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了一會,琉璃又拿出一枚棗子,緩然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暫時不能放進誰的碗裡。這個疑點就是--追殺。」
展昭一怔:「你認為是誰最有可能雇請無情樓追殺梅娘?夏知非?」
琉璃點點頭:「目前來看,他的嫌疑最大。因為夏知非兩次來青州,都成功地阻止了石敏仁前往案發現場調查。從這些情況我可以理解為,他千方百計地阻止石敏仁去安縣。因此,我認為夏知非是最有可能對梅娘下手的人。」
「還有梅娘從離開青州以後就不斷受到追殺,但到了開封府以後,除了無情樓的那一場追殺以後就再也沒有遇到任何襲擊。很明顯,背後人的意圖就是要阻止梅娘將案情上告至開封府,讓開封府介入此事。那麼,他這麼做的理由和教二牛念咒的理由應該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匆匆結案,以免上峰插手。」
「但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在青州時就派人殺害梅娘?」白玉堂問道。
琉璃皺眉道:「其一,可能當時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也沒有想到梅娘的決心如此之強;其二,開封府和青州府又有不同。包大人查案非常仔細,即使結果相同,他也力求將整個過程查個清清楚楚,水落石出。而那人怕的應該就是這個。」
「他到底在怕什麼?」白玉堂問,「難道他知道真正的兇手,抑或他就是那真正的兇手?」
三人皺眉沉思良久,卻終無所得,琉璃歎道:「別想了,再想下去我們三個都要瘋了。也許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我們猜測的任何一種。目前沒有一點證據,所有的推測都是建立在常理上,但這世間也有很多真相根本不合常理,但它卻是真相。所以……」她眯眼打量著面前兩個碗,淡然道,「石敏仁有六個疑點,但是解釋了四個,剩下兩個,有三成可疑。夏知非只有三個疑點,但這三個疑點沒有一個解釋得通,十成可疑。再加上那個暫時無主的疑點……」
「所以接下來,就看那邊成不成了……」
入夜,青州大牢內犯人都已安睡,值夜的獄卒無聊地打著哈欠,有的似睡非睡,有的似醒非醒,還有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解困,間或起身點著油燈四下裡查看一番有無異常,然後又回去聊天。明月靜靜地掛在天上,照著這一方安靜的牢房。
「來來來,弟兄們,」忽然牢頭歡天喜地自外頭進來,手中提著一個食盒,「适才在外頭遇見夏知縣,可巧他與友人去醉意齋才回來,還給咱們帶了些好東西。來來來,大家一起。對了,小六,這是夏大人給咱們的醒神香,你去點上,聞了以後精神百倍,不會犯困了!」
牢獄值夜很是無聊,若能有小酒小菜吃吃喝喝,只要不醉,倒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何況醉意齋的酒菜即使在京城都是有名的,平日裡也難得吃上一回。再說了,菜色清爽,酒也不多,就算給一個人全包了也未必能醉倒,這麼多人一起吃又有何妨?於是大家精神一振,熱熱鬧鬧地湊了上來,你一筷子我一口,笑呵呵地吃了起來。
不多時這些酒菜便已被瓜分乾淨。眾人如今雖然腹中不見飽,但卻不乏了。
牢頭命小廝將碗筷清理下去洗了,眯眼剔牙頗有幾分愜意。獄卒們也各自散開,巡夜的巡夜,查房的查房,與适才那種昏昏欲睡的情形相比,果然精神了許多。
「夏大人真是記得咱們!」牢頭一面剔牙一面道,「每回來都不忘給弟兄們帶點好吃的。」
「可不是,」一名獄卒笑道,「不過說來,夏大人為了二牛的案子沒少跑青州。本以為要結了,誰曾想包大人竟來了。」
「說來二牛也是有福,傻了一輩子,到頭來卻娶了個那麼好的婆娘回來。長得好不說,對他也好,照顧得好,心更真。二牛遭難以後她四處奔走申告,連開封府都敢去!這要換了別的女人,指不定還巴望著二牛早死了她當寡婦好再嫁呢。可人家呢?嘖嘖嘖嘖……真教人羡慕啊!」
「老五若是中意,可去問問二牛媳婦,看她家裡還沒有姐妹啊?」
「算了吧,這話要讓老五家那母老虎聽去,還有他的命在?」
「哈哈哈哈哈……」
幾人說笑著,卻漸漸地開始覺得有些疲累,仿佛精力在被什麼一絲絲地抽光,隨即一個接一個萎頓下來,牢頭掙扎著想要吩咐一聲什麼,卻迷迷糊糊地發覺身邊的人都已倒下了,他來不及說出一個字便頭一歪,也昏倒在桌上。
一邊牆角的醒神香依然悄悄地散發青煙,不久便有一個黑影悄悄地潛入牢房,走過去輕輕地掐滅香頭,然後又回身推推這個,動動那個,見毫無動靜,冷笑一聲,摘下牢房的鑰匙,便開始回頭一間牢房一間牢房地查看。
終於在二牛的牢房前站定,黑影眯眼打量牢中抱成一團睡得香甜的身影,冷冷一笑,輕輕地打開牢門,走了進去,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向著睡著的人下手。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清脆而嬌慵的聲音,讓他的行動僵在了原地:「親愛的,人家等你好久了……」
黑影大駭,回首便看見牢房外不知何時立了一張太師椅,一個身著紫衣的美貌女子嬌滴滴地賴在太師椅上,搭著扶手高翹二郎腿,頗具挑逗性地沖他拋了個媚眼。
如果這是在青樓,這樣情形倒也不算意外,可偏偏這裡是大牢,而且面對的是一個非法潛入的黑衣蒙面人,這就很是詭異了。
「是你?!」黑衣人認出之後不由駭然。
紫衣女子嬌聲一笑:「爺真好,竟還記得琉璃!」
黑衣人一呆,不由脫口而出:「你……你如何會在這裡?!」
琉璃笑吟吟道:「你沒料到我在這裡正如我沒料到你居然會親自動手。」
黑衣人呆立了半晌,忽然四下張望了一番,除了琉璃並未看見任何人,索性心一橫,轉身一把提起二牛將匕首橫在他頸間:「休要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琉璃歎息了一聲,站起身懶洋洋地走近,淡然道:「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