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將幾條新聞迅速掃了一遍,蘇禾立刻聯想到了之前書上所說的「概率事件」。

  如果她今天早上沒有因為任務一向穆澤提出解除婚約,沒有因為任務二要求搬出去住,穆澤就不會陪她過來看房子。如果穆澤沒有陪她過來,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辦公場所文華院。

  所以這兩個看起來和救世完全沒有關聯的救世任務,根本目的是為了救下穆澤這位太子?

  這樣看來,救世計畫終於顯得靠譜了。雖然蘇禾對這個維爾斯位面還不怎麼瞭解,但既然穆澤有著某國太子的身份,所掌握的力量必定非常人可比。如果放任他在滅世之災來臨之前就死在無謂的黨派鬥爭之中,讓未來救世缺少了這份力量,的確非常可惜。

  蘇禾心中琢磨事情時表情看起來特別沉重。

  兩人此時已在飛行器內坐定,穆澤傾身替蘇禾繫上安全帶,安慰道:「別擔心,我沒事。」

  男性氣息的忽然靠近讓蘇禾驟然回神。由於穆澤傾斜身體的動作導致的高度差,他的額頭離她的唇只有兩三釐米的距離,蘇禾嚇了一跳,趕緊後靠向椅背稍稍拉遠了些距離,垂頭盯著穆澤替自己扣安全帶的手,有些無措地「嗯」了一聲。

  穆澤的動作十分紳士,修長的手指從始至終只是拉扯扣緊安全帶,完全沒有觸碰到蘇禾的身體,且在蘇禾臉頰蔓延上紅暈之前就退回到了駕駛位上。

  蘇禾順著他的動作轉過頭,看著一臉嚴肅地調著飛行器面板的穆澤,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無形中的撩才最可怕。

  回程所花費的時間只有去時的一半。兩人到達太子府後,已有數隊太子親衛列隊等待。

  蘇禾發現他們兩人的飛行器落地後,又有數輛飛行器猶如破開屏障般憑空出現在半空中,然後紛紛降落。原來他們這次出行並不是沒人跟著,而是跟著的飛行器都隱形了……

  各方勢力和媒體民眾都在等著太子這個當事人出現表態,穆澤沒在家多停留,匆匆換上正式的太子著裝後便要離開。

  蘇禾一路送他到飛行器前:「你小心些。」

  「我會的。你也是。」穆澤說完頓了頓,面色有些為難,「事情查清之前外面恐怕不太安全,珊彤路的事……」

  蘇禾表示理解,接話道:「你放心,我近期會儘量少出門。」有旁人在不能說得太清楚,彼此明白意思就行。

  穆澤抱歉地衝她點了點頭,轉身上了飛行器。

  蘇禾目送龐大的隊伍起飛離開,轉身回去自己房間。那個她已經眼熟了但一直不知道名字的侍女又一次一路跟進了房間裡。

  蘇禾這次沒有讓侍女出去,想了想後心中問書:「這個侍女可以信任嗎?」問得有些猶豫,總覺得這種類型的問題很可能得不到答案。

  果然,書上沒有立刻顯示出字,電子音在腦中響起:「滴——此問題無法回答。是否自動搜索最相近的問題與答案?」

  蘇禾當然說是。

  「滴——搜索完畢。最相近問題為此侍女身份,答案請見書頁。」電子音落下後書上便浮現出幾行黑字。

  黑字表述的內容很簡單,蘇禾卻來回看了幾遍,期間幾次轉頭看向侍女,驚訝的表情完全掩飾不住。因為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

  這侍女名叫「蘇真」。

  當然名字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她居然是機器人?!還是被明令禁止生產的機器人?!

  這種機器人有一個很長的名字,叫全情感模擬仿真機器人。能完全模擬人的情感和反應,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和別的個體進行交流。

  蘇禾快步走到蘇真身前,根據書的提示找到了她耳後的開關,是一顆暗紅色的小痣。據說能識別主人的指紋,別人包括她自己碰都沒用。

  蘇禾試探著用食指按了一下。

  原本因為她的舉動而疑惑地看著她的蘇真頓時一僵,眼中光芒斷電一般暗了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了。

  啊!關掉了!

  蘇禾驚嘆地看著被關掉了的機器人,再回想了一會兒這機器人從昨天到今天的行為舉止,真的太真了!如果不是書告訴她,她估計永遠都發現不了這竟不是個真人!太像人了,難怪會被禁止生產。

  新奇地圍著這個叫「蘇真」的機器人細看了好一會兒後,蘇禾繼續問書自己為什麼會擁有一個這樣的侍女。

  得到的回答是,她的親生父母花費了十幾年才將她尋回,所以對她的安全看得很重,幾乎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對伺候她的侍從怎麼篩選都不放心,最終將目光投向了永遠忠於程序的機器人。

  不滿足於市面上機器人的功能,也考慮到女兒大約不願被一群僵硬的機器人環繞著生活,她的父母於是暗地裡製造出一批已被禁止生產的全情感模擬仿真機器人,設定蘇禾為他們的主人。然後將製作成功的機器人們帶到她面前,只告訴她是新招的侍從。

  另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所有仿真機器人的基礎設定中還有一項,就是遺忘自己機器人的身份。

  後來蘇禾與太子訂婚,她的父母便選出了所有仿真機器人中最優秀的一個,也就是蘇真,跟隨蘇禾來到太子府。

  居然是這樣?!

  蘇禾看了回答以後再看向一動不動的機器人蘇真,新奇好玩的心情慢慢淡了下去,心中情緒變得十分複雜。

  有點點被欺騙的憤怒,但又因為沒有切實的記憶,她連那對「親生父母」的面都還沒見過,這憤怒無根無源,憑空生在那裡搞得她有點噎氣……

  又有點點對眼前這個機器人的……同情?她不記得自己機器人的身份,又能完全模擬人類的情感和反應,無限接近於人類,她自己也堅信著自己是人類,體內卻又被設定好了程序……但這畢竟這只是一堆機械,所擁有的情感也只是靠程序模擬出來的,同情一個機器好像怪傻的。

  當然還有點害怕。一想到自己不記得的那幾年裡,一直生活在一堆自己以為是人但其實不是人,連感情都是虛擬的東西的包圍圈裡,蘇禾就不禁打寒顫。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多想也沒用。與被關掉的機器人沉默相對良久後,蘇禾重新打開了她的開關。

  開機很快,蘇真的眼神轉瞬間清明起來,疑惑地看著站在她近前的蘇禾:「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嗎?」

  還真有。蘇禾撕下手腕上被太子貼上的薄膜遞給蘇真:「用這個身份去把珊彤路293號買下來。」

  蘇真雙手接過薄膜:「好的小姐。」

  蘇禾又打開自己的通訊器,雖然很多功能她還沒弄懂,但拍照還是會的。蘇禾把拍下的出售牌展示給蘇真看:「這是房主的聯繫方式。」

  蘇真沒問蘇禾為什麼不直接把圖片傳給她,凝視片刻後點頭:「好的小姐,我記下了。」

  蘇禾收起通訊器:「好了沒別的事了。你早點去辦吧,越快越好。」

  蘇真卻沒有立刻走,而是神秘兮兮地問蘇禾:「小姐,您看新聞了嗎?」

  蘇禾疑惑:「新聞?文華院出事的新聞?我和太子一起回來的啊,當然已經知道了。」

  蘇真卻搖頭:「不是,是更早一些的。被文華院出事的消息蓋過去了,您大概沒看見。」她沒有吊蘇禾的胃口,直接說了下去,「昨晚宴會上對您不敬的那些人,全被抓起來了!」

  蘇禾並沒有宴會上的記憶,但立刻回想起了昨晚回來路上穆澤的話——「至於宴會上的事,明天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蘇真不提她都忘了這茬。蘇禾於是好奇地追問:「怎麼抓起來的?」

  對主人不敬的人都被抓了,蘇真只覺得無比暢快,彎著眼睛笑著答道:「抓人的罪名可多了,每個人都不重樣。我把新聞發給您看了您就知道了。那些人不光臉丟完了,有太子殿下關照,在裡面肯定還要吃不少苦頭。太好了!」

  蘇禾驚訝了:「你怎麼知道是太子做的?」

  蘇真眨了眨眼睛:「少爺那邊還不知道,不是太子殿下還能是誰?」說完還不忘感慨一句,「太子殿下對您真好!您看剛剛,出了那麼大事還不忘先護送您回來!小姐,您真幸福!」

  「呃……」蘇禾沉默片刻,問她道,「你知道我讓你去買那房子是要做什麼嗎?」反正蘇真是要跟著她走的,遲早都得知道她要和太子分居的事。而且機器人絕對忠心,蘇禾不用擔心她亂說。

  蘇真搖了搖頭。

  蘇禾道:「我買那棟房子是準備自己住進去。」

  蘇真有點反應不過來:「您的意思是……您不住太子府了?」

  蘇禾點頭。

  「那……太子殿下呢?」

  蘇禾:「當然還是住太子府啊。」

  「所以,您要和太子……分居?」

  蘇禾認真地點頭。

  蘇真半張著嘴愣了許久,最終訕訕地低下了頭:「我明白了。」她還以為這兩天太子和小姐互相之間感情越來越好了,敢情是太子一頭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