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與琉璃一時驚呆了。
不知為何,兩人都覺得這黑獅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嗜血,仿佛只要一張口,那銳利的牙刀就可以輕易切斷他們的脖子,這種想法讓展昭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驀地想起那時候張家娘子說的話----「那後生叫它一口吞了……」
其他的或許不是真事,但這句話,很可能是事實……
這念頭讓他仿佛被當頭淋了一盆冰水,不由得一個激靈,直覺得脊背上一陣陣地嗖嗖發冷。身邊琉璃緊緊貼著自己,緊張而細微地喘息透過身軀的輕微顫動傳到他的感知系統,展昭一顫,驀然振作起來,挺直了腰,握緊了劍,凝神戒備,冷冷地盯住了黑獅。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為了什麼,總之,你不能傷害我身邊的這個女人!
黑獅冷冷地站在原地,微微偏著頭,眯著眼,看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面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與它之前所見到的人不大相同。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同樣有恐懼,卻沒有怯弱,他們害怕自己,但毫不退縮。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耐心而冷靜地等待著對方先露出破綻,期間琉璃一直緊盯著這頭黑獅,似乎試圖從它身上看出一些什麼來。
那黑獅對這種舉動顯然非常戒備,在凝神打量了面前這兩人許久之後,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然後一躍便猛地向兩人撲去。
二人吃了一驚,隨即向就地向各自的方向一滾分開,豈料此舉正中黑獅下懷,於半空中竟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靈活一扭身,雙腿一蹬便又向展昭撲去。
沒有料到這頭黑獅是如此的智慧與兇猛,展昭此舉犯了一個幾乎致命的錯誤。因為擔心琉璃。他本能地起身是面對著琉璃的方向,卻因此將自己地側後面完全地暴露在黑獅地進攻範圍內,於是,閃電間,剛剛起身尚未站穩的他便又突然地被黑獅撲倒在地,而這一次,這頭黑獅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機會,徑直偏頭一張口便向他的脖頸咬去……
「瑪哈噶喇奔森保!」生死一線間。琉璃忽然一連聲尖叫,「瑪哈噶喇奔森保、瑪哈噶喇奔森保……」
奇跡就在這時候忽然出現,那黑獅竟然忽地一下跳開,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偏過頭,迷惑地看了琉璃一眼。
展昭從生死線上一轉而過,立刻翻身跳了起來,正待舉劍再上。卻忽然被琉璃拉住,低聲喝道:「走!」隨即二人騰身一躍,便消失在密密的從林中……
隨後在附近的一棵梨樹上,兩人一邊吃著梨歇息。琉璃一邊將事情簡單地告訴給了展昭。原來這所謂的黑獅並不是什麼黑獅,而是生活在藏區,也就是吐蕃一帶的猛犬。名叫藏獒。這種犬,形似雄獅而生性兇猛智慧,甚至敢在草原上獨戰狼群,是當地炕℅最為看重地一類犬種。在很多炕℅家中,藏獒是作為家庭成員的一種存在而不是一隻簡單的被豢養的狗。
「那句瑪哈噶喇奔森保,」琉璃歎了一口氣,「說實話,我也不是很瞭解這句話的含義。只聽說是什麼傳說中的十萬獅子之王馭獒大黑護法的稱名咒。據說所有純種血液的藏獒在聽到這句話地時候。都會停止一切攻擊,消除殺意。」
「這麼靈驗?」展昭狐疑道。
琉璃皺眉道:「要說我也不信。但……你也看到了。我當時也是先喊出來,才想起有這樣一個傳說。」她這種情況應屬於一種急智,在危機關頭,多年生活所積累的智慧與經驗在一瞬間被凝練成一個本能反應,通常是在做過了反應之後,才想起這麼做的緣由。
「說實話,這件事說到底是你命不該絕,否則若這傳說只是傳說……」
想到此事,二人禁不住齊齊打了個冷戰。展昭苦笑道:「若我當真死於那畜生之口,傳揚出去開封府可顏面盡失了。」
琉璃白了他一眼:「死都死了,還擔心開封府的顏面問題。真是無法理解。....」
展昭笑了笑,抬頭見那一輪冷月盈盈冷光,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若我那時真個死了,你會如何?」
這句話說完他就後悔了,但是話已出口,一方面是真想知道她會如何回答,一方面又頗覺此言不妥,於是便那樣怔住,倒有些不知所措。
琉璃聞言也是一怔,側頭見展昭一副想知道答案又後悔問出問題地神情,不由一陣好笑,可是想到他的問題,又有些笑不出了,細細想了一陣,抬起頭認真道:「我會做很多很多事。」
「哦?」
「我會殺了那只狗,然後找出那個鴉片基地將它徹底毀滅,並將它背後的組織連根拔起。做完這件事後我會找到淩鶴川,帶他回去。接下來,我就會回到開封府,去替你完成你曾經想要完成地夢想直到我無法再動的那一天。」
「但無論如何,這一切的事情我都會盡全力去快樂地做,不管是真的快樂還是假裝快樂。因為我相信,你願意一直看到我的笑容。」
展昭愣愣地看了她許久,眼底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卻是故意歎道:「我還以為你會說要陪我一起死之類的。」
琉璃撲哧一笑,隨即又故作認真道:「如果你想聽,我可以這樣說。只是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展昭也笑了,過了一會,又認真地看著琉璃,道:「如果真有這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希望你一直快樂。但不願你為了完成我的夢想,付出一生一世地代價。」
「為何?」琉璃一偏頭。
展昭笑道:「展昭這一生,有師如包青天,有友如澤琰與你。其實畢生已足。縱然若死輕於鴻毛。亦無憾無怨。既然無憾無怨,又有何未了心願須得你用一生來替我完成?唯一地一件事,是望你記得常來看我,並為我帶來一壺酒,和我說說話,縱使泉下也心滿意足了。」
琉璃靜靜地看了他許久,月光透過斑駁的縫隙投射在他身上,落下一片碎影輕搖。月影之下,雙眸含笑清澈,仿佛蘊集滿天星光。微風拂過,樹影沙沙作響,沖淡了曾有地緊張與殺氣,卻教二人心底驀然生出一陣感慨。
琉璃忽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展昭不由失笑道:「這話似乎當是由我來說。」
「換成我說也沒甚地不同。」琉璃笑道,旋即又看了看天,悶頭想了一陣,歎道。「有這只藏獒在,恐怕我們很難接近問題地核心,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這只意料之外地藏獒的的確確給兩人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這只藏獒的兇猛敏捷與智慧實在出乎二人意料。雖說以二人的武功真要殺它倒也不難,但二人其實皆是生性愛犬之人,遇到這樣一隻聰慧而又勇猛的犬,說實在的都是心生愛惜,更何況做錯事從來都是人,于犬何干?若是讓這樣一隻良犬因此死於自己劍下,兩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但若要越過這只藏獒而進入蓮花峰地核心,似乎也不大可能……
怎麼辦呢?
展昭不由一歎:「若是趙虎在就好了。」
「趙虎會訓狗?」琉璃詫異道。
展昭笑道:「趙虎生性就愛犬。整個開封的狗。就是再兇猛如龐太師府上的猛犬見了他都俯首貼耳歡欣鼓舞。說實在。我們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反正每次巡街。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狗比跟我們打招呼的人都多。」
琉璃想起那樣的情形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但這到底是隨便一說,雖然趙虎曾經對展昭提起過,對狗和對人一樣要恩威並濟才能收服,但很顯然他們現在並沒有這個時間。是以兩人討論過了之後,考慮到藏獒來自草原,于密林之中未必施展得開,於是便想到以輕功從樹梢上走,直接越過藏獒靠近核「但若它狂吠示警又該如何?」展昭皺眉道。
琉璃搖首道:「藏獒是不會狂吠示警的。它只會替主人在遇到問題之前將問題解決。但如果是它解決不了地問題……也很難說它會怎麼辦。最起碼,它會拼死攔住我們。在那種時候就很可能會驚動了煉製鴉片的人。」
展昭皺了眉頭思索了一番,道:「我問過劉老婦人,她說年輕時也曾來蓮花峰采藥,在峰頂發現了一條小路可通往穀中,但極其險惡,如今更是多年未有人行走,也不知是否還在。」
琉璃沉思了一番,點頭道:「現在只有試試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