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震盪來的迅速又猛烈,還未等所有人魚都跑出建築,建築便支撐不住轟然垮塌了。僥倖逃脫的人魚們來不及哀悼,便被前方不遠處的景象驚得連尾巴都忘了擺。

  這塊區域的所有建築已經塌倒,一片廢墟之中,一個巨大的漩渦逐漸顯現在正中心的位置。隨著漩渦越轉越快,這片海域的震盪慢慢停止,那漩渦中心則緩緩現出一個身影。

  身影完全凝實之後,周圍環繞的漩渦便消散開去,顯露出裡面生物的模樣。

  匯聚成一堆的人魚們凝視了那高大的生物片刻後,終於有人不敢置信地尖呼出聲:「先祖!是先祖!」

  不遠處高高地俯視著他們的巨大人魚竟和它們先祖的雕像生得一模一樣!是先祖聽到他們內心的祈禱,降臨來為他們化解危機了嗎!

  人魚們消化完祖先出現的事實之後,接二連三地恭敬地彎下魚尾伏下身,向先祖展示他們最高的敬意。

  站在人魚們身邊的蘇禾也是大吃一驚,細看後基本確定那條巨大的金髮人魚正是之前那扇光門裡撿到珠子的人魚。他竟還活著?而且似乎變得很厲害了?

  然而和人魚們想的不同,他們的先祖並不是響應他們的祈禱而來,而是感受到自己留在此處的血脈忽然斷了,所以特地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滿臉狂喜伏在地上的人魚們似乎是忘了僅剩的王族剛剛死去,絲毫不知巨大的災難即將降臨。在看到金光環繞的先祖衝他們遙遙地伸出手後,膽子最大的幾條立即衝了過去,其中就有公主的侍女。

  金髮人魚垂頭看了看圍到自己身邊的幾條人魚,伸手隨便捏了一條起來,正好捏到了侍女。

  被……被先祖選中了!侍女只覺得自己獲得了巨大的榮耀,然而她正要張口表達自己滿腔的敬意和傾慕,卻一股劇烈的疼痛直擊腦海。

  這疼痛太過難忍,侍女下意識地抬起眼對上先祖的眼睛,卻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看著軟倒下去的雌性人魚,金髮人魚毫不在意地繼續讀取她的記憶,讀取完後便鬆手一把丟開,眉毛則微微蹙起。

  餘下的人魚們立即注意到先祖表情不對,再看看被扔到地上生死不知的侍女,再傻也明白情況不大對勁了,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剛剛自盡而亡的王族僅剩的公主,一個個頓時面色刷白,戰戰兢兢地垂下頭去。

  金髮人魚卻沒有立即發怒,而是有些猶豫。畢竟他那個唯一的後代是自己燃燒了海珠自盡而亡,之前的事情也是一筆糊塗帳。

  金髮人魚向來最煩琢磨這種誰對不起誰的麻煩事,煩躁地看了一圈後視線落在地上的侍女身上,自己那個後代死前最恨的似乎就是這條魚。於是也懶得再多想,手指虛虛一碾便隔空把那侍女碾成一片光點消散了身形。

  不遠處完全趴在地上的人魚們看到這一幕,集體抖得更厲害了。然而金髮人魚卻沒有再理會他們,手指一勾將其中一條人魚手中握著的珠子引到自己手裡,然後抬手讓漩渦再度環繞周身,同來時一般迅速離開了。

  劫後餘生的人魚們愣了好一會兒才互相攙扶著爬起來,看著先祖離開的位置滿臉的茫然無措。

  珠子已經被金髮人魚拿走,蘇禾與青年對這群人魚的未來也沒興趣,自然不會再在這裡停留。在金髮人魚離開的前一瞬蘇禾和青年便幾乎同時扔出幾道異能細絲黏在他身上,等金髮人魚瞬移完畢後確定了他的位置,便立即跟著瞬移了過去。

  到達金髮人魚身邊後,蘇禾驚訝地發現周圍竟是一片白茫茫的雲海?這條人魚海裡不呆改為住在天上了?

  對於身後跟了兩個人這種事金髮人魚毫無所覺,熟練地將魚尾化為雙腿變出衣服,捏著珠子對準光線看了看後大步朝一個方向走去。如果不是這次回去,他差點忘了自己曾經得到過這樣一顆珠子。當時懵懂不懂事只覺得這珠子好看,現在遠遠地便能感覺到珠子裡面充沛的能量。正好他有事要求別人,這顆珠子拿去當禮物,那小屁孩應該會喜歡。

  還不知道馬上就要見到熟人的蘇禾趕緊拉著青年跟上。

  一行三人在茫茫雲海中走了許久之後,一座籠罩著金光的巨大宮殿出現在前方。

  看到宮殿後,金髮人魚的步子明顯加快了,走到宮殿前也毫無停頓地便衝了進去。

  蘇禾在後面看得有些驚訝,難道不需要侍從通報什麼的麼?不過她看了一圈,宮殿周圍包括門口半個人影都沒有,跟著人魚往裡走了一會兒也完全沒看到其他人。

  人魚熟門熟路地在宮殿裡左轉右轉,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宮殿深處的一扇華麗的雙開門前。

  這回人魚倒是知道敲門了,不過他手才剛剛抬起門便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約莫蘇禾大腿高的年□□孩,頂著一頭齊耳的短金髮,身穿樣式簡單寬大的白底鑲金紋衣服。蘇禾還以為這是侍從,跟著進去之後卻發現房間內原本只有男孩一人。

  蘇禾視線在男孩臉上一掃而過,環視了一遍房間後又落回男孩臉上。細看之後,她越看越覺得,這孩子長得真的很像神王蘭斯。再加上他住在雲海中的宮殿裡這種高端的設定,說不定這就是神王小時候?

  在蘇禾盯著小孩的臉琢磨的時候,人魚毫不客氣地走到桌邊椅子上坐下,將手上的珠子擱到桌子上,對男孩開門見山道:「我把這個給你,你幫我一個忙?」

  男孩臉上沒什麼表情,走過去拿起那顆鮮紅的珠子看了看,明顯也感受到了珠子中澎湃的能量,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然後抬頭問人魚:「什麼忙?」

  「助我抓個東西。那東西不知從哪來的,這兩天天天在我地盤上鬧騰,煩死了。」

  男孩點頭應下了。

  人魚性子比較急,見男孩答應便問道:「那現在就去?」

  男孩想了想:「明天吧。」

  人魚點點頭:「那我今天就住你這兒了。」

  男孩應了聲「好」,然後抬手在空中劃了一豎,一道金光從他指尖逸出然後慢悠悠地飄向人魚。

  人魚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向男孩告辭後跟著金光出了房門,被帶著往為他安排的房間去了。

  人魚出去後,男孩隨意揮了揮手,大開的房門便「啪」地關上。讓蘇禾意想不到的是,隨後男孩竟忽然對著空氣開口道:「出來吧。」

  她和青年都不是這個時間點的人,因此蘇禾並不覺得男孩是在叫他們兩個。大概是房間裡還藏著其他人吧?

  然而等了一會兒後並沒有人應聲出來。蘇禾好奇地伸出異能細絲探了一圈,卻奇怪地並沒有發現除男孩之外的其他活物。難道是他的幻覺?

  見藏著的人不肯出來,男孩繼續對著空氣道:「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比起方才對人魚的冷淡,此時的聲音竟顯得柔和許多。

  蘇禾心中覺得不太對勁,但當然不會出聲回應,更何況即使她出聲,男孩也沒辦法聽到。

  男孩說完後繼續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躲在暗處的人卻依舊不肯出來。男孩只好無奈地抬起手,揮出一道金光往氣息傳來的地方疾射而去。

  蘇禾頓時驚訝地瞪大眼,那金光竟是精準地朝她和青年的方向而來!

  但結果可想而知,蘇禾和青年甚至都不用躲,金光毫無阻礙地穿過二人打在身後的牆上鋪開一層。蘇禾回頭看了看金光的效果,覺得男孩大概是想用金光包裹住他們凝出他們的模樣。

  金光打空讓男孩亦是十分驚訝,不過他並不覺得是自己感官出錯了,畢竟房間內那股異常有親和力的氣息波動實在是明顯。

  男孩揮手讓罩在牆上的金光消失,然後抬步走到蘇禾與青年所在的位置疑惑地慢慢轉了一圈,再度用稚嫩卻嚴肅的聲音問道:「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也承諾過了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麼不肯出來?」

  蘇禾低頭看著男孩生著金髮的頭頂,雖然這比喻不太好,但她真的有種被一隻金毛小狗圍著嗅的感覺,唇角不可抑止地彎了彎。

  蘇禾基本能確定這孩子就是神王蘭斯小時候。不愧是神王,竟能跨越時間的阻隔感覺到他們的存在?只是大約是由於她和青年的氣息太過相像,以致於小蘭斯沒分出其實是兩個人站在他身邊。

  勸了幾遍無果,又沒辦法抓人出來,小蘭斯也只好放棄了。這對他來說挺新奇的,自他誕生以來還從沒有事情讓他這麼無奈過。

  最後說了一句「那等你想出來的時候再出來吧」,小蘭斯走回桌邊拿起人魚送來的珠子開始細看。

  蘇禾莫名有種自己被寵了一把的感覺,小時候的蘭斯真心比那位只會說肉麻話的神王可愛多了。蘇禾笑了笑後跟過去圍觀小蘭斯琢磨珠子。

  但其實小蘭斯的心思並沒有怎麼放在珠子上。他低著頭看著掌心的珠子,實際上則依舊在偷偷注意著不遠處的那股氣息,等了一會兒發現氣息主動向他靠近,小蘭斯非但不警惕,反而唇角微勾心裡有些高興。這麼溫柔又強大的氣息,一定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吧?只可惜太害羞了不願意現身。

  小蘭斯臉上愉快的神情自然被關注著他的兩人注意到了。蘇禾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他收到珠子高興。被和蘇禾一起歸納為「可愛的女孩子」的青年則隱約感覺到了些什麼,面色微冷地自上而下注視著小蘭斯,往前走了一步擋住蘇禾半個身體。

  毫不知情的蘇禾見青年上前,以為他是想看得更仔細一些,也沒在意乾脆繞了半個圈轉到小蘭斯的另一側去看。

  結果這一轉立即讓小蘭斯發現了不對。由於之前蘇禾與青年一直站在一起,所以氣息只從一個方向傳來,現在兩人分開站在小蘭斯兩邊,原本混成一股的氣息分化來看,小蘭斯立即開口道:「原來你們是兩個人?」

  自然沒有人回應他。即使可以回應,害怕干擾到歷史進程的蘇禾也不會開口,本來就看小蘭斯的不爽的青年就更不用說了。

  小蘭斯握緊珠子,眯起眼睛細細感受,從他身體兩側傳來的兩股強大氣息雖然相似,但還是有差別的,一股明顯溫和親切很多,一股則不知為何越來越冷了。

  小蘭斯下意識地微挪步子往溫和的那邊靠了靠,另一邊的氣息立即更冷了。不知為什麼小蘭斯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雖然那氣息強大又危險,但這看不見的兩個生物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帶著種莫名的挑釁心理,小蘭斯又明顯地往蘇禾那邊跨了一步。

  青年猛地蹙起眉,垂眼盯著唇角帶笑的小男孩臉色十分不好看。蘇禾發現青年的變化心中明鏡似的,連忙走回他身邊笑著拉了拉他:「不生氣。大概是你太凶了被他感覺到了,才往我那邊靠的。」

  蘇禾帶笑的聲音就是青年最佳的安撫劑,他回握住蘇禾的手,暗暗瞪了跟前的小矮子一眼,面色逐漸好轉。

  感受到兩股氣息又合在了一起,這回輪到小蘭斯不高興地鼓了鼓臉,但人家根本不理他他也沒辦法,只能皺著包子臉低頭繼續琢磨珠子。

  任務是盯著珠子的蘇禾便在他身邊盯著他琢磨。感受到身邊的氣息沒有離開的意思,小蘭斯又有點高興起來。不過手中的這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從中吸取能量的珠子則讓他微微有些煩躁,有種在可愛的小姑娘面前丟臉了的感覺。

  而蘇禾並不知道小蘭斯是想吸取珠子裡的力量,只看到他握著珠子憋著臉不爽了一會兒後,便從虛空中撈出一個小袋子把珠子扔了進去,然後又把小袋子扔回虛空中。

  蘇禾看了看小袋子消失的地方,猜測這大概是小蘭斯的隨身空間之類的東西。所以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盯著這小小的神王。

  放好暫時吃不動的珠子後,小蘭斯原地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門試探著走了出去,那股氣息果然跟了出來。

  接著小蘭斯又試著順著外面的走廊走了一段距離,感受到那股氣息一直跟著才放了心。

  既然一直跟著他那就好辦了。小蘭斯開始思考接下來帶著小姑娘去哪逛逛好?他的宮殿是整片雲海中最華美漂亮的建築,也許多帶著小姑娘逛逛,把小姑娘哄高興了她就肯現身了。至於另一股也跟著他的冷冰冰的氣息,小蘭斯直接無視了個徹底。

  在腦中把宮殿裡所有漂亮的地方排了個序,小蘭斯正了正臉色,不緊不慢地開始在宮殿中穿行起來,遇到好看的地方則會裝作做其他事多停留一會兒,實則是在向他幻想中的小姑娘展示自己的宮殿。

  一路跟著小蘭斯的蘇禾並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為他是有什麼事才這樣跑東跑西,不禁感慨這世界果然還沒發展到位,堂堂神王,或者說未來的神王,竟連一個搭把手的侍從都沒有?又或者是小蘭斯喜歡自己一個人住?畢竟連下界的人魚公主都有侍女了。

  帶著在他心中溫柔可愛又強大的小姑娘好好領略了一遍華美的宮殿後,小蘭斯又來到了宮殿內他最滿意的一間大餐廳中。

  走到餐桌前的主位上坐定後,小蘭斯賣弄地打了個響指,頓時周圍落下一連片的金光,化為一個個面目清秀穿著整齊的侍從。

  蘇禾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原來他不是沒有侍從,而是仗著法術高在需要時才即時召喚啊?

  小蘭斯揮了揮手,侍從便整齊地排著隊出了餐廳去準備餐點。接著小蘭斯又做了個手勢,口中同時道:「請。」餐桌兩邊的首座自動拉開。

  蘇禾自然不會去坐。青年看了看隔著寬闊餐桌的兩個座位,覺得這小矮子一定是故意的,氣息愈發不爽。

  小蘭斯看不到他們坐沒坐,但能感應到兩股氣息還是合在一起,且均從左側椅子的位置傳來。小蘭斯心中頓時一跳,不會是……那個人抱著小姑娘坐著吧?這時候的蘭斯還不大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嘴角忍不住往下耷拉了一點。

  青年與蘇禾其實只是站在椅子旁邊而已。注意到小蘭斯的表情後,知道他大概想錯了,青年的臉色頓時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