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夙昂接連駕駛三個小時下山的疲憊在看到眼前那抹思念了整整兩日的身影時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小白。」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腳步都大聲起來。
小白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顏夙昂對他的表現十分不滿。
看到他不高興麼？居然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大神。」小白在他靠近的時候突然低聲呼喚道。
儘管不是他期待中的叫法，但聽到他這樣低柔的聲音讓他的不快瞬間丟到九霄雲外，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顏夙昂不得不苦笑。
雖然很久以前就認了栽，但居然栽得這樣徹底。只是這麼輕輕一句，就讓他的心底插滿了白旗。
「走，我帶你去吃夜宵。」顏夙昂摟過他，朝車的方向走去。
也罷，栽就栽吧。總有一天，他會栽出花，結出果，創造出美好的未來的。
正這麼想著，一輛黃色的法拉利突然從橫斜裡出來，硬生生地擋住他們的去路。
顏夙昂和小白雙雙停住腳步。
車窗下移，露出高勤那張冰山冷臉，斷然道：「不准去夜宵，早點回家。」
顏夙昂眉毛一挑，抱胸道：「我不歸你管吧？」他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小白了，好不容易抽時間約個小會還要被人管……顏夙昂火很大。
「你不歸我管，但你前面的這個歸我管。」
顏夙昂嘴角一撇。
高勤不以為意道：「長痛——你收斂行徑，忍受我。短痛——你隨心所欲，無視我。當然，短痛的結果是，很快你就會發現小白的行程非常緊張，全天二十四小時 有人伴隨左右。你想見他比見美國總統還難。不需要多久，你們兩人就會因為長久的離別而越行越遠，分道揚鑣，從此一乾二淨。怎麼樣？長痛還是短痛？」
顏夙昂咬牙切齒道：「有沒有人告訴你恐嚇犯法？」
「有人告訴我，誘拐純真少年犯法。」
小白從剛才到現在都有點呆呆的，只是來回看著他們劍拔弩張。
顏夙昂冷笑道：「吃夜宵也算誘拐少年？」
「當然。」高勤說得像模像樣，「誘拐少年增加不該有的體重，導致肥胖症、高血壓、糖尿病……於是，少年燦爛的青春光明的前途就這樣終結在一個無知無恥的中年怪叔叔手裡。」
……
「我送他回家！」顏夙昂一字一頓地恨聲道。
「那麼晚安。」高勤目的達成，立刻消失。
小白突然冒出一句，「剛才那輛車好眼熟啊。」
「這麼騷包的車只有封亞倫才喜歡。」
小白看看他的蘭博堅尼，又想想剛剛黃色的法拉利，小聲道：「我覺得那輛車很好看啊。」
顏夙昂頓下開車門的手，「你喜歡那樣的？」
「嗯。黃色的好看。」
顏夙昂開始考慮是買一輛一樣的法拉利，還是乾脆把這輛蘭博堅尼拿去噴漆。
「不過我更喜歡粉紅色的。」
「……」
「最好還有可愛的圖案，比如史努比之類的。」
「……」顏夙昂感覺到手裡的車門似乎在發抖。
小白好奇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顏夙昂乾笑一聲，坐進車裡，考慮了下道，「銀灰的車身，加點酷圖行麼？」
小白想了想道：「那樣不會很奇怪嗎？」
奇怪？
喜歡粉紅加史努比的小白居然說他的提議奇怪……
顏夙昂獨自凌亂了片刻，「我們還是……回家吧。」
路上，小白很沉默。
顏夙昂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半天后，忍不住道：「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小白手指捏著挎包帶，緩緩道：「不好。」
「……」顏夙昂心裡一緊，將方向盤一拐，在路邊停下，「怎麼了？」
「《至賤之敵》要停播了。」他的聲音小得像小狗的嗚咽。
顏夙昂愣了愣，「為什麼？」
「不知道。」小白低頭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可能是我太糟糕了。」
顏夙昂無聲地摸著他的頭髮，然後掏出手機發了個短信。短信很快就回覆了，他看了一眼，嘆氣，「蕭福平的身體不好。」
「嗯？」小白側頭看著他。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隱有淚光，卻又堅強地忍住了。
顏夙昂心微微抽搐，聲音更加輕柔，「和你沒有關係，是因為蕭福平身體不好，需要休養。也許，等他身體一些的時候，《至賤之敵》會重新開播。」
「會嗎？」小白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
看著他眼裡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期盼，顏夙昂覺得自己就像是誘騙少年的怪叔叔。
他拍了拍額頭，很快把這個念頭驅逐了出去。一定是剛才高勤的話蠱惑了他，嗯嗯，像他這樣正直的有為青年怎麼會是怪叔叔呢？
「呃。當然，除了《至賤之敵》你還會有很多其他機會的。」這一點他倒是說的理直氣壯。
伊瑪特在娛樂圈的影響力不下於唯傑，做他們的藝人除了忍受馬瑞如懶女人裹腳布般又長又臭的演講之外，工作機會倒是不愁的。
小白道：「嗯。高勤大哥說會讓我接檔其他節目。」
「那樣也很好啊。你很快會適應其他節目的。」
「可是……」小白說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繼續看著那顆紐扣。
顏夙昂打開音響。
是淙淙如溪水般純淨的古箏。
車窗緊閉。
古樂在狹窄的空間裡迴蕩。
心，好似在清水中滌蕩，塵埃落定，只剩空靈和輕盈。
「我喜歡這個節目。」
小白的聲音脆脆的，好似小石頭噗通掉進水裡。
顏夙昂專注地望著他，表示傾聽。
「因為可以幫助很多人。」小白頓了頓，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認真道，「今天是一對姐妹來上節目。她們的爸爸媽媽在一年前突然失蹤了。她們很想念他們，所以希望能夠通過節目找到他們……」
顏夙昂突然伸手摟過他，雙臂收攏，將他全身裹在懷裡。
不同與以往那種玩笑似的搭肩，而是真真正正的擁抱。
小白呆住。
時間彷彿在剎那靜止。
只有音樂還在潺潺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以後的多久。
小白輕輕道：「大神。」
「嗯？」顏夙昂用耳朵輕輕蹭了蹭他的頭髮。
「可不可以不抱啊？」
顏夙昂彷彿一頭冷水澆下，將熱情褪得一乾二淨，「……為什麼？」
小白皺著臉道：「因為腰很酸啊。」
……
「哦。」顏夙昂緩緩放開手。只要不是討厭他就行。
小白捶了捶腰。
顏夙昂不自在道：「剛才你說想幫很多人。」
「嗯。」小白堅定地點點頭。
「那不用通過節目也可以幫啊。」顏夙昂喜滋滋地提出建議，「我們可以去老人院，孤兒院做義工。」這樣，就又更多的理由和小白相處了。
小白開心地點點頭，「好。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顏夙昂也跟著開心地笑起來。
「我還可以找志清和高勤大哥一起來幫忙。」
……
顏夙昂皺眉道：「以高勤的人品而言，他是不會幹的。」
小白道：「啊？為什麼？」
顏夙昂面色不改地胡謅道：「因為他有潔癖，所以任何有臭味和垃圾的地方都是他的禁地。」
小白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他家居然還要洗澡，不禁信以為真。「沒關係，還有志清，他一定會去的。」
顏夙昂道：「你確定他會去？」
「嗯。」小白道，「志清其實人很好。」
「嗯，的確很好。」好人不應該太閒。顏夙昂已經開始計畫如何勸高勤給這位好人安排滿滿的課程，連週末都無暇分身了。
車窗突然被啪啪得敲了兩下。
顏夙昂一怔，按下車窗。
一個裸著上半身的青年穿著一條大褲衩大咧咧地看著他們笑道：「哥們，能不能借兩塊錢給我買包煙啊。我回頭准還你。」
顏夙昂搜索完記憶庫，確定自己認識的人中沒有一個落魄後會成眼前這副流氓樣之後，好脾氣地問道：「我認識你嗎？」
「不認識啊。」青年理所當然地回答。
……
顏夙昂被震得半天無語。
這世界上居然有這樣厚臉皮的人。
小白突然從後面伸出手。手上還有一根棒棒糖。「抽菸不好，吃棒棒糖吧。」
……
青年被震得半天無語。
顏夙昂看著突然調換的角色，心中默默想道：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小白將棒棒糖又晃了兩晃，「不要客氣啊。」
青年神色複雜地接過糖。
小白學著他的口氣道：「哥們。要記得戒菸哦。」
顏夙昂正想笑，目光卻突然凝住，臉立馬陰沉下來。
小白縮回手道：「我們回家吧。」
顏夙昂沉默著開車。
青年看著緩緩發動離開的車，剝掉糖紙，將糖含在嘴裡啄了兩口後，嘆氣道：「沒想到開蘭博堅尼的居然不用錢砸人，改用棒棒糖砸人。果然是世風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