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驚醒似的跳起來,各種各樣的問題如珠子炮發射。要知道,這可是酒後駕車襲警事件以來,封亞倫第一次露面啊。
「封亞倫,你當初是否真的襲警?」
「封亞倫,你覺得你還有資格當偶像嗎?」
「公司對你接下來的工作有什麼安排?」
「這次酒後駕車襲警事件對你的最大影響是什麼?」
「……」
無論問題有多麼尖刻,封亞倫臉上始終掛著淡定的微笑,施施然地聽著。
直到記者們發現他們的問題都想竹籃子打水的時候,才自動自發地停下來。
封亞倫等會場終於寂靜的時候才緩緩道:「其實這次,我並沒有準備讓大家提問。」
記者們立刻騷動起來。
在一群飢餓的人中間放了一隻大烤雞卻告訴他們,這並不是吃的,而只是看的,這是多麼慘無人道的事情!
封亞倫彷彿對眼前這些或哀求或悲憤的目光視若無睹,逕自接下去道:「首先……」
記者們又自發地安靜下來。
「我為自己酒後駕駛且動手襲警,向所有的交通警察道歉,以及向所有知道此事的公眾道歉。」他站起身,深深地一鞠躬,然後將話筒拿在手裡道,「剛才有位記者朋友問我,我是否覺得自己還有資格當偶像……」
高勤突然眉頭一皺,不好的預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覺得……」封亞倫抬起頭,那雙曾連續三屆榮登各大雜誌評選出來的第一電眼的眼睛彷彿雨後的彩虹一般,清澈而純淨,「沒有。」
高勤手猛地握住話筒,顯然要說話,但封亞倫卻搶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眼睛依舊看著前方,記者們頭頂的位置。
「在我入行之前,高勤就曾經問過我以後要走怎麼樣的路線。我的答案是偶像。因為我覺得偶像不單單是臉蛋或身材好看,而是真正能夠起到榜樣作用的藝人。但是讓我深感遺憾和懊悔的是,我終究沒有做到這一點。」他再次鞠躬,「我要對所有喜歡我的粉絲說,對不起,我讓大家失望了。」
高勤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因為他已經猜到封亞倫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封亞倫抬起頭,「每個做錯事的人,都必須要為自己負責。而我要負的責任就是……」
「亞倫!」高勤低喝。
封亞倫置若罔聞道:「退出娛樂圈。」
小白和賈志清都驚訝地看著他。
在後台的時候,他和高勤準備的版本明明只是道歉而已啊,然後希望大眾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怎麼會變成要退出娛樂圈呢?
記者們在短暫的震驚過後,閃光燈像打了興奮劑似的狂拍。
鏡頭裡,高勤鐵青的臉色被半分不差地收入進去。
有記者吶喊道:「那你以後準備做什麼?」
封亞倫垂下眼簾,「我已經申請了美國的一所大學,準備繼續深造。不過很抱歉,為了避免做廣告的嫌疑,大學的名字我不能透露。」
高勤拳頭握得死緊。
謊言,都是謊言。
從拘留所出來到現在才過了幾天,最精簡機構的大學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他答覆。他這擺明是先斬後奏!
有記者突然瞄準高勤道:「這件事是公司的決定嗎?還是封亞倫自己的決定。」
高勤別有深意地看著封亞倫一眼,緩緩開口道:「當然是封亞倫的決定,他擁有獨立的意識和主見。作為他的經紀人,我為他的決定感到遺憾。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我卻為他敢作敢當的作風而由衷感到欽佩。」
封亞倫低下頭,嘴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
記者們又對準小白,「作為同門師兄弟,你們又曾經因為緋聞上過頭版頭條,對於他的決定你怎麼看?」
小白呆呆地看著封亞倫,仍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
賈志清立刻接話道:「其實這件事,亞倫哥私底下已經同我們說過了,我們尊重亞倫哥的決定。」
高勤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且不說小白是不是混娛樂圈的料,賈志清卻絕對是。至少他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臨場發揮本事就絕對不比他差多少。今天他的表現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
記者們心滿意足了。
雖然沒有挖到小白和顏夙昂的八卦,但封亞倫退出的消息決定更加震撼。
果然不出所料。
封亞倫退出的消息一經宣佈,伊瑪特、封亞倫的家都被包圍得水洩不通。
粉絲們發起各種挽留的呼籲。
原先因為襲警事件而對封亞倫口誅筆伐的各路豪傑此刻也掉轉槍頭,開始用柔情政策,認為封亞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是可造之材,完全沒有必要做得這麼絕。
當然,幸災樂禍的人也不在少數。
什麼肅清娛樂圈低素質明顯,什麼還娛樂圈清新的空氣,什麼敗類就該去美國之類的口號層出不窮。
海闊天空論壇的斑竹每天刪帖、加精華帖,上串下跳忙個不亦樂乎。
不過當事人顯然沒有受到影響。
儘管馬瑞看到外界很多良性反應後,出爾反爾,收回原先要冷藏的決定,說要為他重新規劃一個事業巔峰,但封亞倫依然我行我素,不為所動。
學校終於聯繫好了,不是什麼名校,但好在地方夠偏僻,適合隱居。
即使遲鈍如小白也明顯感覺到封亞倫和高勤最近的磁場很不合。
兩個人幾乎從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最明顯的就是洗手間。
封亞倫和高勤原來都喜歡去的是二樓的洗手間,因為那裡最寬敞。但自從封亞倫宣佈退出以後,兩個人一個寧可擠一樓,一個則乾脆去頂樓搶老總的洗手間。
據說馬瑞私底下對此很有異議。因為頂樓的洗手間只有馬瑞和秘書兩個人使用,所以當初建造的時候只造了一男一女兩間。
多出一個男人之後,馬瑞的私生活空間不但被打擾,還被曝光。
馬瑞尿頻的傳言就是在那個時候宣揚開的。
小白默默地走在從公交站回家的路上。
這幾天他的心情相當不好,連今天上《至賤之敵》都有點蔫蔫的。
他很想集中精神,但每次想到封亞倫即將離開去美國,心裡就好像被幾百個秤砣壓住似的,喘不過起來。
嘟——
猛地亮起的汽車尾後燈讓他下意識地抬手擋住眼睛。
汽車熄火,車門打開。
封亞倫頎長的身軀從車廂裡鑽出來,朝他瀟灑地揮手。
小白放下手,急匆匆地走到他旁邊。
封亞倫關上車門,抱胸道:「聽說你今天上節目的時候心不在焉,讓編導罵得狗血淋頭。」
小白低下頭,輕輕點了點。
「怎麼辦呢?新人這樣的表現,很容易連浪花都沒撲騰起來就被後浪淹沒的啊。」封亞倫嘆了口氣,像變魔法似的從兜裡掏出兩罐啤酒,遞過一罐給他。
小白吃驚道:「啊,高勤大哥說過……」
「是飲料。」他指著上面『不含酒精』幾個字,「看,只是披著啤酒外衣的菠蘿汽水而已。所以不必拿出高勤那套來壓我了。」
「我沒有。」小白嘀咕著,伸手將易拉罐拉開。
「你和顏夙昂準備怎麼辦?」
小白只是呆了呆,並沒有太驚訝的表情。畢竟最近問他關於他和顏夙昂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是朋友。」他堅定地回答。
「我相信你。」封亞倫頓了頓,「但我不相信顏夙昂。」
小白睜大眼睛,「為什麼?」顏夙昂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啊。
「因為他看起來就像隻狼。」而且是慾求不滿的那種。
「狼?」小白想起他先前用的形容詞,「吃兔子的狼嗎?」
「沒錯。」
「我是那隻兔子。」
「嗯嗯。」看來小白開始開竅了。封亞倫頗為欣慰。
「可是我又不好吃。」
「……」對小白還是不要抱太高的期望比較好。期望越高,摔得越重。
菠蘿啤酒很快去了半罐。
封亞倫突然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很想做一件事情,但全世界都反對……那你會怎麼辦?」
「啊!難道我要去當本拉登?」小白糾結地皺起眉。
……這是怎麼聯想到一起的?封亞倫汗如瀑布,「沒有這麼嚴重。」
小白想了很久,「犯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不犯法。」
「既然不犯法,別人為什麼要反對?」
封亞倫摸了摸鼻子,「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裡,這件事是錯的。」
「那違背道德良知嗎?」
「我不知道違不違背道德,不過絕對不違背良知。」
「那就去做吧。」小白雙手握著菠蘿啤酒罐,眼睛晶晶亮地看著天空,「人不能因為別人而活著。因為別人不能替你過日子。」
夜空的星星彷彿倒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璀璨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封亞倫嘆道,「小白。」
「嗯?」
「可惜我要離開了,不然……說不定我會成為顏夙昂的情敵。」
小白茫然地看著他。
「算了,」封亞倫突然一口氣喝完罐裡所有的啤酒,將易拉罐塞進小白手裡,打開車門,坐進去道,「你早點回去吧。」
「你要走了?」
「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封亞倫想關車門,卻被小白用手擋住。「退出娛樂圈……你開心嗎?」
他愣了下,才淡淡道:「不開心。但是我繼續留下的話一樣不會開心。開心是需要自己去追求呃。」
小白似懂非懂。
封亞倫在關車門之前,意味深長道:「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人不能因為別人而活著,因為別人不能替你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