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這是怎麼回事?到處都找不到鵜飼先生與流平!」
二宮朱美在慢吞吞前進的賓士車上握著方向盤,不斷爆發不滿與不安的情緒。
「到頭來,都是因為他們兩人宣稱要熬夜找遍豪德寺家周圍……很少做像樣工作的那兩個人,居然宣稱要像這樣腳踏實地工作,我也不禁感動,覺得幫忙盡一點心力也無妨。有這種想法或許是我的錯,但我昨天在葬禮會場甩了鵜飼先生一個耳光──不過這件事百分百是他的錯──事隔一天之後,我覺得應該對他好一點,那個人居然厚臉皮要我花時間送宵夜過來。平常的我肯定會叫他自己去便利商店買,不過這樣我好像是個冷血女人,所以才會順口答應。講出這種話的我也很笨,可是既然說好就只能做了,我特地下廚耶!而且是我親手做的料理……不對,在這種狀況,我下廚做的料理當然是親手做的料理,總之我做了!盡力而為了!願賭服輸!不對,還沒確定是我輸,反正我從下午四點開始做,等到完成之後發現已經晚上十一點……慢著,這是什麼料理?天啊,真是的!料理這種東西實在不能自己做……而且來到這裡還找不到他們,啊啊,我到底是在對誰講話?我好孤單啦!快來人啊!!」
賓士在豪德寺家周圍緩緩繞了兩圈,如今是第三圈。像這樣繞著宅邸開車,朱美也總算清楚這裡有多大,但是比起占地面積,招財貓還是更令她留下印象。
門口是一隻成人高招財貓,田裡溫室前面是一隻同樣大的招財貓,後門擺兩隻小一點的招財貓。
大概是具備某種保佑效果吧,不過在朱美眼中只是詭異的光景。
在鵜飼偵探事務所見到豐藏先生本人的那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所以朱美無法斷言,只覺得這個老翁有點怪。但她如今目睹這座宅邸之後,覺得似乎非得修正這個印象。
思索著這種事的朱美,第三次通過正門前方。
話說回來……「刑警先生們為什麼要監視門口?」
刑警們大概自認利用道路與農地的落差完美藏身吧,不過從駕駛座在左邊的賓士車上俯視,即使看不到臉,也大致看得出輪廓,他們明顯是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
「不過,既然那兩人在盯梢,就代表這座宅邸今晚很可能會發生事情。」
這麼一來,鵜飼他們的通宵搜索行動並沒有錯,三花子登場的預感確實存在,問題在於最重要的鵜飼他們完全不見人影,這是一切的重點。
「真的到處都找不到,該不會中途厭倦撤退吧……有可能!」
不夠正經的他們,非常有可能這麼做。
這麼一來,在豪德寺家周圍再怎麼尋找也是浪費時間。朱美沒有繞第四圈,隨便找個地方停車,拉起手煞車來到車外。
持續熱帶氣候的烏賊川市夜晚,除了偶爾拂過的微風,只聽得到細微蟲鳴。
朱美不經意看向道路另一邊,那裡是豪德寺家的溫室,成人高招財貓背對這裡坐在溫室前面。看來好巧不巧停在這種難以靜下心的地方了。哎,無妨。朱美決定稍微散心。
她離開溫室前方,在農田旁的筆直道路行走幾十公尺之後,來到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這裡往右轉是豪德寺家的正門,往左轉會通到哪裡,連朱美也不曉得。記得直走會走到烏賊川河岸。
好啦,走哪條路找得到偵探他們?
「嗯?」
不經意拂過的一陣風,將遠方聲音捎來朱美耳際。
「剛才的聲音是……鵜飼先生?」
如同回應這聲呼喚,另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這次是……流平?」
朱美在十字路口正中央專注聆聽,試著辨識隨風而來的細微聲音。
此時不知為何,完全不同的方向響起完全不同的聲音。
「匡!」
是清脆響亮的無機質聲音。
「咦?……那是什麼聲音?」
緊接著傳入耳中的,是複數男性的粗魯聲音。
朱美轉頭朝道路兩側環視兩三次,試著看清黑暗。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感覺自己身邊忽然騷動起來,就像是不知名的恐懼接連接近的氣息。不是從正面,也不是從背後,是從朱美左右兩側逐漸逼近。真要譬喻的話,就像是左邊有海嘯、右邊有龍捲風。
「怎、怎麼回事,現在是什麼狀況!」
朱美慌了手腳,這次鵜飼的聲音清楚傳入耳中。
「喂──誰都好,快幫忙抓住那隻貓啊!」
朝左邊一看,黑暗另一頭是搖晃跑來的人影。雖然看不清楚,不過是兩名男性,肯定是鵜飼杜夫與戶村流平。原來海嘯的真面目是他們!
而且有一隻貓,如同引導他們兩人般跑來這裡。
不是普通的貓。朱美的視線盯著這隻逐漸接近的貓。
是三花貓。
朱美明白一切了。
平常和全力狂奔無緣的他們如此拚命追捕的三花貓,全世界只有一隻。
這隻貓就是三花子。
得抓住才行。
然而……「喂──那邊的女人!讓路,讓路!」
右邊傳來一個制止朱美的聲音。
朱美嚇一跳縮起身體,轉頭往右邊一看,誇張的光景令她懷疑自己的眼睛。
在黑暗路上往這裡跑來的是志木刑警,遲一步緊跟在後的是砂川警部。原來龍捲風的真面目是他們!
而且他們奔跑路線的前方,有個陌生人物臉色大變,試圖逃離警察。
朱美此時再度明白一切。
這兩個刑警全力狂奔追捕的人物只有一人。
這個人就是兇手。
現在不是顧慮三花貓的時候,得優先避免遭遇危險。朱美將伸向三花貓的雙手縮回來。
隨即……「幫忙抓啊!」
左邊傳來的偵探聲音,使得朱美不禁猶豫。三花貓就在眼前,位於只要伸出手就會主動撲過來的距離,她不由得將縮回來的手再度伸出去。
但是……「危險!快逃啊!!」
右邊傳來的刑警警告聲,再度讓朱美回神。兇手同樣來到不遠處。三花貓在這種時候不重要。朱美縮回手。
然而……「抓啊!」左邊的偵探這麼說。
接著……「逃啊!」右邊的刑警這麼說。
不過……「快抓啊!」左邊這麼說。
可是……「快逃啊!」右邊這麼說。
左邊是三花貓與偵探。
右邊是兇手與刑警。
左邊是海嘯。
右邊是龍捲風。
左,右,左,右,左……然後……朱美終於陷入恐怖、緊張加脖子痛的混亂狀態,瞬間要朝三花貓伸出去的右手,在最後的最後收回來,並且緊握拳頭。
「每個人都這樣……」
真是的,每個人都是自顧自地下令。啊啊,搞不懂該怎麼做了。可惡,既然這樣乾脆自己決定!
「到底要我……」
朱美扭身向後,朝著即將進逼到她面前的兇手,擺出一擊必殺的架式。手肘維持九十度,手臂放輕鬆,以扭腰的力道出招……記得某本書就是這麼寫的!
「到底要我,怎麼樣啦!」
朱美夾帶無從宣洩的憤怒揮出右勾拳,這一拳描繪大大的弧度,漂亮命中兇手的太陽穴,完全扼殺對方來勢。衝過來的兇手被這一拳打得失去平衡飛到半空中,如同崩潰般從下巴摔倒在擂台……更正,摔倒在地面。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三花貓從倒地的兇手頭上輕盈躍過。
流平依然追著貓跑,卻絆到倒在路上的兇手身體而淒慘摔倒。
緊接著從反方向跑來的志木刑警,撲到重疊的兇手與流平身上,同時壓制兩人。
鵜飼試圖跳過去,在成功跨越三人時,和前方衝來的砂川警部撞個正著飛出去。
「咕嘿!」
鵜飼發出像是鴨子頸部折斷的聲音,加入重疊倒地的人群行列。
「遺、遺憾,只差一步,就差這一步了……」
另一方面,倖免於難的三花貓,像是在嘲笑這群陷入大混亂的人們,以輕盈的腳步悠然離開。
以視線一角看著三花貓的朱美,完全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回過神發現右拳不知為何隱隱作痛,這股痛楚不知為何有種快感。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發生什麼事?」
在這種狀況之中,只有砂川警部不忘進行最後的工作。
砂川警部取出手銬,朝疊在一起的人們之中,壓在最底下的兇手說:
「你的罪狀,總之,我想想……簡單來說,就是涉嫌朝警官扔招財貓導致跌倒,也就是妨礙公務,你無從抱怨。此外,關於豪德寺豐藏與岩村敬一命案,當然也會聽你怎麼說。沒問題吧?」
砂川警部對兇手銬上手銬。
兇手毫無抵抗。
朱美戰戰兢兢看著兇手詢問。
「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