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望著破爛內衫沉吟半晌,點著幾處分別道:「此處應是槍矛所破,此處像是箭傷,此處像是刀砍所致,還有此處,應是匕首短劍一類刺殺。這裡傷處不少,卻不曾有一處像是被柴刀所砍……」
眾人一番相視,心中疑竇叢生。
「琉璃,你如何看?」展昭轉向琉璃問道,卻發現琉璃正若有所思地望著石敏仁出神。展昭問了好一會她才忽然驚覺:「你叫我?」
展昭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石敏仁,問道:「适才我們所言之事你都聽了?」
「聽了,」琉璃點點頭,「你們說得很好了。我沒什麼可補充的。」
眾人一陣沉默,恰在此時,趙虎自門外進來,拱手道:「大人,劉氏已隨大部到達青州,同在府衙外候著。」
包拯聞言沉吟半晌,果斷道:「二堂提審劉二牛。」
………………
二堂提審並不似正堂提審那般嚴謹,並無六房三班吏役齊集排衙,更無驚堂木殺威棒,只有相關官吏衙役參與,參與的官員也不必穿上朝服,但卻依然有刑名師爺書記提審過程,並其後交案犯畫押。
待包拯在堂上坐定,那劉二牛亦早已被提來跪於堂下。包拯眯眼細細打量堂下所跪之人,卻見他跪著,身形佝僂卻依舊高大,頭髮蓬亂,衣衫破爛髒汙,但自破洞之中猶可看出身軀上有許多傷痕,顯是受過刑訊。一雙手粗礪黝黑,規規矩矩平平靜靜地伏在腿上,手上亦能看出許多舊傷,顯然也是個吃慣了苦的人。
包拯沉吟了一番,忽然道:「抬起頭來。」
劉二牛默然無聲,也不動彈,包拯與旁人相視一眼,不免有些疑惑,見劉二牛還是沒有反應,便又提高了聲音:「劉二牛,抬起頭來。」
劉二牛這才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抬起頭看著包拯,目光之中卻有惶恐。
包拯接觸到他的目光不禁一怔。這劉二牛面色本黑,又甚是髒汙,雙眼惶恐驚慌,卻是簡單心性,包拯為官多年審案無數,見罷了無數形態的人心各異,然則要說似劉二牛這樣的人會臨時見財起意,只怕也難以料想。
劉二牛抬起頭,卻瞧見一干眾人見著他若有所思,便慌忙叩頭道:「小民劉二牛拜見青天大老爺。大老爺千萬不要再打小民了。小民怕疼……」
包拯被他這一拜倒回過神來,唔了一聲,皺眉道:「劉二牛,何人將你打成這般模樣?是知縣,還是知府?」
劉二牛搖首道:「知縣老爺和知府老爺都沒有打。是……是官爺打的。」
「是誰叫他們打你?」
「…………」二牛為難地瞅了包拯一眼,委屈道,「我不能說……」
包拯深吸一口氣,道:「你但說無妨。不會有人害你。」
二牛頓了頓,歡喜地看著包拯,道:「真的。你不騙我?」
包拯頷首。
二牛點點頭,卻不慎觸動了後頸的傷口,哎喲了一聲停下,隨即又苦著臉道:「不成,縣裡的官爺送二牛進城前,二牛答應了官爺不能說的……」
包拯隨即了然,微微眯眼強自壓下心頭一股怒氣,又問道:「那你在此處可有再遭刑訊?」
二牛一呆,似乎聽不明白,公孫策忙道:「大人是問你,你在青州府衙大牢,可還有人打你?」
二牛聞言搖首,歡喜道:「這裡的官爺都是二牛的好兄弟,對二牛很好。從來不打二牛,還給二牛上藥,跟二牛說話,還給二牛好吃的。莫三、何萬、小四、全五、李秀,一起大的。」
包拯聞言又不免皺起了眉頭。公孫策忙解釋道:「回大人,據學生所知,青州府許多衙役都是隨當初石大人離安縣赴青州上任時一道過來。他們中有許多都是安縣人,與二牛年紀相仿,想來應是一道長大的玩伴。」
包拯頷首,沉思了一番又問:「二牛,本府問你,你家後院挖出的那具枯骨你可認識?」
「啊?」劉二牛傻傻地看了包拯一會,搖首道,「不認識。」
「不認識又怎會出現在你家後院?」
「不知道。」
「………………」包拯與眾人面面相覷,遲疑了一番,又問,「本府問你,後院中挖出的死者,可是你殺的?」
劉二牛先是搖搖頭,又忽然一口氣說了下來:「後院挖出的那個人是小民殺的五年前小民老母病重無錢醫治正好有客商路過小民家小民便殺了他取他錢財還將他埋在後院之……之……中!」
莫說堂上眾人聽得傻眼,便是躲在後堂的琉璃與白玉堂也聽得莫名其妙。
「這人真是怪了,前頭問一句答一句,這會子卻翻飛了似地往外吐字。連個停頓都不帶。跟那些學堂裡的書呆子背誦似地。」白玉堂搖搖頭,從琉璃身邊揀了顆紅棗往嘴裡一丟,便又賴回靠背木椅上,高高翹著二郎腿蹬著書桌讓整個椅子晃晃悠悠甚是自在。
相比於他的浪蕩模樣,琉璃的坐姿顯得正經多了,雖然也是二郎腿,卻也還端正穩當,只是坐的位置卻不是那麼正經--她坐在桌子上。
公孫策說琉璃此次腹痛是因為氣血不足又滯寒不暢,故要她多吃些紅棗枸杞之類的補氣血之物。時至秋爽,正是紅棗豐收的季節,這一顆顆又紅又大又脆又甜的棗兒就開始成了琉璃的零嘴點心,時時在身邊帶著。
聽了白玉堂的話,琉璃卻不出聲,只默默然揀起一粒紅棗叼在唇齒間,若有所思地一咬:「你說的對,就跟背書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