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信任(2)

就這樣,小龍哥對衛朝楓的謹慎心態整整持續了一年。

直到一年後,衛朝楓身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交了一個:女、朋、友。

當小龍哥聽到這個消息時,驚得跟個什麼似的,不禁心想這小子到底是大有來頭還是當真不怕死?如果大有來頭的話,怎麼可能會去做『交女友』這麼純情的事!

一個有背景又不能說的人,交女朋友等於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多一個人近身就多失去一分自由。當然了,小龍哥也想到了,衛朝楓在私生活方面很節制,至少他從未看見他光顧過附近的娛樂場所,但同時,衛朝楓也是個男人,身為一個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再忍耐再克制一個月也是還會想那麼幾次的!

小龍哥曾經試探地問他:「你如果有需要的話,對你最好的做法應該是找一個街上職業的,你情我願、錢貨兩清,安全、爽快!何必要找女朋友……」

衛朝楓大笑,「怎麼可能,我可是個正經人。」

「……」

小龍哥無語了。

這種話從這個男人嘴裡說出來,總覺得十分不正經……

最後,當小龍哥看見衛朝楓帶來麻辣燙店裡的女朋友時,那才真叫一個,心理衝擊啊。

小龍哥瞪大了一雙牛眼,吐出一句不敢置信的反問:「……小白領?!」

程意城當場抽搐了一下太陽穴。

實在不能怪小龍哥有這麼個反應,程意城這一身寫字樓白領的氣質,往衛朝楓這一身三十塊錢地攤襯衫旁一站,整個畫面就只呈現出了一種氣質:鮮花配混混,真是瞎了小龍哥的狗眼。

而另一邊,程意城這樣的三好學生,這一生都沒有交過小龍哥這樣的地痞豪放派,冷不丁見了,連話都說得有點不連貫:「你好,我、我姓程。」

許是怕嚇到女朋友,衛朝楓難得的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腦門,半真半假地調笑,隱一絲不經意的警告:「話不要亂說,腦子不要亂想,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把你當成了暫時落難的公子哥啊。

小龍哥嘿嘿乾笑了幾聲,終於收回了想像的翅膀。暗中對衛朝楓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行啊,衛朝楓,這麼好的一個良家姑娘,你是使了些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才把人家騙到手的。」

衛朝楓笑笑,旁人也看不出這個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聽得他言簡意賅:「我賣身。」

小龍哥嘴角一抽,程意城也是眼前一黑。

程意城對衛朝楓的行為模式已經不指望可以摸透了,只希望他這樣不走尋常路的戀愛類型,大眾鄙視地不要太明顯。沒想到下一秒,小龍哥一拍大腿,平地一聲吼:「衛朝楓你有沒有搞錯?出來賣也不找我!我是專業談價格的啊——!」

衛朝楓大笑。

程意城無語了好一會兒,才解釋道:「因為無意中發生了一件說來話長的事,他總覺得對我抱歉,想對我負責。……說起來,其實也沒有他的責任的。」

小龍哥:「……」

衛朝楓拍拍他的肩:「把你當自己人才對你說這些,明白麼?」言下之意是,他並不希望談個戀愛還弄得人盡皆知。

小龍哥沉默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小龍哥迎風流淚了。

「衛朝楓,你走得這是什麼狗屎運啊——!佔了這麼好的姑娘便宜居然還能讓人家姑娘對你內疚!你看看我,內心寂寞的時候,啊,都只能來你這裡吃碗麻辣燙……」

時過境遷。

這一對的戀愛時光不知不覺竟也走過了一年。

每當程意城傍晚來到衛朝楓的這家麻辣燙店裡等他一起下班回兩個人合租的公寓時,時不時也會聽到這樣的閒言閒語。

「小衛的女朋友,可是個正經的金融研究員呢……」

「唉,可惜了。小衛沒什麼不好,就是出身……聽說是窮苦人家出來的,還有他這工作,總不是長久之計啊……」

「誰說不是呢,如果是我家閨女,哪捨得給這樣的小青年……」

每當這時,程意城總會淡淡地回應一句『不可惜』。

她覺得,和他在一起,她不可惜。

是真的。

兩個人在一起,適合最重要,程意城覺得和衛朝楓在一起的這一年,十分快樂。

「啊,我輸了。」

這是衛朝楓的聲音。

當程意城走進『衛記麻辣燙』時,只見一群熟客都圍著中間那張大桌子,小龍哥帶著他手下那幾個蝦兵蟹將,在晚上開工之前,先過來叫了幾碗滿滿的麻辣燙,好好填飽了肚子。

「這世道,錢不好賺啊。」

說這話的時候,小龍哥拍著大腿,表情很有些國家領導人日理萬機的深沉,重重嘆了一口氣,「還不如學你衛朝楓開家小店來的實在。」

「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衛朝楓單手又給他碗裡加了個雞蛋,順便拍了下馬腿:「你小龍哥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嗯,」小龍哥一想,點頭:「這倒也是。」一點也沒有想要跟你客氣客氣的謙虛感。

衛朝楓站在他背後聽見了,一笑。

單純的人通常都能做朋友。

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衛朝楓這一頓馬腿亂拍,令小龍哥格外有幹勁,呼嚕呼嚕吃完了一碗麻辣燙,摸出隨身帶的一副牌,叫了一旁的衛朝楓,熱情邀請:「來,殺上一局!」

衛朝楓擺擺手,「不玩,玩不過你。」

「哎,別小氣嘛,就陪我玩一把當今晚的好綵頭嘛。」

如此這般,衛朝楓就隨他去了,陪他玩了一把最簡單的賭點。

三局兩勝制,衛朝楓丟出手裡最後一張梅花K,「都跟你說了我不是你的對手。你牛,你這麼牛你寂不寂寞啊?」

小龍哥連贏兩把,當下爽了,趁著興致高起身哈哈了幾句,帶著手下凱旋回場子,幹勁十足地去宰客放血了。

衛朝楓笑笑,也不跟他計較,收拾了一下桌子。一抬眼,看見了誰,頓時心情不錯。

「什麼時候來的?」

「五分鐘前。」

程意城從廚房裡間走出來,拿乾毛巾擦了擦手。廚房裡有洗好的各種蔬菜瓜果,都是程意城方才辛苦的成果。

衛朝楓看了一眼裡面,拉回視線,道:「我說過了,妳有妳的工作要做,我這裡的事,妳不必辛苦動手幫忙。」

「我跟你之間何必算的這麼清楚,」程意城邊擦著手邊慢慢說:「看見你在和他們玩,打擾你不好。」

衛朝楓看了她一會兒。

他忽然笑了下,經過她身邊時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揉了揉,揉得毛茸茸地,然後只當什麼都沒發生地進了廚房洗碗。

擦身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程意城忽然看見他的長褲口袋內不經意露出來的一張紙一樣的東西。

「你有東西掉出來了?」

她指指他的口袋。

衛朝楓低頭,摸了摸口袋,若無其事地笑笑:「這個啊,不用管它。」說完,從口袋裡抽出那張牌,隨手仍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副牌。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副牌上。

程意城有一點怔楞。

一年了,他和她在一起一年了。這一年來,這個男人時常無意做出的動作,會讓程意城看不懂,只是不懂什麼,這其中的深意,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程意城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副牌,想起剛才他在和他們玩的賭局,程意城忽然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你剛才……換牌出千,故意輸的?!」

衛朝楓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他的聲音絲毫不以為意:「神經,妳在想什麼啊。」

「可是你那張牌明明就是被你換掉的……」

「我說,年輕人有點想像力是好的,」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像是很好笑於她天馬行空的想法:「但是程小姐,現實一點,嗯?我會那種事,還在這裡做什麼。」

程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