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剛濛濛亮,褚雲峰就起床了,儘管他動作很輕,但是山棗也跟著醒了。
「這麼早就要下山嗎?」她迷迷糊糊的問,嗓音微微有些暗啞。
褚雲峰回頭,皺著眉說,「去鎮上路不好走,你還是在家吧,多睡一會兒。」
山棗揉揉眼睛,清了清嗓子,慢慢爬起來,「我不要,我就要跟著去,唔……」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伸了一個懶腰。
褚雲峰收拾好草席,站起身子,「那就快起來,這兒離鎮上遠著呢。」
山棗點點頭,邊打呵欠邊穿鞋,等褚雲峰出去後,換上了新做的衣裳。然後用冷水洗了個臉,人瞬間精神了不少,看見褚雲峰背著一背簍的野物,她就幫忙背著水壺。
褚雲峰給大毛的碗裡放好吃的,又倒了水,揉揉大毛的腦袋,帶著山棗鎖著院子出去了。
山間的早晨總是特別的清新,天還不大亮,霧氣彌漫,下山的路並不好走,路邊的小草上都凝結了露珠,泥土也是濕潤的,踏上去有些粘鞋。
山棗在草上蹭了蹭草鞋下泥巴,潮濕的褲腳緊緊的黏在腿上,實在是難受的緊,她索性彎下腰把褲腿折了起來。
褚雲峰看著她白淨細嫩的小腳和露出來的一小段光裸的皮膚,眼神一閃,臉上微微有些暗紅。
「早讓你在家待著,你偏要出來。這路很難走吧。」
褚雲峰看著山棗再次彎下腰取出草鞋裡的幾根草,不由得念叨著。
山棗倒是興奮的很,一邊走一邊說,「在家多悶啊,出來轉轉也好,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呢。」
褚雲峰微微一笑,「不就是白雲鎮白雲山麼,還能是什麼地方。你以前是哪的?」
山棗摘了一根長長的野草拿在手上把玩著,「我以前住的鎮子叫大河鎮,我們村叫小河村,我們村離鎮上也蠻遠的,也不知怎麼的就打到我們那裡去了,褚大哥,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才打完?會是東邊這個皇帝贏呢?還是西邊那個皇帝贏?」
褚雲峰望著遠處,「東邊這個皇帝,應該會贏吧。」
「為什麼啊?」
山棗好奇的問。
褚雲峰低著頭走著,沉默了一會兒,等再抬起頭的時候神色有些不明,「因為上次下山的時候聽別人說了。」
「哦。」
山棗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誰當皇帝,對老百姓的影響也只有兩種,一種是活的下去,一種是活不下去。現在這樣打來打去的,是也外面的事情,她以前的家地方不好,才會成為那個樣子,像這裡的生活就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褚大哥,我穿這個衣裳好不好看?」
山棗扯扯身上的衣服,有些羞澀的問。
褚雲峰呆了一會兒才回身,點點頭,「好看,很漂亮。」
山棗開心的笑笑,往前走了幾步,指著不遠處的幾戶房子說,「褚大哥快看,村子到了。」
褚雲峰看了看,點點頭,「嗯,村子快到了,平時我都是在這兒換東西的。」
兩個人很快進了村子的小道,雖然天還沒怎麼亮,但是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扛著鋤頭準備去地裡了,大多數人都認識褚雲峰,紛紛跟他打招呼。
「獵戶,又來換東西啊?」
褚雲峰沖著他們點點頭,「去鎮上。」
這些男人三三兩兩的,看見褚雲峰身旁的山棗都笑的一臉意味深長,褚雲峰上次下山換衣裳,又換針線,村裡早都傳的沸沸揚揚了,雖然沒見過山棗,但是大家都說褚雲峰這個人有眼力,撿了一個快死的人回去居然還能救活了,而且還是個女人,這下褚雲峰不用再打光棍了。
這會兒見到山棗的真人,自然都忍不住把眼光紛紛的喵向她。
褚雲峰低頭看看山棗翻上去的褲腿,忍不住皺著眉,「你鞋子髒了。」
山棗見著了生人就不像和褚雲峰在一起那麼隨意了,她低著頭,緊緊的跟在褚雲峰身側,旁人的眼光更是看的她面紅耳赤,聽見褚雲峰這麼一說,低頭一看,果然草鞋上沾了一些泥巴和幾條細長的草葉,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雙腳和潔白的腳腕正暴露在大家的眼中。
山棗忙蹲□子,摘去這幾條草葉,輕輕把泥巴彈掉,把褲腿放下來,雖然遮不住全腳,但是已經不像剛剛那樣露出的多了。
褚雲峰臉色有些不好看,他一直穿草鞋,也忘記應該給山棗弄雙布鞋了,女人家的腳露在外面,實在是不好。
「獵戶,你這次準備換什麼呢?」
有個年紀較大的老漢溫和的問。
褚雲峰沖他點點頭說,「守成叔,家裡的糧食沒了得買點,還想買些雜物。」
守成叔放下肩上的鋤頭,「那何必進鎮呢,這去鎮上路這麼遠,你受的了小娘子也受不了啊,叔家裡還有些多餘的糧食,正準備拿去賣呢,你覺得可以就換一些,今天初十,中午貨郎也會挑著擔子來,你看著缺啥不就一起買了,用得著走老遠進城嗎?」
他走近褚雲峰,小聲的說,「前兩天大栓才從鎮上回來,說鎮上戒嚴了,官兵都守著城門,進城要搜身呢,這小娘子……被搜了身可不吃虧了。」
剛打仗的時候鎮上也戒嚴過,有些當兵的趁亂胡來,進城要交錢,遇到年輕漂亮的姑娘媳婦免不了上下被人亂搜一通,說是搜身,這麼一搜下來,失了些銀錢事小,更會白白被人占了便宜去,男人們敢怒不敢言。像他們這種沒錢沒勢的莊稼人,不都得打掉牙往肚子吞,誰敢和官府惹事。
褚雲峰是知道這些事情的,聽了眉頭皺的緊緊的,「怎麼可就戒嚴了?」
守成叔歎口氣,「聽說是打的厲害了,鎮上的官衙就下了命令,說是要嚴防什麼匪亂,就開始戒嚴了。」
褚雲峰歎口氣,山棗在一旁聽著,臉色也蒼白起來。
這村子人少,都是些厚道人,見守成叔開口了,也都跟著勸,「獵戶啊,別進城了,鎮上亂著呢,你要啥在咱們村換,各家各戶都有多餘的。」
褚雲峰看了看山棗,點點頭對守成叔說,「行,那我們今天就不進鎮子了。」
守成叔點點頭,複又扛起鋤頭,「你嬸子他們在家,你們先去我家坐坐,叔先下地,中午回來咱們再說話。」
褚雲峰答應了,等守成叔和這群男人們下了地,才帶著山棗去了村裡偏西的一戶人家,走到這家院子門口,褚雲峰提高了嗓子。
「守成嬸子,你在家嗎?」
「在——」
屋裡傳來一聲高亢的女聲,過了一會兒,一個矮胖但是笑容滿面的婦女走了出來,一見褚雲峰就樂了,「矮油,獵戶,你怎麼來了?」
褚雲峰把事情原委一說,守成嬸子連連點頭,「就是就是,這些日子鎮子去不得,來來,快進來坐,英子,倒水了,獵戶和他媳婦來了。」
山棗臉一紅,還沒來得及爭辯,褚雲峰就已經沖她說,「進來吧。」
這是一個院子圍著三間屋子的房子,院子裡喂了些雞,正咯咯咯的滿院子亂跑,旁邊一根木樁上栓了一
條狗,見他們進來就汪汪直叫。
「別吵。」隨著說話聲,從正房出來一個姑娘,大約二八年紀,兩條大辮子垂在身前,臉紅紅的出來。
「獵戶哥,你來了。」
守成嬸子對著姑娘喊,「去倒水去。」轉頭又對褚雲峰和山棗說,「屋裡坐。」邊走她還邊笑呵呵的看著山棗,誇著褚雲峰,「獵戶眼光不錯,瞧這小娘子,眉清目秀的,長的真俊。」
英子這才看見山棗,她臉色微微一暗,還是低頭回了屋裡倒水。
褚雲峰把背簍靠在門邊,進屋後先扯了把椅子給山棗,然後自己才拉了個凳子坐下,英子給他們拿來了水,神色還是有些暗然。
「獵戶哥,你喝點水,嫂子,你也喝水。」
她把水端給山棗,褚雲峰一手接過。
「水燙,我先給她拿著。」
英子鬱鬱的笑了一下,「我先進屋了,獵戶哥,嫂子,你們先坐。」
褚雲峰點點頭,沒有多說話,把水杯放在腳邊,對山棗說,「英子妹子是守成叔的大閨女,她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大栓和二栓,底下還有個妹子,叫娟子。」
山棗點點頭,臉上有些紅,別人都把她當成褚雲峰的媳婦,褚雲峰沒也否認,她心裡有些突突的,臉上有些燒起來。
守成嬸子沒注意自家女兒的神情,只是瞧著褚雲峰和山棗他倆就忍不住樂了,「獵戶,我說你也真不厚道,娶媳婦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嬸子說一聲,怎麼,還怕嬸子吃你那頓喜酒了?」
褚雲峰微微的一笑,「嬸子說的哪裡的話。」
守成嬸子更樂了,「新成親的兩口子面皮都薄,小娘子也不開口,害羞著吧。只是……怎麼把頭髮剪了?獵戶,你不是從哪座庵裡把人家偷回來的吧?」她說的隨意,打趣著褚雲峰,倒讓山棗不好意思起來。
山棗一聽臉憋的通紅,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是我逃難路上怕被人……所以自己剪了頭髮。」
她把她一路的經歷簡單說了下,守成嬸子聽的一臉歎息,「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過以後好了,獵戶可是個好男人,踏實肯幹又疼人,你嫁給了他呀,這以後享福的日子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