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安陽公主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多年的深宮生活,讓她深深的意識到,只有尋找機會主動出擊,才可以活的更自在。

所以對於那兩個姨娘,她也是如此。

懷了八個月的身孕就了不起嗎?可笑,還敢在她面前拿大擺譜!在宮裡她什麼手段沒見過,不過輕輕一點點香,加上一點點抹布上的水,孩子就落了下來。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另一個姨娘竟然也懷了身子。

等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褚雲飛回來的也太快了,她知道是那個賤/人去報的信,府裡三個姨娘,就只有那個默不吭聲的賤/人最讓她恨。

可是她不敢明著來,在褚雲飛眼裡,她始終是那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安陽。成親多年,她隱隱感受到褚雲飛對她感情上的變化,她很怕,這種怕讓她不由得用各種手段保住自己的地位。

甯兒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可是甯兒的出現並沒有改變多少,褚雲飛一個妾接著一個妾的抬進門,她恨!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她知道,褚雲飛想要孩子,想要很多孩子,她明明可以生,為什麼還要抬那麼多女人回來?

直到褚雲飛抱著那個死去的嬰兒心痛的責問她的時候,看到褚雲飛的惡狠狠的眼神,她才明白,他們兩個人已經越走越遠了。

褚雲飛搬出正院,住到了書房,她驚喜的發現自己有了身子,她以為褚雲飛會回心轉意,可她興致勃勃的去想去告訴褚雲飛這個消息的時候,卻聽到褚雲飛喝著悶酒對著她年幼的畫像說她心腸歹毒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房的,只覺得天地的顏色已經變了,灰白灰白的,像是斑駁的老牆,再也恢復不了光鮮亮麗的顏色。

肚子慢慢大了,她也變得沉默起來,整治侯府的手段開始明朗化,侯府的人都知道侯爺和公主不和,卻更不敢放肆。連那個默不吭聲的小/賤/人也消停了。

褚雲飛的眼神一次比一次複雜,直到有一天。

「二弟給孩子做滿月,我準備帶著甯兒去一趟白雲村。」

安陽公主心裡一驚,面上猶自一片鎮定,撫著已經出懷的肚子,平靜的問,「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

明天走今天才說嗎?安陽公主心裡苦笑。

「帶誰去?我去為你們準備行李。」

褚雲飛沉默片刻,「不用。我就帶甯兒去,一路也讓他長長見識。」

「好。」她慢慢起身,扶著腰身轉回內室,既然不願見,又何必兩看生厭呢?她有她的驕傲。

褚雲飛帶著甯兒走的那天,她只是摸摸甯兒的頭,溫柔的叮囑他要聽話,見了二叔二嬸要乖乖的。

褚雲飛的眼神始終很複雜,臨上馬車時,才輕輕說了句,「你自己要保重,」頓了一下才說,「就當為了孩子。」

安陽公主輕笑,她當然會保重,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命。

褚雲飛一走,侯府成了她的天下,沒人敢玩小動作,她落的清閒,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睡不著。

是不是女人都這樣,很容易想到男人的好,既然那個男人再不堪。褚雲飛當年也曾和她信誓旦旦,可是最終還是有了別人。

不管如何,在出這事以前,每個夜裡,褚雲飛從未讓她一個人過。不管他在小妾的房裡待到何時,子時之前,他一定會回來,這曾經是她最愛,也是她的最痛。

直到他離開,她才深深的體會到,一個人的夜,真的很孤單。

連續度過好幾個不眠之夜後,她終於想明白了,她要去找褚雲飛,就像以前,無論他在哪裡,她都會跟過去,待在他眼望所及的地方,不讓他擔心,給他最貼心的溫暖,只要一個眼神,他們就能明白彼此。

她是安陽公主,皇帝的親妹。只要她願意,除了皇位,她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安陽公主信心百倍,拿出公主的魄力,先請了她的奶??入府成了內宅總管,壓住了幾個小妾。又請皇帝哥哥派了暗衛,一路護送她,一路看著侯府。

當皇帝知道她要去追夫的時候,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因她懷著身子,一路慢行慢走,越到白雲村她越緊張,腦海中不由得幻想起各種見面的情形。

他是會驚喜?驚訝?驚慌?驚怒?

總之,他一定會很吃驚的看到她出現吧。

可是當她真正踏進白雲村,看著面前那一大一小穿著粗布衣,玩著泥巴的兩個人,卻怎麼也不能把眼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丈夫和兒子聯想起來。

「娘!」褚書寧歡喜的跑過去,快撲到她身上的時候被褚雲飛一把撈起。

「你娘身子重,衝撞了怎麼辦?」褚雲飛先是親昵的捏捏兒子的臉,捏的褚書寧臉上都糊滿泥巴。

褚書寧嘻嘻哈哈的笑著,不忘伸手把泥巴抹在了父親的臉上,惹的褚雲飛也哈哈大笑起來。

安陽公主傻眼了,這還是她那個冷靜嚴肅的丈夫嗎?這還是她溫文有禮的兒子嗎?怎麼都變成這樣了!

「你來了,先回二弟家吧。」

褚雲飛抱起兒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掃了一眼她身後的眾人才轉頭往前走去。

安陽公主有些呆滯的跟著褚雲飛往前走去,跟著她的一眾僕人,面面相覷,最後一個領頭??猶豫了一下才說,「二爺這裡小,估計住不下咱們這麼多人,這樣吧,秋雨,你慣常伺候殿下,你就留下,咱們其他人,先去鎮上住下,之後再聽侯爺和殿下的吩咐。」

她很明顯的從剛剛侯爺的眼神裡看到,侯爺不喜歡他們,非常的不喜歡。她深知公主的心意是什麼,所以她很識時務的做了這個決定,現在什麼事都沒有幫助公主重新獲得侯爺寵愛的事情來的重要。

「娘,我剛剛和爹用泥巴堆城堡哦,我築了一道很長很長的城牆,爹爹就用石頭破壞了我的城牆。我又挖了一條長長的水溝,爹爹說搭了人梯就可以過來……」褚書寧嘰嘰喳喳的跟娘親彙報著他剛剛玩的有趣遊戲。

安陽公主看著在京城沉默寡言,在這裡卻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兒子,心裡百感交集。

「一路還好嗎?」 驀地,低沉的男聲響起。

安陽公主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嗯、嗯,還好。」

「這麼大了還胡鬧……算了,先回去吧。」褚雲飛低低歎口氣,抱緊兒子,大步往前走去。

他這是……關心她嗎?

安陽公主的眼睛有些濕潤。

到了褚雲峰家,山棗和褚雲峰都很意外看見她,她也看到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嬰兒,安陽公主摸摸嬰兒軟嫩的小臉,真心的誇讚道,「生的好生緊致,比我們甯哥兒小時候還要漂亮。」

山棗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謝大嫂。」 安陽公主拿出早已預備好的見面禮,兩個一模一樣金燦燦的黃金項圈,只是一個刻了吉祥如意,一個刻了平平安安。

山棗謝過了安陽公主,大大方方的受了禮。

晚上吃飯的時候,看著擺的滿桌大小不一的碟子,安陽公主再次愣住了。不管實在宮裡,還是在侯府,她吃的食物無一不是精緻的,但是這裡卻恰恰相反。

烙的超大的餅子,用盆裝的疙瘩湯,一大盤炒野菜,還有一盤亮晶晶的砧板肉並著其他幾樣農家的家常菜,看的安陽公主就沒了胃口。

褚書寧一見砧板肉眼睛就移不開了,夏草剛擺上來,他就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夾了一塊丟進嘴裡,吃的滿嘴流油。

安陽公主微微皺眉,想告訴兒子,不可以這樣吃飯,可是看著溫柔的替兒子擦拭嘴角的丈夫,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也許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山棗用小碗舀了小半碗疙瘩湯,遞了過去,「大嫂嘗嘗吧,很好吃的,這是相公親自做的。」

安陽公主猶豫的看著眼前的疙瘩湯,她真的很想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褚雲飛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伸手接過了疙瘩湯,放在安陽面前,「吃吧,老二手藝不錯的。」 安陽公主猶豫一下,終是敵不過褚雲飛難得的溫柔,舀了一小勺喂進嘴裡,入口酸甜,很適合她這種懷了身子的人。安陽公主眼前一亮,慢慢吃了起來。

見安陽公主吃了飯,大家心裡不知怎的都輕鬆下來,一家子歡聲笑語,不時的夾雜著褚書寧淘氣的聲音和嬰兒哼唧的聲音,熱鬧非凡。

懷著身孕又趕了路,安陽早累的不行,山棗和褚雲峰一商量,索性把正屋騰出來給褚雲飛夫婦居住,自己要搬去側屋睡。

褚雲飛堅決不同意,褚雲峰非常堅持,兩兄弟誰也說服不了誰,到底最後因為兩個孩子的東西太多,實在很難一次就搬好,褚雲峰只好退了一步,讓褚雲飛一家住在側屋。

夏草和褚良,則住在由原來李家劃出的一半地裡蓋上的新屋去住,新屋久未住人,屋裡冷不說,還有很大的味道。

而且褚雲峰則在哄好了兩個孩子後,不管不顧的又拖著山棗做了一次「運動」。

房子的隔音並不是很好,饒是山棗極力壓抑,細碎的呻吟仍然時不時的飄進了側屋裡,褚書寧早已睡著,褚雲飛和安陽公主卻不由得煩躁起來。

安陽公主何曾睡過這麼硬的床,在她不知道翻的第幾次身以後,褚雲飛歎口氣把她攬在懷裡,手伸進衣襟裡摸著她微凸的肚子。

「你懷著身子,這麼大老遠,何苦過來?」 安陽公主一聽,只覺得心酸無比,身子一轉埋進褚雲飛的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褚雲飛早在見到安陽的時候就軟了,見著眼前這梨花帶雨的模樣還如何恨的起來,不由得把安陽抱的緊緊的,心裡的各種情緒都化作了灰塵,被風一吹,就消失不見了,只知道此刻懷裡的女人,就是他生命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