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洋中,行駛著一艘中型游輪。這艘由新銳設計師設計的豪華遊輪流波!號,隸屬於江流集團旗下的大型國際旅行社。而這艘船的船主,則是江流集團的下任領導者,江流集團董事長的獨身子任經煒。
在最近的權威雜誌的介紹中,這艘游輪入選了最豪華的世界十大游輪之一。相對於他的奢華,他提供的服務也自然都是一流的。自然,他的船票也是相當的昂貴。一個普通白領辛苦大半年的勞苦費,才能夠買得最低等的二等船票。若僅僅買了船票,那就只能享受最基本的服務了。要是想要真正享受海上航行的話,還要支付相對服務的附加費。而支付得起高昂船票的乘客,也大都是位於社會頂層的人。
經過了半個月的休整後,流波!號再次啟程了。距離啟程日,已經過去了十三天。在單側船舷上,靠著一位穿著墨綠色小禮服的女子。貼身的小禮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順直的及肩黑髮在海風的吹拂下飄揚著,夕陽的光輝在給她的髮色添上了一抹橙紅。
「王小姐,請進艙吧。小心著涼。」一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年輕男子站在女子身邊。在他的胸前別著一張名牌,上面寫著:週一泠。
「沒事的。」女子並沒有回頭。「前幾天一直在下雨,今天終於能夠看見夕陽了。這樣的黃昏,看來明天會是好天氣。」她微笑道。
「的確很美。」一泠看著遠處的景緻,由衷地道。
但是,這樣壯美的光景卻是難以持續很久。很快,橙紅的夕陽就沈入了海平面,只剩下一些深色的橙紅罷了。一泠依舊看著這個景緻,看著紅色慢慢被深藍吞噬。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聽到女子的話語,一泠才回過神來,而後微微行了一禮:「對不起,讓您費心了,王小姐。」
女子皺了皺眉,故作不快道:「別老是『王小姐王小姐』了。我不是說了嗎,在沒有別人的時候要叫我『時雨』嗎?」
「可是……王小姐是客人。」一泠遲疑著。
「沒有什麼可是的。這裡只有我們,沒事的。我們不是朋友嗎?」時雨挑起了一邊的眉毛,看著面露難色的一泠。
「……時雨。」一泠小聲道。
時雨笑道:「嗯,這才差不多。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就這麼叫我,記住了?」見一泠點了點頭,時雨又道:「看來,你和船主之間已經沒有問題了。」
一泠的臉一下紅了。
雖然天色暗下,看不真切,但是時雨確定一泠的臉一定泛起了潮紅。「對吧?」她有些惡作劇意味地追問一句。
一泠輕輕地點了下頭。
「那麼說,你也不用去俱樂部了。」時雨又道。
一泠頭低得更低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真是恭喜你了。如果發生了什麼就來找我商量吧。我會幫你的。」時雨笑著拍了拍一泠的肩膀。
「謝謝。」一泠抬起頭,向時雨道謝。
一泠是這艘船上的新晉船員,在十天前被由實習生提升為正式職員。之後他才發現,他轉正的真正原因是為了讓他成為船內秘密高級俱樂部「Crossing Lily」的男公關,也就是所謂的男娼。因為親人被威脅,他本已做好了服從的心理準備,卻在此時發現他愛上了害他落入那般田地的男人,這艘游輪的主人,船上的大帝,任經煒。經過一番糾葛後,兩人終於在昨天互表心意,正式成為戀人。
而在整艘船上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本人,負責聯絡的船員,以及時雨而已。
雖然船員和客人之間應該劃清界限,但是在一泠意識到之前,已經被時雨認定為朋友。老實說,他相當喜愛這個有些任性的、但卻很坦率的女子。但是對於這個女子,他卻抱有不少疑問。她自稱是某中型通訊公司老總的女兒,名叫王霄虹,但是她卻要一泠在私下叫她「時雨」。問她理由,她只是笑著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直覺告訴他,還是不多問比較好。
在他最為痛苦的時候,時雨敏感地發現了他的心情浮動。在她的逼問下,他把一切都告訴她了。他原本以為他會嘲笑他,鄙視他,厭惡他,但是她卻只是鼓勵他。他最終敢於向經煒表明自己的心事,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時雨的開導給了他力量。但是,他並沒有把時雨的事情告訴經煒。他和經煒的戀情是覺不能公開的。他不敢告訴經煒,他將他們的事情告訴了外人。
又是一陣風。時雨下意識地摩擦了一下裸露的雙臂。看到時雨的動作,一泠勸道:「時雨,差不多該回去了,感冒就不好了。」
雖然有些勉強,時雨還是答應了一聲。「陪我回去吧。」她對一泠道。
一泠微微嘆了口氣:「我還要工作。」
「反正不遠。」說著,時雨拉起一泠的手腕,向自己的單人二等艙走去。一泠只能任由她拉著。
不久,兩人到了船艙的艙門前。時雨鬆開了拉著一泠的手。一泠略微整理一下有些皺了的衣服袖角,為時雨打開了艙門。
突然,時雨一下取下了一泠脖子上的領帶夾,笑了笑。一泠先是一愣,而後無奈道:「別鬧了,時雨,還給我。我還要工作。」作為流波!號上服務人員的標準制服,領帶夾是不可或缺的裝飾。
「不要,再陪我一會吧。」時雨把領帶夾藏在身後。
「時雨!」一泠不覺抬高了自己的聲音。這樣的態度,在面對乘客時是絕對禁止的。這就說明,現在的一泠並沒有將時雨看成一般的乘客,而是一個比較親近的人。覺察到這一點的時雨很是高興,她更加不想立刻就把領帶夾還給他了。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哪裡?我找不到我的個艙了。」不遠處,一個男人看著一泠,問道。
意識到眼前的乘客可能看到自己的失態,一泠感到一陣尷尬。但他立刻擺出了工作時的表情,轉身看著眼前的男人,詢問道:「這裡是二等個人艙區域。請問,您的個人艙是在哪裡?」就在這時,在一泠的背後響起了「砰」的關門聲。他不由感到奇怪。
男人並未理會那聲關門聲,答道:「我住在特等個艙。」
特等船艙區是這艘游輪上除了船主區以外最為豪華的區域。而入住的乘客都是船上最最尊貴的客人。雖然一泠並不負責那一塊區域,但作為一個正式職員,自然也是知道在這艘格局複雜的游輪上,那個區域的所處位置。「我知道了,請跟我來吧。」說著,一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男人看了看一泠的胸口,微微皺了皺眉。
捕捉到男人臉上的些微變化,一泠驟然想起自己的領帶夾還沒有帶上。他的臉不禁有些發燙,只能道:「不好意思,請您稍等。」說著,他在時雨的個艙艙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大約十五秒後,門開了一半。時雨低著頭,將領帶夾放在一泠的手上。接著,不等一泠的道謝,她就後退半步,想要再次關上艙門。
但是,卻沒能關上。
那個男人的右半身一下探進了艙內。他的右腳抵住了艙門,左手扶住門框,自上俯視著眼前的女子。雖然只是一瞥,但眼前的女子的形象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女人重疊了。他知道,他絕對不會認錯。
「好久不見了,『時雨』。」他微微揚起了一邊的嘴角,但是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看到眼前的男人態度驟變,一泠趕忙道:「這位客人,請往……」
「不需要。」男人冷冷地打斷一泠的話,目光緊緊鎖住時雨。
雖然還想說什麼,但礙於眼前的男人的身份,還有「不許過多干涉乘客」的規定,一泠只能行了一禮,道聲「告辭」,離開了。再次響起的關門聲,不單單給他突兀的感覺,更讓他覺得心驚。
剛剛那個男人的態度,算是什麼?
而且,他叫她、「時雨」。那麼,他也是她的朋友嗎?
感覺、不像。
時雨依舊是低著頭。額前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只能看到,她的雙唇緊閉。
關上艙門,男人向時雨走去。男人每走一步,時雨就向後退一步。
雖然二等艙是這艘游輪內最次等的船艙,卻也是按照五星級酒店標準房的基準進行裝修的。因此,艙內也是較為寬敞。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隻36吋等離子彩電後,也顯得不怎麼擁擠。但即便如此,時雨很快就被逼到了房間的另一頭。背部的觸感告訴她,她的背已經貼上了牆,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男人依舊向前走,在時雨的身前站定,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下巴,強行抬起了她的臉。眼前的臉,正是他記憶中的那張。雖算不上有賽西施的容顏,卻也是生得極為標緻。現在的她,嘴角並沒有帶有三年前、在那個深夜的海灘狠狠踐踏他的真心時的譏諷笑容。她緊抿雙唇,只是看向一邊。
「看著我。」他冷冷道,加重了右手的力道。
因為吃痛,時雨的眉微微皺起。她慢慢看向了看著她的男人。
「好久不見了,『時雨』。」男人又說了一次。
時雨的眼神中除了戒備以外,還有一抹看不透的色彩。她終於開口,輕聲道:「好久不見,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