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褚雲峰回來了,山棗忙迎了上去,背簍裡的獵物早已經賣了個精光,只有一些包袱,應該是褚雲峰才買回來的東西。
山棗遞了水,褚雲峰大口大口的喝著,山棗等他喝完了才笑著去灶臺端飯,「咱們吃飯吧。」
褚雲峰看看天色,「你還沒吃啊?」這個時間她早該把飯吃了才對,餓到這會兒就為了等他?
山棗把飯菜端了上來,「咱們一塊吃。」
褚雲峰攔著她,「別忙,先給你看個東西。」
「什麼東西?」山棗疑惑的問。
褚雲峰從背簍裡拿出一個油紙包,剝開一看,是一隻燒鴨。山棗看著那只燒鴨,在看看碗裡做好的肉,「家裡有吃的,幹嘛還買燒鴨啊?」
「你別急。」褚雲峰的心情很好,低頭又在背簍裡翻著,山棗看著他一個一個擺上桌。
一對龍鳳花燭,一個大包袱,一壇還未開封的老酒,一張合婚庚帖。
山棗摸著那對龍鳳花燭,一時有些哽咽了,只有成親的時候才點燃龍鳳花燭。在看到那張合婚庚帖,忙拿起來一看,她認的字不多,但是那個大大的囍字她卻是認識的,山棗更激動了,連眼淚都掉了下來。
「這、這……」
褚雲峰眼帶笑意的看著她,「我說過我會對你好,不會委屈你的。」他指指那個大包袱,鼓勵的示意山棗,「打開看看?」
山棗顫抖著手打開包袱,最上面的,竟然是一方喜帕!雖然上面沒有並蒂蓮花,沒有鴛鴦戲水,但是這就是一方真真正正的喜帕!
喜帕的下麵,是整整齊齊的幾尺紅布和一遝紅紙。
山棗不可思議的掩著嘴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難以自持的嗚咽出聲,褚雲峰竟是下山去買這些東西去了!
她原以為她這輩子也不會穿上嫁衣蓋上喜帕,也不會有龍鳳花燭,更不會有合婚庚帖!可是褚雲峰給她了,這些她原以為不會有的東西,褚雲峰都給她了!
山棗抱著那方喜帕喜極而泣,「謝謝你……」她由衷的感謝褚雲峰。
褚雲峰蹙著眉,佯裝著有些生氣,「你是我媳婦兒,跟我道什麼謝啊!」
山棗連連點頭,只抱著那方喜帕嗚嗚哭,連話也說不出。
褚雲峰有些遲疑了,「你哭什麼?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我喜歡的很!」山棗不停的點頭,她不只喜歡,還歡喜到極點。
褚雲峰微微一笑,「一會兒擺上蠟燭,咱們寫了庚帖,再拜天地,等我掀了蓋頭,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了,這樣你心就踏實了。」
他一邊
說著,一邊把蠟燭擺上桌,就要尋了火摺子來點燃,山棗忙攔住他。
「今天還不行?」
褚雲峰一愣,「為什麼?」他環視了一下所有的東西,「是不是還缺什麼?我問過喜鋪裡的老闆,他說就這些差不多了啊。」
山棗擦了眼淚,指著那幾尺紅布說,「我衣裳沒做好呢!」
褚雲峰皺著眉,「以後再穿不成嗎?」
「不成,這嫁衣怎麼能以後再穿?今日先不拜了,等我做好了衣裳再拜天地。」山棗很堅定,嫁衣一輩子就穿這麼一回,若是沒有就算了,有的話她是一定要穿著嫁衣出嫁的。
那洞房怎麼辦?
褚雲峰皺著眉,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瞧山棗這個樣子,估計不拜天地是不會同意和他洞房的。
「這燒鴨不吃就壞了。」
褚雲峰還想找藉口來堅持今晚點了蠟燭就完事了。
山棗很堅定,「吃不完就放窖裡啊,沒事。」
哎!
褚雲峰算是放棄了,不過看見山棗今天這高興的樣子,等等就等等吧,反正也不差這一兩天。
山棗興高采烈的把這些東西都收好了放進櫃子裡,這才喜滋滋的坐在桌子旁。褚雲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裡,又卸了燒鴨的一隻腿遞給山棗,山棗笑眯眯的接了。
褚雲峰邊吃邊說著今天進城看見的情形。
「鎮上的官員好像換了,也沒有戒嚴了,我今天看見皇榜了。」
山棗咬著雞腿,問道,「什麼黃榜?」
「就是皇帝把要說的話寫在一張榜上,然後昭告天下他想說什麼。」褚雲峰大口大口的扒拉著飯。
「那他說什麼了?」山棗吃著飯,好奇的問。
「說他打贏了西邊那個皇帝,以後平穩了,大家可以過安穩日子了。逃難的人也可以回家去了,朝廷會安排。」褚雲峰回憶了一下皇榜的內容,然後解釋給山棗聽。
山棗點點頭,贊同的說,「既然東邊這個皇帝贏了,那些可憐的人也是該回家了。」
褚雲峰輕笑,「現在不分東邊皇帝西邊皇帝了,只有那一個皇帝了,你不回家嗎?」
山棗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回了,就在這。」
褚雲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反正你是我媳婦,想走也不能走了。」
山棗含笑斜了褚雲峰一眼,「快吃飯吧。」
當晚睡下後,山棗果然離褚雲峰有些遠了,還振振有詞,「咱倆還沒成親呢,我是怕你睡地□子疼才讓你睡床上的,你別碰我啊。」
褚雲峰黑著臉看了她半晌,二話不說直接把她緊緊的拽過來箍在懷了,閉著眼睛,任山棗怎麼掙扎都不放,都睡了幾晚上了,大不了不碰她就是了,連抱都不讓抱算怎麼回事?
山棗也是象徵性的掙扎了幾下,褚雲峰的力氣可不小,把她累個半死,他還像沒事兒人一樣呼呼大睡,不輕不癢的捶了褚雲峰一下,山棗還是在他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第二天褚雲峰起來沒多久,山棗就拿了一雙布鞋和一雙新襪子出來,「試試?」
褚雲峰微微一愣,他平日穿的都是草鞋,冬天穿皮靴,這布鞋還真沒怎麼穿過。眼前這雙黑色的布鞋看著就軟和,他也看不出什麼陣腳細密不細密的,接過布鞋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就是不穿。
「你試試呀!」山棗急了,以為褚雲峰不喜歡,直接蹲□子脫了褚雲峰的草鞋就要給他往腳上套。
褚雲峰忙縮腳,「我這腳髒,把鞋踩髒了。」
山棗不依,硬是抱著他的腳把鞋給他套上了,「鞋子本來就會髒,快來走幾步試試合不合腳。」
褚雲峰穿著新鞋下地走了幾步,腳下軟綿綿的越走越舒服,「不錯,很舒服,軟軟的,媳婦的手真巧。」
山棗高興的看著他穿上了鞋,「合腳不?」在她的家鄉,姑娘做的第一雙男人的鞋就是出嫁時給自家男人做的一雙最普通的布鞋,若是合腳,那就是說以後會情投意合。若是男人覺得大了,那就是說姑娘希望自家男人大有出息。若是覺得小了,就是姑娘希望男人一輩子不出遠門,不離開自己。
雖說都是好寓意,但這是她第一次做男人的鞋,所以她真心希望褚雲峰能覺得合腳,取個情投意合,白頭到老的好兆頭。
褚雲峰點點頭,「合腳,很好。」
山棗頓時歡快起來,「那我去做飯,你可不能脫下來,以後都要穿著。」她樂呵呵的出了屋子,留下褚雲峰看著腳上的新襪子新鞋子,心裡也忍不住高興,有個媳婦兒就是好,會疼人。
兩個人吃了早飯,褚雲峰帶著大毛進山去了,山棗在家做著嫁衣,她心情好的很,人也忙的很,要做嫁衣,剪窗花,等嫁衣做好了,她就和褚雲峰正式拜天地。
把剪得漂漂亮亮的大紅囍字帖在家裡的各個角落,看著滿目的紅,山棗的心裡是說不出的快活。
褚雲峰用心待她,她感受的到,這個男人,是個能託付一生的人。
沒幾個時辰褚雲峰就回來了,獵物打的少,砍了不少柴回來,一進來就看見了滿院子的囍字,原本就高興的心情更好了。
「媳婦,我回來了。」
「哎,來了。」
山棗放下手裡的活計,從屋裡鑽出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山棗絞著衣裳,又羞又喜的看了褚雲峰半晌,轉身進了屋裡,「我給你倒水。」
「嗯。」褚雲峰眼裡笑意更濃了。
下午家裡來了客人。
是守成叔。
守成叔遠遠的看著門上的囍字就笑,「獵戶,在家嗎?」
褚雲峰放下手裡的活兒,站起身見是守成叔,忙把他迎進院子裡,「是守成叔啊,來來,快進來坐。」
山棗也和守成叔打了招呼,進屋倒水去了。
守成叔環視了一下這個小院,忍不住贊道,「我可有日子沒來了,瞧這滿院子的囍字,獵戶啊,不是叔說你,你這回可是真不厚道了。」他接過山棗給的茶,含笑的看著兩個人。
褚雲峰笑著,沒有接話。守成叔打量著兩人,一邊看著一邊點頭,「不錯不錯,小日子過得挺好。」
寒暄了一陣,守成叔說明了來意,「新朝廷建立了,皇帝封了好些人當大官,還大赦天下了。官衙派人來傳了話,要讓各家各戶都去登記家裡有幾口人啥的,過些日子還要整理各個村呢,咱們村要遷來兩戶人家,還有你家——」
守成叔左右看了看,「你們也得搬到山下咱們村子裡去。」
褚雲峰臉微變,「守成叔,我都在這院子住了十八年了,我本身就是個獵戶,還是不搬了,就住在這,挺合適的。」
守成叔歎口氣,「我就知道你這娃兒是個倔脾氣,只是這事叔也做不了主,這院子還是你們的,只是你們人得住到山下去,官衙的人說一個村的人就要住一起,各村各鎮都是這樣的,沒有例外啊。」
褚雲峰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山棗不明狀況,也沒有說話。
守成叔繼續歎道,「要說這官府的人做事才不管你老百姓咋樣呢,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咱們這小老百姓,還不是得照做?叔知道你捨不得這院子,可是讓叔說啊,你這院子也著實破舊了些,現在娶了媳婦,日後還有娃,總得為以後打算打算不是?村裡有塊好地,叔都給你尋摸好了,只要你開口,那塊地你就拿去蓋房子去,在村頭,離進山的路最近,又大又平整,還清靜,正適合你這不愛說話的性子。平日你進山了,小娘子在家也不怕有畜生闖到家裡,你仔細想想叔的話,願意的話就來找叔,叔帶你去看地。」
守成叔又和他們嘮了會兒家常才走。
也不知是守成叔哪句話觸到了褚雲峰的心底,當山棗問起他們要不要搬家的時候,褚雲峰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