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番外:恰同學少年

  時針指向21點,他關上電腦,隔壁一道留下加班的同事抬頭,「吳越,這麼快就搞定了?」

  他點頭,勾起車鑰匙,「我先走了。」

  「哈哈,趕著去接未婚妻是吧!」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按下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他打開車門先將公事包放好,發動車子。

  晚風從耳側呼嘯而過。

  他看著霓虹閃爍的街道,思緒不受控制的拉遠……

  今夜電台的DJ突然停下那些搖滾鬧騰的流行曲目,一首懷舊老歌冉冉浮上塵囂——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

  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

  轉眼就各奔東西……

  在這樣的夜裡忽然想起她。

  吳越下意識放慢了車速,十指輕輕摩挲著方向盤。

  他們同班了三年,前兩年在二班,最後一年一起考入一班。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高一下半期班導調整座位時,他在第六排,她是他的第二任同桌。之前對她只是朦朧的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那時的她陰沉又不合群,存在感十分微薄,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花了數秒去回憶。

  他揚起笑容,「郝萌,希望以後大家可以好好相處。」

  她愣了下,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過臉看著黑板,不再說話。

  他有些訕訕的摸了摸後腦,想不到碰了個釘子。

  他的人緣一直很好,相較於一下課就環繞在他周圍熱情開朗的朋友,她除了一班的羅莉之外鮮少和其他人來往。

  好友搭著他的肩膀歎息,「嘖嘖,真可憐,你的同桌竟然是她。」說起來,會記得班上有這麼一號人物,還是因為她是那個美艷惹眼的羅莉的朋友。

  他順著好友的視線看向她,現在是下課時間,她依然攤著課本,挺直腰桿一絲不苟的溫書,「我覺得她挺好的,至少很安靜,不吵人。」

  他大搖其頭,「哎,什麼品味。這種陰沉的女孩子實在是令人提不起勁兒……」

  話未落,原本正聚精會神的埋頭在課本上的女孩突然抬起頭看向他們,她的眼神很乾淨,帶著一種他形容不出的專注,他霎時尷尬的赧紅了耳朵,手肘用力一撞正准備繼續滔滔不絕的好友。

  青春期的男孩們聚在一起,女孩是必備主題。不過像好友這般沒神經的在當事人面前大聲嚷嚷,實在不是一般二般的丟臉。

  她剛才聽見多少了……雖然他並沒有嘲笑過她,但總覺得站在好友身邊,有一種共犯的罪惡感。

  拖拖拉拉的等到上課鈴聲響起,他才坐回她身邊。

  「抱歉……」猶豫了下,他想他還是要向她道歉,低聲喚了喚她的名字,她卻沒有反應。

  「郝萌……」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

  不料她嚇了一大跳,手猛地一抖,只聽「啪」地一聲!從她的課本下掉出一本漫畫來。

  吳越的驚嚇不比她小,安靜的教室內聲音分外清晰,這節課是班導的,他皺起眉走下講台,轉頭背對著他們往前排看去……

  吳越立刻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往下一撈,把那本漫畫迅速塞入抽屜。

  幸而左右沒發現什麼異相,班導並未深究這段小插曲,回到講台繼續寫板書。

  他暗暗吁口氣,眼尾朝她的方向一掃,只見她依然老神在在,雙眼鎮定無比的盯著黑板。後來與她混熟了,才知她只是被嚇懵了。

  趁著課堂的空隙,他悄悄從書包裡掏出漫畫還她,漫畫半攤開著,他遞過去時不意間掃了一眼,驀地一震,差點把這漫畫給扔出去!

  這,這是什麼?!

  只見畫面正中央是兩個赤裸的男人,稍壯碩一些的將一個少年的雙腿大大的分開,兩人的下身正緊密連接在一起……

  她急急把漫畫用力合上,封面是占據了半本漫畫的大字《BL的天堂》。

  吳越徹底石化了,原本以為她是在專心用功,原來是這般用功的。

  她終於也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不敢看他,兩人別別扭扭的僵了一整天。

  忘記兩人是怎麼慢慢一步步熟稔起來的。

  相熟之後他發現表面上陰郁冷淡難以相處的她,意外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她會在他打完籃球之後在他的抽屜裡放一瓶冰紅茶,偶爾有一兩次他忘記帶筆,之後她的筆袋裡就會多准備兩支水筆,一黑一藍。

  她對他的態度依然還是不冷不熱,但他卻開始不知不覺的注意她。

  偶爾眼神交匯時她會避開他的視線,他也跟著迅速移開眼,臉熱心跳。

  高二分班時他們依然還在同一班,這一次她坐在他後桌,失去了同桌這個連接點,他和她似乎又退回了原點。

  他是英語課代表,他常常借著每天收作業的時機正大光明的回頭看她,這個時期男女之間的關系帶著一種微妙的敏感,只要異性間稍稍親密一點,流言在第二日便會鋪天蓋地的出現。

  她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姿態,在這個曖昧的年齡與周圍劃得壁壘分明。

  高三那年的KTV狂歡,他聽見了她在點《流年》,於是在這首歌響起時也應和道,「是我……」

  和她對唱《流年》時他感覺自己的臉上微微發燒,心中這份淡淡的情愫,他原是想畢業之後再向她道出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依然無情。

  那日之後她待他是越發冷淡,冷淡得讓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在討厭他了……

  年輕的他骨子裡也帶著年少氣盛的自尊驕傲,在她無言的拒絕疏離之下,去了上海。終於各奔天涯……

  車廂內靜靜流淌的音樂走向了尾聲。

  他停下車子,不遠處,他未來的妻子微笑著,向他走來。

  他沒有關掉音樂,打開車門迎向她……

  歌者低回彈唱的歌聲雲淡風輕中帶著淡淡的追憶和悵然……終至結束。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我也將有我的妻。

  我也會給她看相片,給她講同桌的你。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把你的長髮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