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玩火自焚

又廝磨一陣後,穆弦起身下床,一個人走到黑黢黢的鏡子前整理衣著。我窩在床上不動,只盼他趕緊走。

臨出門的時候他轉頭看著我:「今天很愉快。」

他的語氣是溫和的、意有所指的,又帶著那麼一點點喜悅的。我的臉頓時有些發熱。

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因為過程中我也主動的、凶狠的吻了他。

到現在我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那樣。或許是見到外婆情緒失控,難免對他有點依賴;又或許是心裡情緒壓抑太久,需要找到宣洩。當時我只覺得很瘋狂很解氣,現在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剁了。

他帶上門走遠了,我立刻打開了燈,坐到桌前。鏡中的女人長髮凌亂、眼神迷離。裙子被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眼睛和嘴唇都有些腫,一點也不像我自己。最狼狽的是,脖子和臉上的皮膚感覺黏糊糊的,不知道被他舔了多少遍。

到浴室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我叫來莫普,教我使用全息通訊設備。我再次見到了外婆,只不過開啟單向通訊模式,她看不到我。地球的窗外夜色墨藍,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原來那邊已經是晚上了

我竟然和穆弦在臥室裡呆了這麼久,居然一點沒感覺到。

我趴在沙發扶手上,默默的看著她。

她看了會兒電視,就忍不住對護士說起我。那護士非常有耐心,坐在她身邊傾聽,時不時的發問。看來穆弦的人,的確把外婆照顧得很好。

誰知過了一會兒,外婆對護士說:「我看今天那小伙子不錯。雖然人楞了點,腦袋看起來不如遙遙靈光,不過感覺正直又可靠,而且還穿著軍裝,軍人好啊。」

護士答得斬釘截鐵:「當然好。另外您誤會了,殿……他的智商據說很高。」

外婆想了想又說:「是嗎?那就好,可能是書多了人有點悶?對了,我白天沒看清,小穆是幾槓幾星啊?這麼年輕,軍銜還不高吧?」

護士忍著笑說:「阿姨,他的軍銜一定讓您滿意。」

我在這邊也笑了。

我知道自己一直沒找男朋友,讓外婆掛心。現在她明顯很放心、很高興。我繼續聽她跟護士聊天,心裡暖洋洋的。連帶「穆弦」這個名字從她嘴裡說出來,都不那麼討厭了。

後來外婆睡下了,我心滿意足的中斷通訊,到餐廳吃了午飯,穆弦一直沒出現,我就回房睡下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驚訝的發覺窗外的星系和戰艦都是靜止的。走到窗前一看,吃了一驚。

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星系。

一輪銀白色的光暈中,綴滿五顏六色的星體。彷彿陽光的照耀下的半透明水波,在宇宙中蕩漾出璀璨光澤,定格在最美的一瞬間,成為銀河中的一抹永恆。

我連呼吸都停滯了。

正在這時,桌上的通訊器響了。

「小姐,這是銀河系U3區最漂亮的一片太空,你喜歡嗎?」莫林的聲音。

「不錯。」我笑道。

他咯咯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指揮官可是專程為了你,命令全體艦隊逗留半小時呢,還讓我記得叫醒你。欣賞夠了就來餐廳吧,我給你準備了飯菜。」

專程為我停留?他會這麼細心體貼?我不信,估計又是莫林在撮合。

再次見到莫林,我發現他盯著我笑得非常賊。連一旁的莫普,都顯得心情很好,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面,嘴裡居然在哼歌。

「發生什麼事了?」我疑惑的問。

莫林早等著我問呢,舉起兩隻手,十根纖白的金屬手指搖啊搖:「十天啊小姐,十天!」

「什麼十天?」

「你知道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15號吧?」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指揮官幾個小時前打電話給我,婚後十天,不要給他安排任何工作和活動;婚後三個月的晚上,不要安排任何工作。」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整整十天?!」

「整整十天。」莫林美滋滋的。

我當然明白那十天他想幹什麼,只覺得欲哭無淚。又默默按斯坦歷換算了一下,三個月後十五號,我的例假剛過去七天!也就是說一天都躲不掉。

「十五號是怎麼確定的?」我有點不甘心。

「你不知道嗎?」莫林詫異的看著我,「我們斯坦可沒有迷信凶吉那一套。婚禮定在你受孕幾率最大的那段時間啊。」

……原來如此。

我沉默片刻,發現自己也沒有太憤怒,大概已經麻木了。

我吃完後,莫林開始收拾碗筷,莫普則拿出一疊黑色芯片翻看。我本來沒太在意,因為都是些艦隊圖像、彈藥庫存什麼的。

直到他打開一張芯片,畫面中浮現的一個機艙。艙外星空閃爍,艙內坐著兩個駕駛員。我大吃一驚——因為那正是我和肯亞。

「這是什麼?」

莫普看我一眼:「這是你跟肯亞殿下乘坐戰機的機載錄像。指揮官吩咐要將那天所有東西給他看。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穆弦佔有慾那麼強,當時就向莫普吩咐過,要把所有資料看一遍。

穆弦知道肯亞吻過我,卻不知道那次超光速跳躍並非肯亞執行,而是我執行的,目的地是地球。他甚至還誤以為,我反抗肯亞是因為對他忠貞。而他會產生這樣的誤會,大概是因為兵變之前,我向他說過會盡夫妻義務,會身心忠貞。

「借我看看行不行?」我朝他伸手,「我也想回顧一下那天的事。」

他遲疑片刻,把芯片交給我。我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假裝很隨口的問:「穆弦看過嗎?」

「噢,這是副本交給我歸檔。原件三個小時前送去了指揮官的辦公室。不過文件比較多,他可能還沒看。」莫普說,「有什麼問題嗎?」

我心頭一沉。

這時莫林忽然舉起手腕:「指揮官,有什麼指示?好的,我明白了。」

他結束通話,高高興興捧個餐盤走過來:「小姐,指揮官一直在指揮中心工作。說請你親自去給他送晚餐。」

「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命令?」我半信半疑。

「哎約看你說的!有什麼分別!我跟他主僕同心!」莫林捂著嘴嘿嘿笑,「記得告訴指揮官,你很喜歡這一片星雲。」

我猶豫片刻,接過了餐盤。

該來的也躲不過,沒什麼好怕的。而且萬一他沒看過芯片,或許還有機會拿回來。我不想討穆弦歡心,但是激怒他,吃虧的還是我自己。

我沿著狹長陰暗的通道往前走。這艘飛船果然貫徹了穆弦的命令——沒有其他雄性或者雌性出現,整艘飛船安靜得如同空中古堡,只有我的腳步聲輕輕迴響。

透過六邊形的窗,我能看到飛船圓弧形的粉紅色輪廓,還能看到輕紗般的銀白色星系,在不遠處翩翩起伏,宛如純潔而離奇的夢境。

我的心情也變得異常平靜,來到指揮中心門前,輕敲房門。

「進來。」低柔平穩的聲音。

我推開艙門走進去,便看到穆弦背對著我矗立。窗外是一片迷離的白,他彷彿已經看入了迷。

「莫林說,你讓我送晚餐過來。」我把餐盤放在桌上。

他轉身看著我,清秀的容顏在窗外的光暈襯托下,更顯得淨白柔和。烏黑的眉眼更是微微彎起,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

「謝謝。」他把插在褲兜裡的雙手拿出來,輕巧的摘掉手套,似乎很隨意的扔在一旁桌子上,「過來。」

我看著他斯文而安靜的容顏,有點吃不準他是否已經看過碟片。應該沒看過吧?否則現在他應該是把我壓在桌上憤怒的吻著。

我放下心來,緩步朝他走去,目光迅速掃過桌面。右上角果然堆著不少芯片。可我怎麼弄到手呢?

我走到他跟前,他側頭看向窗外,聲音相當溫和:「喜歡嗎?」

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向那片星系,有點意外。看來真的是他下令在這裡停留,只為讓我觀賞宇宙美景。

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皇帝跟我說起當年事時,我很憤慨——為什麼倒霉的人偏偏是我呢?但過了這幾天,我也隱隱明白,穆弦當時其實沒有選擇;甚至如果換成我是他,於公於私,恐怕都會做相同選擇。

現在他這個樣子,讓我感覺有些酸澀,又有點不忍。因為我心裡很清楚,他會是個合格甚至優秀的丈夫。

過去已經無力改變,也許我應該稍微對他好一點,讓彼此都好過些。

我靜默片刻,點頭:「喜歡。」頓了頓又加了句:「謝謝你,穆弦。」我的聲音居然有點抖,因為我似乎從來沒對他道過謝。

他卻沒出聲。我回頭見他正盯著我。

「怎麼了?」我對他露出微笑,儘管這笑容還有點僵硬。

他明顯一怔,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在我臉頰緩緩滑動,動作很慢。那感覺就像一隻冰涼的蝸牛,輕輕爬過你的皮膚。

「像你。」他低聲說。

「什麼像我?」

「這個星系。」他的聲音就像從嗓子深處逸出來,輕柔、低沉,就像在耐心的哄著我。

我有點不太適應他這樣溫柔,他的比喻更是奇怪。

「人怎麼會像一個星系?」

他的大拇指停在我的嘴唇上,臉微微抬起,眼睛像是籠上一層暮靄,看不清端倪。

「很白,很乾淨。」他緩緩說,「……很優美。」

這是……讚美嗎?為什麼我覺得毛骨悚然?

正分神間,他的臉已經慢慢俯下來。我對自己默默念叨適應適應,閉上眼等待。誰知這時桌上的通訊器響了。他鬆開我,走到桌前。

「我先走了。」他的氣場有點怪,我不太想繼續呆在這裡。而且剛才我對他的態度鬆動了,他或許還沒察覺,但我莫名的覺得尷尬,所以想快點走。

他並沒有回答,我以為是默許了,剛往門口走了幾步,聽到通訊器裡響起陌生的聲音。

「指揮官閣下,我是艦隊安全官日海。」那個聲音說,「屬於華小姐的機器人艦衛隊已經組建完成,抵達荒蕪之地後,開始全天候值勤;此外,我已經暫停了小姐在艦隊的最高級別通行授權;並且將地球設置為所有戰機的禁飛地。您看還有其他吩咐嗎?」

我渾身一僵,心底倒生一股寒氣。又聽見穆弦答道:「先做這些。」

通訊中斷了。我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背後兩道銳利的目光。毫無疑問,他看過碟片了!並且心情很不好。所以才會吩咐下屬做那些事;所以剛才的表情才會那麼陰柔莫測。

我早該猜到的!心在怎麼辦?

身後腳步聲漸近,我在短暫的慌亂後,平靜下來。知道就知道吧,我鬆開艙門把手,轉身看著他。

他的容顏依舊清秀如雪,只是目光比之前更加陰鬱了幾分。他的臉上甚至還掛著笑,但那笑看起來比窗外的星暈還要飄渺模糊。

「不走了?」

雖然決定坦然面對他的怒火,但看到他如此森然的表情,我還是有點心驚膽戰。但我不想開口求他,更不會做徒勞的解釋。我直視著他:「你會讓我走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整個人顯得陰冷恍惚。他的眼中彷彿籠上一層氤氳霧氣,聲音輕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華遙,我們彼此承諾過身心的忠貞。那是我唯一的要求。你同意的時候,我很高興。我的女人,承諾屬於我。」

他的語氣是那樣認真,令我心頭震動——他竟然把我的承諾看得這樣重?可他的樣子也有點嚇人,我有點慌了,沉默不語。

他忽然抱住我的腰,然後將整個臉埋在我肩窩,柔軟的黑髮輕貼我的臉頰,喉嚨裡發出極為隱忍的歎息。

我全身僵硬,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猛然將我打橫抱起,走向床邊。

我的後背剛貼上床,「嘶」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心口一涼,裙子竟然已經被他撕成兩片,丟到一旁。

強烈的恐懼和憤怒湧上心頭,重重堵在我的嗓子裡,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扣著我的雙手、壓住雙腿,沉默的盯著我幾近全~裸的身軀,眸中竟然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恢復幽暗。

「你是我的。心裡只有我,身體裡只有我。」他啞著嗓子說,「我要進去,必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