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安低垂著眼,拒絕再進行任何溝通。
曲風華手一揚,站在門口的一排族人上前,仔細的檢查了喬以安和亞瑟的身上,把米粒般大小的竊聽器,紐扣式樣的攝像儀,紛紛的搜刮了出來,當場破壞。
曲風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淡淡的道:「抱歉,這些事情,暫時還不能讓地球人類知道,我會安排飛碟送你們返還地球。」
喬以安和亞瑟被押解著從他身邊走過,喬以安最後望了曲風華一眼,兩個人的視線默默相交,從對方眼中清晰的讀出了彼此的想法——征服和毀滅。
回去的旅程比來時快的多,並不是時間上有所縮短,而是喬以安四人被全程麻醉,整整昏睡了一個月,閉上眼時,還在惑星,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回到了地球。
飛碟的艙門一打開,喬以安一眼看到了一襲米色風衣的林軒站在下方不遠處,望著她,一臉從容的笑。
風吹起了他外套的一角,向來整齊的頭髮也有些凌亂,卻讓林軒整個人瞬間鮮活起來,原本低沉的心情,也被這個鮮明的形象瞬間提升。
林軒主動的向前幾步,伸出胳膊,接住了緩緩步下旋梯的喬以安,一雙大手包住了她細長的十指,親暱的道:「歡迎回家,老婆。」
在惑星遭受到的一切,壯觀的葬禮,虔誠的信徒,壯觀的城市廢墟,曲風華的強勢,這一切讓人心神俱疲的東西,轉眼間,被林軒一句話驅走,內心縈繞著淡淡的溫暖。
回家了。
降落地點是在紐約,林軒身為中華聯邦的副總統,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道繁複的外交手續,才會出現在這裡,喬以安已經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她身體微微傾斜,整個人都靠在了林軒的懷裡。
林軒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喬以安,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的疲勞,眉間的堅強似乎都消耗殆盡了。
雖然不知道喬以安的這一趟惑星之旅究竟發生了什麼,林軒從國內的境況也可以大致判斷的出,那定然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身後的馬丁,謝赫和亞瑟三人默默的注視著林軒二人逐漸遠去的身影,三人的身影同樣蕭索,半晌,馬丁率先開口:「現在怎麼辦?」
謝赫沉默的望了他一眼,難得沒有反駁,亞瑟沉聲道:「等,等隊長來找我們。」
一句話重振了馬丁和謝赫的信心,兩個人精神俱都一振,隊長,從來都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
林軒小心翼翼的把懷裡的喬以安換了一個方向,動了動酸麻的手臂,從上了總統專機開始,喬以安就一直在沉睡,林軒始終抱著她,動也不曾動一下。
飛機落地時,喬以安彷彿心有所感,睜開眼睛,向舷窗外望去:「到望京了嗎?」
林軒點了點頭,柔聲問道:「要不要再睡會兒?」
喬以安搖了搖頭,疲憊的道:「回家吧。」
回到那個始終點著橘黃色地燈的溫暖的二層小樓,那個有著舒適的大床的地方,那是她和他的家。
二人走下飛機,林簡立刻迎了上來,湊近了林軒耳語幾句,喬以安敏銳的問道:「什麼事?」
林軒略一猶豫,坦率的道:「學生們正在示威,主幹道已經被封鎖了,我們準備繞道回去。」
喬以安臉一沉:「不要繞路,我要看看,事情到了什麼程度」
閉關鎖國都無法擋住完美人族的入侵,曲風華,真是好樣的黑色的懸浮車停在了二人面前,喬以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輛車被刻意的更換了車牌,她心一沉,事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連政府用車都要隱姓埋名可見聯邦和遊行者的關係緊張到了何種程度喬以安坐上懸浮車,開口道:「我來開車。」
林軒一怔,見她兩道細眉重新揚起,知道那個堅定果斷喬以安重新回來了,他安心的讓出了駕駛權,淺笑道:「也好。」
黑色懸浮車如同一隻黑色蝙蝠,航行在了望京的夜色中,從上往下看去,一到了夜晚就燈火通明的城市靜寂的彷彿一隻沉睡的野獸。
黑暗中,偶爾看到幾點昏黃的燭光也很快就滅掉了。
林軒在一旁苦笑:「我們實行了宵禁,晚上一過八點即刻斷電。」
喬以安微微頷首,宵禁,不失為控制局勢的好辦法。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亮光,漸漸的,一條火龍出現在了二人面前,這些學生創意十足,居然人手一個火把,映的望京公園內亮如白晝。
火龍彷彿一個蝸牛,圍著中間一點,繞成了一圈圈,擴音器把中間檯子上的人的聲音無限放大:「大家睜開眼,看看我們深愛的國家,我們的中華聯邦,變成了什麼樣子」
「外面的科技日新月異,我們卻還在原地踏步,只看看懸浮車,惑星的一個技術支持,便讓我們有了質的飛躍,我們為什麼要拒絕惑星的好意?再過幾年,不要說美聯邦,連印泰聯邦和大和帝國,都可以從我們頭上踩過」
喬以安偏著頭,瞇起眼,檯子上的人影依然有些恍惚,她乾脆的開啟了車載投影功能,遠處的身影被放大到了車內。
林軒心內一突,這樣的距離,連他都可以看的見,喬以安擁有著狙擊手的視力,怎麼會看不清?
陳景潤教授
他神情激動,慷慨激昂的舉起手臂,大聲呼喊:「開放國境,引進技術,愛我中華」
圍繞在他周圍的學子們隨之舉起手臂,同聲呼喝:「開放國境,引進技術,愛我中華」
數千人的齊聲嘶吼,聲震雲霄,連全密封狀態的懸浮車也無法屏蔽掉下面的吼叫聲。
喬以安臉上流露出了濃重的悲哀,她還記得,這些聯邦頂尖的教授,就在不久之前,還為了一句聯邦需要你,而從四面八方千里迢迢的趕回,現在,卻已經公然和聯邦作對了前人因為完美人族去了火星,而更名為惑星,果然有著先見之明。
林軒靠在座椅的背上,疲憊的道:「幸好現在聯邦掌控了所有的新聞媒體,事態被控制在了望京地區,還沒有擴散,但是對於這些集會,並沒有觸犯聯邦法律,我們暫時也無可奈何。」
喬以安眼神黯了下去,手下一動,懸浮車悄然的離開了,一刻鐘後,穩穩的停在了自家小樓的面前。
林軒二人下了車子,林軒搶先走在了前面,等喬以安邁進屋子,一地橘黃色的落地燈光已經傾灑了出來。
看到喬以安微微皺起的眉頭,林軒輕聲解釋道:「我弄了個小型發電機,別擔心,沒有濫用私權,而且你不在的時候,我也忙的沒功夫回家。」
頓了下,林軒體貼的道:「我去給你放點熱水,你先洗個澡吧。」
喬以安輕輕的應了聲。
林軒用手試了試溫度,喊了聲喬以安,見沒有反應,狐疑的走了出來,見喬以安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宛如嬰兒一樣,再次睡了過去。
林軒默立片刻,坐在了喬以安的身邊,隨手拿起了一本書,就著橘黃色的燈光,安靜的翻閱著。
喬以安墜入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夢裡,那似乎是一個非常美麗祥和的地方,她漂浮在溫暖的洋流之中,溫柔的風不時從她臉上拂過,週身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後來……
喬以安的視線沒有焦點,精神依然一陣恍惚,夢的前半段非常美好,後半段卻是一片模糊,具體的內容完全沒有印象,只記得悲傷和憤怒兩種情緒同時到了頂點。
便如同在惑星時,見到曲風華時的心情。
漸漸的,喬以安的視線凝聚起來,她發現自己枕在了林軒的大腿上,仰頭望去,剛好看到林軒弧度動人的下巴,和抿進的薄唇……
抿緊?
林軒在她面前一向從容優雅,彷彿天塌下來,他只要抬手一頂,又會撐回原位,這種嚴肅憤怒的表情,喬以安還是第一次看到。
下意識的,喬以安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林軒剛剛冒出一點胡茬的下巴,有點扎手,聲音低沉的問道:「怎麼了?」
林軒的視線緩緩下移,半晌,才在喬以安的臉上找回焦點,他沒有動,握住書的右手揚了揚,嚴肅的道:「你看看這個。」
喬以安翻身而起,接過了林軒手裡的書,皺眉望了他一眼,林軒肯定的點了點頭,喬以安先翻回到了封面,愣了一下,聖典?
她的記憶迅速回放,馬上找到了這本小冊子的來處——在歡迎惑星代表的舞會上,林軒巧妙的扮作了一個宗教虔誠人士,從惑星來的普通人族少女手上騙得。
喬以安困惑的翻到了林軒遞給她看的那一頁,她輕聲誦讀:「諸神在為我們建立了完美國度後,回到了天上的樂園,卻把神子留了下來,神子替代神來庇護我們,如果有人行為不當,觸怒了神子,神會降下神罰毀滅有罪的人。」
啪嗒一聲,喬以安手中的聖典掉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