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牛乖乖地停下不磕,卻抬起頭渴望地盯著白玉堂。
白玉堂又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抬起頭,卻發覺破洞之上除了一輪明月再無其他,那兩人竟都躲開了。這下可糟了,下來之前怎麼商量的來著?該問他什麼??
白玉堂發覺自己全忘了。當然全忘了,因為當時他根本沒聽。
眼見那劉二牛依然盯著自己不放,白玉堂咳嗽了一聲,只好沒話找話:「吃了嗎?」
這個問題很囧,囧得琉璃差點從房頂上滾下來。
劉二牛卻認認真真地回答:「二牛已經吃了。不過二牛想吃棗。二牛家裡那棵棗樹的棗已經紅了,不知道神仙能不能變出來?」
看來神仙果然不好當,尤其在傻子面前當神仙。三更半夜的讓他上哪變棗子去?還得是劉二牛自個兒家的棗子?
白玉堂正自傻眼,忽然有什麼東西地一下砸在他頭上,不待他反應過來,隨即便是一片嘩啦啦地沖著頭頂倒了下來。他急忙跳開,就看見一片個大溜圓的紅棗歡騰似地在地上蹦達。
二牛歡呼了一聲撲上前撿起棗子就往嘴裡塞,才咬了一口眉頭就皺了起來:「不是二牛家的棗子……」
白玉堂惱了:「休要貪心,有棗子就不錯了。我又不是神……」一句「我又不是神仙」幾乎脫口而出,幸虧及時住口,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頓了頓,又接下去道,「你家安縣距離此處雖無千里,卻也來回不易,你若想吃自家棗兒,還是早日離開此處,回家去吃的好。」
二牛捧著棗兒苦臉道:「二牛也想回家。可是他們說話不算,二牛都說了,他們還不放二牛回去。」
白玉堂心神一動:「他們是誰?」
二牛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才道:「就是白日裡問我話的那些人。二牛都按照神仙的吩咐說了,一個字都不差,可他們還不放二牛回家。」
原來「他們」是指開封府啊!白玉堂一陣洩氣,他哪裡知道在二牛心中,神仙是定然不會撒謊騙人的,既然自己都已按照「神仙」的吩咐做了,而官府還不肯放,那一定就是官府不守信,而非神仙說話不算。
碰上這樣的二愣子,有時候真的很要命。
白玉堂揉了揉太陽穴,又問:「是哪個神仙吩咐你說那些話的?」
二牛愣了一下:「神仙不知道麼?」
白玉堂又是一怔,是了,他是神仙啊,怎麼能不知道?不過……他心神一動,重重一哼冷冷道:「那個哪裡是什麼神仙,分明是個妖怪!」
「啊?!妖怪?!」二牛登時傻在那裡。
「我且問你,那個所謂神仙,是不是黑衣蒙面,說話的聲音還頗為怪異?」白玉堂逼視劉二牛道。
劉二牛怔怔地看著白玉堂,點了點頭。
白玉堂心中一片雪亮,又問:「他可是教你對官府說,當年你母親病重無錢醫治,是你見財起意用柴刀殺死了路過你家的路人搶他包裹,還將他埋在後院?」
劉二牛怔了怔,搖首道:「沒有。」
「沒有?」白玉堂大感意外。
劉二牛點點頭,說:「他教我念咒,說若官府問我人是誰殺的,我便只要念了這咒,官府就會放我回家。」
「………………」白玉堂呆了好一會才問,「他教你怎麼念的?」
劉二牛毫不猶豫地開口念了出來:「後院挖出的那個人是小民殺的五年前小民老母病重無錢醫治正好有客商路過小民家小民便殺了他取他錢財還將他埋在後院之中!」
怪不得一連串下來不帶停頓呢,原來是當作念咒了!
白玉堂苦笑著搖搖頭,見二牛兀自期盼地盯著他,不由身形一挺,清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威儀道:「那你可曾真有殺人?你家後院挖出的那具屍骨可是你殺的?」
二牛搖搖頭:「娘說不能殺人,殺人要償命。二牛是好孩子,不能殺人。」
「那被殺之人你可知道是誰?」
二牛搖搖頭。
白玉堂一歎:「果然是那個妖怪!」
「啊?妖怪?!」
「不錯,就是那個妖怪。」白玉堂故弄玄虛道,「江湖上給此妖一個外號叫噬心血煞。因害人無數已觸天怒,本君奉命下凡捉拿於他。」
他此言說完才覺有些不妥,那劉二牛望著他的眼神又有些疑惑:「江湖?」
「呃……」白玉堂抽了抽嘴角,只得硬生生認了下來,「不錯,神仙也有江湖。」
「…………」二牛呆住了。
白玉堂搖頭晃腦,索性危言聳聽:「你可知他教你念這咒,不是為救你,而是要害你!開封府尹包大人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日斷陽夜審陰。你本就無罪,實話實說便可脫身,那妖怪卻教你在他面前念咒,這才令官府羈押你甚久,這豈非就是要害你?!你想想,從那時至今,這咒你對官府念了多少回,他們可曾放你回去?這咒實則是要你性命,那妖怪好在你死後吃你心肝!」
「啊!這……這……」二牛越想越有理,不由放聲大哭,「怎麼辦才好?!二牛要妹子!要娘親!!二牛不想死!!」
二牛體壯如牛,哭聲也如牛,白玉堂直聽得頭大如鬥,卻偏偏喚也喚不住他。就在此時終於想起了下來之前琉璃對他說的話:「二牛此人心性純直,所以只要讓他相信了你是神仙,而且比他之前看到的那個神仙更加神仙,那麼你無論怎麼說,無論說什麼他都會相信,也一定會去做。」
想到這裡,白玉堂定定心神,運足功力喝了一聲:「別哭了!」
二牛果然猛地收住哭聲,委委屈屈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白玉堂定了定心沉聲道:「我有法子救你。」
二牛聞言大喜,連連磕頭:「神仙救命!」
白玉堂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道:「你須得按照我的法子去做,一分一毫不得偏差,則時機一到,官府自然會放你回家。本君這就托夢給那開封府尹,讓他明日升堂重審此案。你記住,升堂之時,包大人問你什麼,你都須得如實回答。切記不可再念那咒語。本君說的這些,你可記住了?」
二牛傻傻地看著白玉堂,毫無反應。
白玉堂不耐煩了,大聲喝道:「就是回頭他們問你什麼,你都要如實回答,不能撒謊,也不能念咒!聽懂了嗎?!」
二牛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嗯。既然如此本君去也!今夜遇到本君一事你切記不得對任何人提起,否則本君施法就無效了。你可明白?」白玉堂見二牛傻傻地點了點頭,暗自慶倖總算要結束了,便再也不敢停留,凝氣正待拔身而起,卻忽然又被拉住,低下頭便瞧見二牛睜著亮晶晶的雙眼期待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