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心臟劇烈的跳躍漸漸平復,臉上的紅暈也消退了下去,她從洗手間裡出來,突然聽到樓道裡有些喧鬧,有急促的腳步聲,有男人和女人的喊叫聲,還夾雜著孩子的哭喊,碧雲有點好奇,想出去看個究竟,剛想推開大門,耳邊迴響起他的叮囑,還是算了吧,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跟自己也無關,她這樣悻悻地想著,如果想知道的話,在門口守著的那個便衣警察進來給她送午飯的時候,可以藉機問他,他一定會給她一個合理認真的解釋。
她轉身朝著裡間臥室走去,懶洋洋地剝開紗質的垂簾,躺回到床上,被子和枕頭很凌亂,寬大的巴洛克式的皮質沙發上搭放著他的黑色風衣,還有幾件他換洗的衣服,碧雲瞟了一眼那些東西,平日裡他總是很整潔,一絲不苟的整潔,或許是今天早晨走的太匆忙了,才來不及整理這些東西。
她決定先在床上躺上一小會兒,再去把他的衣服洗乾淨,晾乾了,備他明天換用。打開床對面櫃子上擺放的那個黑白小電視機,雖然它只有幾個頻道,這可是個奢侈品,陪伴度日的好朋友,可是播了一圈頻道旋鈕,碧雲悻悻地發現,自己喜歡的英文節目又少了一個,她不喜歡這些頻道,尤其不喜歡實事和新聞,可是這些東西充斥著各個頻道,如果運氣好的話能看到一些音樂節目,旋轉到了一個新聞的頻道上,閃過一陣雪花,她竟然在電視上看到了他,碧雲吃了一驚,這真是個有趣的事情,那段配音「刺啦刺啦」地,根本聽不清內容,圖像也不是很清楚,她把臉湊得更近,緊盯著屏幕看,他緊隨在一個人的身後,他們好像是剛剛從火車上走下來,一對軍樂手奏起了歡迎樂章,兩排持長槍的禮賓士兵在列隊迎接,等他們走過隊列的時候,士兵們把原本立在地上的槍,「嘩—嘩—」地一聲整齊地舉過頭頂,好像他們此行是為了會見什麼人,有個身材不高的穿著獨特軍裝的男人站在站台上,他在電視上的樣子和他本人不太一樣,表情非常嚴肅,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不可侵犯的威嚴,但是,那張俊美的臉,挺拔狹長的身材,讓人很容易認出是他。他行禮的時候,在站台上的那個男人向他和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招手示意,她沒有太注意這個細節,也不在乎另外兩個男人的樣子,只想把他看地更清楚一點,可是電視機偏偏在這個時候又閃起雪花了,拍了幾下,還是不見好,她只好換到了那個經常放音樂的頻道。
碧雲有些無聊地躺在床上,倚靠著鬆軟的枕頭,嚼著警衛員為她買回來的對面蛋糕店的一袋姜餅……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震耳欲聾的敲門聲,顯然有人想要破門而入,她倉皇地剛從床上下來,赤著腳走到了客廳裡,幾個表情嚴肅的男人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胸口,那件絲質的睡衣除了包裹得不嚴實,還把她□的形狀隱現。
這些男人赫然散在客廳裡,為首的一個高個子、藍眼睛的男人,從他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枚灰色的鐵牌,在她面前亮了一下,那牌子很亮,有些刺眼的反光,碧雲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擋了一下眼睛,依稀看到牌子上面有個鷹徽。
「抱歉小姐,請出示一下您的證件。」高個的男人收起了他的牌子,凌厲的眼神掃過這個臥室每一個角落,最終落在她的身上。
她被他的眼神盯的很不舒服,但是她有些無奈,也不能拒絕,因為那鐵牌說明了這些人的身份,他們是一群執行特殊任務的警察,顯然這個高個男人打算站在她的面前,負責詢問她。與此同時,其他幾個人已經將外面幾個房間搜了個底朝天。
碧雲赤著腳,顧不得地毯有些扎人,走到臥室的櫥子前,從下面的一層櫃子裡,拖出自己的行李箱,箱子的夾層裡塞著的她的幾本證件,那都是她到了這個城市之後他給她的,或許哪裡被他改過了,她再也沒看過,並不清楚到底把她改成了什麼身份……那個男人一直在翻查著那三個小本子,時不時地抬起眼睛,打量著她的臉,顯然外面幾個人也並沒有發現什麼。
「小姐,剛剛和你在一起的人呢?」高個警察那犀利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被褥,若有所指的輕笑著說:「我想應該是個男人。」
說完這句話,他並沒有留給她時間解釋,而是一把掀起沙發上蓋著的床單,碧雲知道,那下面放著一件黑色的制服大衣,是他的大衣,因為天氣暖和,就沒有穿。這個發現顯然讓高個警察吃了一驚,或許他原本是以為下面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下意識地提起那件做工考究的制服的領口,表情有些疑惑地打量著手中黑色的風衣,只見板挺筆直的肩線上面的掛著那兩枚肩章,金色的粗線和閃亮的星,那麼明顯,男人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光,在制服的左胸上方,還別著一個枚獨特的鷹徽,那徽章的主體與每個軍人佩戴的都一樣,是一隻鷹,不同的是下面的橡樹葉的兩側,有兩枚交叉的金色的箭,看清楚了這些,這個高個的男人終於開始臉色大變了,另外一名警察同樣神色凝重的走上前來,一邊打量著碧雲,一邊在他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非常抱歉,夫人,打擾了您的休息,我們正在執行任務,請您諒解。」男人一改剛剛異樣的語氣,謙卑了起來,又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把那件制服捧著,平整地放在桌子上。
碧雲並不想多跟他們多廢話,她只穿了一件長過膝蓋的蕾絲睡衣,在這些陌生男人面前就這樣站了好久,空蕩的雙腿間涼絲絲的。
「先生們,你們想幹什麼?」碧雲循聲望去,是終日在她門口負責守衛的那個便衣警察,剛剛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是顯然他來的很是時候,他似乎是敏感的意識到了事情的始末,原本埋在胸前外套裡的右手,並沒有掏出手槍,而是掏出同樣的一枚圓形的鐵牌,與屋裡的幾個黑衣人互相對了一下,守衛那灰色的眼睛,盯著他們,挑動著眉毛,語氣有些不滿地反問到:「你們是V處的人?我是I處的……」
碧雲抽身退了幾步,到了臥室裡面,緊緊併攏著腿,座在沙發上,不想聽他們之間輕聲的嘀嘀咕咕著什麼。
「我想……是有些誤會,不過現在已經解除了。」高個子警察笑的非常尷尬。
「非常抱歉,長官,打擾了您執行公務,非常抱歉,夫人。」他們和先前進來的時候,如同一群氣勢洶洶的惡犬完全不同,腳步輕的像溫順的小貓一樣,禮貌地告辭,迅速撤離了房間,又輕聲地為她關上房門。
「凱蒂小姐,非常抱歉,我剛剛聽到下面有些騷亂,所以去勘察一下,沒有想到,您受到了打擾。」這個守衛一直盡職盡責地為她把門,比之前那個還要認真,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她不知道那個叫「卡爾」的人被替換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沒有及時阻攔她到廣場對面買了一袋姜餅。
「沒關係的,謝謝你幫我解圍。」碧雲衝他乾笑了下,環視著滿屋子的狼藉。
「我來幫您打掃。」他趕緊說道。
「不用,我自己來。」她俯身下去,把客廳地上散亂的沙發墊子重新拾起來……
「可是……這件事情?」他不肯離去,站在門口望著她。
「你放心,我不會對他講的。」她抬眼看了一下那個守衛灰色的眼睛,上前一步,輕輕把房間的門關上。
把他的衣服都清洗乾淨,晾曬到了陽台上,她爬上床去,繼續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電視機裡,嚼著那剩下的半袋姜餅,仍舊是音樂節目,那個女高音的歌者唱地很熱鬧,可她的眼光卻是木然的。
這一夜,他依舊回來的很晚,這些日子都是如此,他至少要忙到9點以後,從來沒有機會跟她共進晚餐,他親吻了她的嘴唇一下,就放下公文包進到洗手間裡。她替他把那個沉重的黑色皮包放到裡屋的櫃子裡,又從衣櫃裡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只聽見浴室裡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不一會,他赤著上身從裡面出來,她就守在旁邊,遞上衣服,他微笑著問她,「衣服是你洗的麼?」
「嗯。」她的臉不知不覺的紅透了,埋著頭輕聲答應著。
「可以叫克勞斯送到洗衣房去,不必自己洗。」他對著鏡子,用白色的浴巾擦拭著頭髮,那金色的發還是濕漉漉的,顏色顯得有些深,在全乾燥了之後,就會變成那種夏日下的沙灘般淺淺的金色。
「又沒有多少活兒……」她惦著腳尖,幫他擦拭由發尖滴到脖子上的水珠。
背過頭捏起掛在衣架上的他的制服袖子,檢查了一下領口和袖口,「我順手就做完了。」在右邊袖口那黑色的毛料上面粘了些什麼烏黑的東西,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她用指頭摳了一下,那幾點污漬是滲透進了毛料裡面的,「制服有點髒了,這個恐怕得送洗衣房了,沒有熨斗的話,不會平整。」
「不,不用,有專人做那個。」他按住了她,奪過她手中的制服,把它重新掛到衣架上面,俯身擒住了她的嘴唇,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你真美,寶貝。」
她被他的手臂緊緊環抱著,小手撫摸上他的嘴唇,凝望著他藍色的眼睛,看得有些出神。才想起來,今天在電視裡看到他了,她剛想開口跟他說這件事情,卻聽見他語氣溫柔地說:「閉上眼睛,我要送給你一樣禮物。」
於是她順從的閉上眼睛,他手裡變魔術般的出現了一份小冊子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雙手接過來,翻開了冊子。
「這是郊區的幾個別墅,你喜歡哪個?」
「別墅?」她的眼睛一亮,「哇,好漂亮啊。」
他指著冊子上的一張圖片,「親愛的,住在那裡,我們就不需要花店了,房子的四周都可以種植上鮮花和各種樹木。」
「天鵝堡也很漂亮,但是感覺那裡沒有生活氣息,像是童話故事裡的。」
「你看這個位置不錯,很幽靜,我週末帶你去看看這套房子。」他攬著她,「如果你喜歡的話,就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