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念想過年要跟徐潤清回去見家長這件事,家裡三位長輩的看法和態度都有些不同。但總得來說,支持的陣營裡是奶奶和馮同志。毫無意外的,老念同志是喝倒彩站反對陣營的。
因為這件事的態度問題,老念同志被念想奶奶面壁教育了好幾分鐘……
等奶奶去房間休息了,老念同志頓時把手裡的瓜子往盤子裡一丟,拆了顆水果軟糖塞進嘴裡,氣呼呼地:「你們才談戀愛多久啊,就見家長……」
因為徐潤清送的那根魚竿,老念同志轉好的態度在念想提了要去見徐家的家長時頓時瓦解粉碎。
「這小子現在這麼著急,肯定有陰謀。」老念同志嚼了幾下軟糖,手指在煙盒上輕輕的打著轉:「你就這麼答應了?」
念想沒敢說徐潤清是怎麼讓她答應的,只沉默著點了點頭,表情悲憤……
馮同志在一旁哼了半天的小曲,回頭見父女兩個又莫名其妙地僵上了,抬腿輕踢了一下老念同志:「你怎麼回事呢?每天都給你做思想工作,合著我說了那麼久你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是不是?」
老念同志又往嘴裡丟了塊軟糖,沒吭聲。
「行了行了,念想明天還要考試呢,趕緊讓她去睡覺。」
老念同志這才懶洋洋地抬了一下眼,微抬了一下下巴不情不願地放了行。
念想揉著額頭回了房,深深的後悔自己怎麼就被老念同志三言兩語地給套出話來呢……她明明想好了要守口如瓶,做好保密工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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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想的科目三考試進行的非常順利。
老念一大早跟車過來,全程陪同,知道念想是一次性滿分過得,就比自己拿下了一單生意還要高興。回去的路上和念想先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中午親自下廚給念想辦個慶功宴。
順便……給念想後天的科目四考試加個油鼓個勁……
念想拿到駕照的第一時間先拍了照片給徐潤清看,再發了朋友圈,一個假期回來後,簡直春風得意。
林景書和她一起在食堂吃飯,聽馮簡問起她考駕照的事,想了想,也問道:「駕照出來了,徐醫生就不表示下什麼?」
馮簡還傻乎乎地追問:「要表示什麼?」
林景書輕勾了一下唇角,笑得格外不懷好意:「徐潤清總不至於連輛車都送不起吧?念想我跟你說,男人啊都不細心,這種禮物什麼,要自己開口要的……」
念想默默地瞥他一眼,忍不住打斷:「林醫生你去交流學習回來之後,煽風點火的坑人技能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林景書正想擺出無辜臉,就聽念想繼續補刀:「你不用裝了,你的本質我可都看清楚了……」
林景書:「……」
林景書的外表看上去是個和善溫潤的人,比徐潤清要親和許多。所以林景書一回來,就分擔走了大量的女患者……
但事實上,林醫生肚子裡也裝著壞水。陰晴不定的時候,根本摸不清他的想法。
念想在他手上是沒吃過虧,不過被暗算過幾次……比如他煽風點火給她錯誤情報之類的,多幾次念想就學乖了,這種人要敬而遠之。
又不是徐潤清……哪能這麼放心被他算計。
沒過多久,徐潤清就帶著歐陽歸隊了。這對念想而言,無疑是軍心大定。
將近年關,所有的科室都開始繁忙起來。這種節奏比往常是翻倍升高的,幾乎一整天下來,連吃飯的時間都需要像擠海綿裡的水一樣,擠出來。
這種平靜又忙碌的生活就像是暴風雨的前夕,寧靜得透著一股不安。
事情發生在除夕夜的前一天。
念想的右眼皮跳了一早上,她跟徐潤清一起去吃飯的時候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總覺得今天不倒霉一下對不起我跳了一上午的眼皮啊。」
徐潤清不置可否:「昨晚幾點睡的?」
「啊?」念想咬著筷子,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陪老念同志下飛行棋……嗯,飛行棋,下到了晚上十一點多了……洗完澡再到床上躺平已經是十二點的事了。
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需要她再回答了……
下午的時候,徐潤清抽不開身,念想領幾個齲齒患者去隔壁的診室獨立治療。馮簡忙了一天了,現在才有空喝口水,見念想正在櫃子裡翻找著什麼,過去幫忙:「找什麼?這裡我比較熟,我給你拿。」
「要根管挫……」
「這裡好像有一副,我來拿給你。」馮簡找到器械遞給她,正要跟她交代些什麼,聽見護士長在叫她,只來得及應聲,趕緊就出去了。
鄭蓉蓉和她母親就是在這個病人治療結束時直接過來的。
因為小姑娘的牙齒又開始疼,實在受不了了,決定過來根管治療,並且只是疼痛的病齒治療,別的暫時都不動。
念想確認了家屬的意願之後充分尊重,先給鄭蓉蓉的左下五進行根管治療。
根管治療先是確認齲齒的損壞程度,這些念想上次看到鄭蓉蓉的口腔全景片時就已經確認了大概的範圍,先用三用□□的小鑽子清理她齲壞的牙齒。
牙神經已經嚴重壞死,所以她放柔動作,一點點來,對小姑娘而言,一點痛苦也沒有。
不過顯然,即使不痛苦,女孩也是緊張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捏的虎口青得發白。
鄭媽媽看著看著就皺起眉頭來:「你稍微輕點,沒看見孩子疼得手都掐青了嗎?」
念想往鄭蓉蓉交疊的雙手看了眼,安撫地輕拍了她一下:「沒關係,你要是覺得不舒服舉一下手告訴我。」
鄭蓉蓉點點頭,看了眼鄭媽媽,乖乖地配合。
清理了齲壞的部分,健康的牙齒部分已經不剩多少了。念想看著殘冠忍不住皺眉,讓鄭媽媽湊近過來看:「蓉蓉這顆牙齒沒有齲壞的部分只剩下這麼多,如果單單是用材料補回去的話,我能說堅持不了多久的。到時候整顆牙受力不均,會碎掉。就跟這顆牙一樣……」
她用口鏡敲了敲鄭蓉蓉右邊碎裂得只剩下一個穿孔的牙根:「這顆應該也是根管治療過?」
鄭蓉蓉的母親卻突然有些觸怒:「我來瑞今是聽說瑞今的醫生技術好,你這牙齒補好了壽命也不長,那你怎麼不給我弄好?材料可以好一點,又不是花不起這個錢。」
「根管治療過的牙齒脆性都很大,你可以選擇根管治療後打樁再加上個牙冠,這樣情況會好一點。」念想指了指鄭蓉蓉那只剩下半邊的牙齒:「你看,齲壞面積那麼大,整個牙齒去掉了三分之二。」
鄭媽媽顯然也看見了自家閨女牙齒的嚴重程度,聲音軟下來:「那醫生你給蓉蓉先補上。」
念想點頭,先消毒,反覆清洗根管:「她的牙齒壞得太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比較重要的需要咬合的牙齒。蓉蓉年紀小,牙齒情況這麼糟糕,真的需要早治療。」
「早讓她少吃糖不聽……」鄭蓉蓉的媽媽臉上又是怒容,陰晴不定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短暫的安靜之後,又聽鄭媽媽問道:「打樁再加上個牙冠就可以?」
「我上次建議過你,蓉蓉牙齒有些擁擠,這麼多牙齒壞掉,其實可以考慮矯正,拔掉這些壞掉的牙齒留下的都是健康的。」
念想開始用根管挫慢慢擴大根管,再反覆沖洗消毒,看著牙科椅上的姑娘被藥水的味道苦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安撫地放柔聲音:「再忍一會。」
「你們醫生個個都建議矯正,是不是這個利潤大點?」
念想被問得噎了一下,無奈地蹙了蹙眉心,輕拍了一下鄭蓉蓉的肩膀:「可以了,起來的時候張著嘴巴不要咬到。我們去樓下拍個側位片確認一下,馬上就好了。」
鄭蓉蓉點點頭,跟著念想下樓拍片。
不知道是不是對壓舌的反應太過敏感的原因,念想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幾次的反胃噁心顯然讓鄭蓉蓉對側位片有些壓力和陰影,最後一次嘗試時,努力地壓下那股噁心感這才終於成功。
鄭媽媽全程都看著,眉頭越皺越緊,目光略微審視地看向念想,最終也不過是一言不發地扶著臉色有些發白的鄭蓉蓉上樓繼續根管治療。
頰側的根管難度有些大,還差著一些距離,念想換了根管挫繼續擴大根管,心裡還犯著疑惑,這一套根管挫怎麼這麼老舊……
隔壁的診療室裡還能聽見馮簡咋咋呼呼的聲音,念想看了眼拉上窗簾的百葉窗窗口。並沒有陽光,只是慘淡的日光,對一直在診療室裡並未出去過的念想而言也稍微有些刺眼。
她收回視線,沖洗根管,換回之前的根管挫。
根管挫在根管停留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念想只感覺手上一鬆,幾乎是同一時間,一種不安的感覺從心頭擴散開來。
那心尖像是被掐了一下,頓時驚慌失措。
她看著斷裂在根管裡的根管挫,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臉色在瞬間,血色盡褪,蒼白如紙。
那心情,就像是被空氣裡的水分浸濕,一點點的滲著水……
完了。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