋也不顧不上揉,屁顛屁顛的就往梅瑰那沖:「小烏龜,小烏龜,我出來了,想我沒?哎呀,怎麼一臉不高興的樣,走走,哥哥帶你回房間看漫畫。媽媽,晚飯好了叫我們啊,我要吃肉,學校伙食肉很少,不夠吃。」
兩個大人看著孩子們手牽著手跑進了房間,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要是他家兒子的沒心沒肺分給小梅瑰一半,大概梅瑰會快樂一些吧,不過,那就一定沒有現在可愛了。多個小魔王二號的話,那也是件挺可怕的事。
房間裡,梅瑰問:「哥哥,嚴洛爸爸跟你說什麼了?他會打你嗎?」
「不會不會,我爸心軟了,我就罰罰站,現在罰完了,你別擔心啊。」嚴謹嘻嘻笑著,看梅瑰點點頭,他又說:「小烏龜,我不讓你聽我想法的時候,你就不能聽哦。」
梅瑰用力點頭:「嗯,一定不聽,哥哥叫我我才聽。」
嚴謹高興了,一時忘形,抱著她在她小臉上啃了一口:「我的乖烏龜。」
啃完了反應過來,看看小烏龜竟然沒有不高興,小魔王的賊心蕩漾了,湊過去左邊臉蛋也啃一口:「小烏龜,哥哥是疼你才親你哦。」
「嗯,我知道。」梅瑰憨憨的點頭:「就跟爸爸、媽媽、嚴洛爸爸、筱筱媽媽、老師、王奶奶、陳爺爺他們一樣。」梅瑰一邊說一邊數。
嚴謹越聽越不高興,哼哼著怪聲怪氣:「這麼多人呢?還有嗎?」
梅瑰認真的繼續數:「那還有我爺爺、我奶奶,不過我一年才見他們一次,還有阿蘿阿姨、阿默叔叔、Happy叔、Smile叔、童童姨、司馬叔、薛姨、雷叔……」
嚴謹臉色發綠,早知道就不問了,這怎麼聽得這麼鬧心。梅瑰這一長串人名數過去,十個手指不夠用,把嚴謹的手指也借來用用,數完一圈再回到自己十個手指再扳了一圈,喘了口氣,想想:「對了,還有默言。」
這下嚴謹跳腳了:「怎麼還有那小家伙?他不安份一點,親個屁啊。」
梅瑰受傷了:「哥哥,我不是屁。」
「哎呀,不是說你了,我是在批評默言那家伙。」嚴謹腳底打著拍子,數來數去,原來他才是最後一個親到小烏龜的,他可是她的嚴謹哥哥,是她最喜歡的人,怎麼能排到最後去呢?越想越不服氣,他不高興!
「小烏龜,你說,我跟默言,你喜歡哪個多一點?」
「喜歡哥哥,哥哥會保護我,為我打架。」梅瑰完全沒猶豫,答案讓嚴謹非常的滿意,不過人家後面又接著說:「默言弟弟也很可愛的,哥哥你不要總生他的氣。」
嚴謹「哼」了一聲,脫鞋跳床上橫著:「反正我不管,有他沒我,有別人沒我,我必須排第一,不然我不跟你好了。」
他閉上眼,等著小烏龜來求他,然後他要拿喬,要告訴小烏龜以後不許理別人了。可等半天身邊的小朋友卻再沒吭聲。嚴謹偷偷睜眼一看,嚇一跳,小烏龜坐在床沿那吧嗒吧嗒掉眼淚。
嚴謹緊張了:「小烏龜,我逗你呢,哥哥最疼你了,不會不跟你好的,你別哭啊。」
梅瑰搖搖頭,她想的不是這個:「哥哥,我快要被送走了,爸爸跟阿姨要結婚了,他們想送我去寄宿學校。阿姨想讓爸爸搬到她那邊的房子去住,說這樣她上班方便,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什麼?這怎麼行?」嚴謹象熱鍋上的螞蟻:「不怕不怕,我跟媽媽說,讓她找你爸爸談,不去寄宿學校,家旁邊不是有小學嗎?那裡挺好的,每天你還來我家,這房間給你住,小烏龜,你別哭。」
「哥哥,我害怕,我不是阿姨喜歡的那種小朋友,要是去了寄宿學校,那裡的同學也不喜歡我怎麼辦?我反應慢,比較笨。」
「不會不會,小烏龜很可愛,大家都很喜歡你,我最喜歡小烏龜了。我跟媽媽說,不讓你爸爸把你送走。」
「我偷聽了爸爸和阿姨的想法,筱筱媽媽去說也沒用。」梅瑰抿著嘴,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她越想越害怕,所以今天才不顧一切去找嚴謹,當時很沖動沒多想,只知道哥哥會保護她。
嚴謹也有些慌,但他還安慰著:「沒事的,我爸爸很厲害的,我去求他,不讓你去寄宿學校,你在家裡不開心,你就來我家嘛。小烏龜你別哭,你哭了我也好難受的。」
梅瑰吸吸鼻子:「哥哥,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我媽媽可疼我了,我想媽媽。」小魔王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她媽媽在哪?他用自己的方法去找,找不到。也曾經問過爸爸,可爸爸也說他查了,查不到。嚴謹看著眼前可憐巴巴的梅瑰,覺得心裡堵得慌。
梅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沒可能了,她手指絞著床單,靜默了很久,然後在眼淚又掉下來的時候,她說:「那,我要是被送走了,哥哥,你能不能繼續幫我找媽媽,有媽媽在,就能把我從學校接出來了。」
嚴謹用力點頭,他把淚娃娃摟過來,摸摸她的娃娃頭:「小烏龜你別怕,我的瞬間移動越練越好了,到時候很遠的距離我都能一下子就到,到時候我就經常去找你。誰要敢欺負你,我揍扁他。再說了,不一定就真去了呢,我一定跟爸爸媽媽說,不讓你爸爸這樣對你。」
可是孩子的願望再美好,現實還是殘酷的。
小魔王因為誘拐小朋友離家和不認真對待考試兩項重罪,被閻王老爸罰冰庫訓練一星期。他被關進了冷凍庫裡練功,出來之後,他聽媽媽說梅瑰的爸爸已經決定了,連學校都已經找好,是近西郊的一間私立學校,風評不錯,就是有點遠。他們勸說無效,所以梅瑰從明年起就要被送走,此事已成定局。
那幾天小梅瑰天天躲著哭,嚴謹在冰庫受罰的事不敢告訴她,她找不到嚴謹哥哥,更覺得無依無靠,越發的傷心。嚴謹出來後哄了她好幾天,剩下的日子,兩個小朋友天天粘在一起,嚴謹陪著他的小烏龜,除了能幫她抹眼淚外,其它的事卻無能為力。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認識到,這是一個大人掌權的世界,他心裡充滿了身為小孩子的無奈與悲情。
梅叔叔是靠不住了,他被趙妖精迷惑了,小烏龜的媽媽能救她,可是小烏龜的媽媽在哪裡呢?連爸爸都找不到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嚴謹心裡真著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