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站在外圍,看著差不多十米開外的那些人。沒有路燈,天也是昏昏沈沈、只剩夜色的天,她看不真切。但是,人群中沸騰的聲音,那種異樣的聲音持續衝擊著她的鼓膜。即便隔著一定的距離,她還是能夠聽到人與人的身體重重撞擊的聲音。在夜色中,期間晃動的一閃而過的銀色,顯得那樣刺眼。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形,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只能夠站在那裡。直覺告訴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現在回想起來,自然是知道那個就是「打架鬥毆」。那個時候自己明明已經十六週歲了,在這個世界也算是活了正常人生的五分之一了,卻是連如此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想想還真是有點可笑。
但正是這樣,才會發生以後的那些日子,才會有她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唯一感覺真正按照自己意願活過的兩年。
在那裡的人大約有將近十個人。只能夠看到漆黑的人影,看不清他們的臉。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只是聽著那平日根本無法聽見的聲音,讓她心驚。
沈重的金屬撞擊聲,人嘶啞、快要爆發般的痛呼,女人刺耳的尖笑聲。在這種雜在一起的聲音背景中,那些含糊不清的晃動著的黑色人影顯得那樣不真實,彷彿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直接告訴她,必須離開這裡,她的腳卻無法挪開。
即便僅僅只是站著,不動、也不發出聲音,在這麼一個四下無人,只有前面最陰暗的角落掀起一片混沌的地方,路笙的存在依舊十分惹眼。不久,自那片混沌中便脫離出一個人影,向著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眼睛緊緊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那個人,她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反應。背上竄起的涼意、腋下不斷滴下的冷汗、胸口沈悶的感覺──這一切的表現告訴她,她在害怕,她的本能在害怕。但是她依舊動彈不得。那個樣子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趴著腳走路,腳上一雙人字拖,褲子是一條運動短褲,裸露的小腿上有凸出的肌肉,而上身什麼都沒有穿,全身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那不是單純的汗味,還混雜著血腥味。
他的眼神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兇惡,而臉上的深色印記,卻是不知哪裡沾來的鮮血。看著路笙,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小妹妹,一個人在這兒很無聊吧,過來和哥玩玩吧!」他一把抓住路笙的手臂,臉一下湊近了她的臉。因驚恐,她臉上的表情已完全僵住。但是配上姣好的五官,卻使得這樣的她有了一種楚楚可人的感覺。更加能夠激起男人征服欲的感覺。
在男人眼中,他面前的就是一個上好的美食,等著他從頭到尾一點點啃食殆盡,連骨頭渣子都不捨得剩下。沒有想到,在這種鬼地方竟然能夠碰到那麼棒的獵物。
突然,男人一下彎下了腰。
她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邊站著一個女人。看到男人捂著的部位,不難想像這個女人剛剛做了什麼。女人轉過臉,看著路笙。最近的能夠照明的路燈距離這裡也有一定的距離,路笙無法看清這個女人的樣子,但是,濃烈的廉價香水味卻顯得有些刺鼻。
她依舊沒法動彈,也沒法發出聲音。
輕輕嘆了口氣,女人道:「那麼晚了來這種鬼地方幹嗎?走吧。」她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那個看起來依舊是失魂狀態的女孩並沒有跟上。她幾步走了回去,拉起路笙的手向前走。
有了人的牽導,路笙覺得,自己的兩腿才如尋回了走路的功能一般開始動了起來。她完全沒有概念自己在哪裡,只是順著女人的拉扯有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到了有路燈的地方,她才看清。女人個字比較高,看起來有些偏瘦,上身是一件無袖背心,下身則是穿著一條她見過的最短的那種熱褲。這個樣子,看起來腿更加修長。而她的腳上,則是穿著一雙已經磨得快看不出原來樣子的帆布鞋。
女人的身上飄著廉價的香水味。但現在,她已經不覺得這種味道有多少刺鼻。反而,這種味道卻給了她一種安心感。只要這種還能夠聞到這種味道,她似乎就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走去。
她的頭髮很短,如果單單只是從背後看她的腦袋,還會讓人誤認是一個男人。但是她纖細的腰身,加上修長的大腿又立刻讓人辨明了她的性別。
女人拉著她進了一家路邊的小飯館,過去熟稔地和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闆娘打了聲招呼,讓她坐在角落的一張小桌子上,而後走進了廚房。很快,她就拿著兩杯冰水走了出來。一杯放在乖乖坐在那裡的路笙的面前,而另一邊直接灌了下去。一下,一整杯冰水就被她喝下肚。喝完,她發出了滿足的一聲「哈」聲,道:「涼快多了。」而後女人看了看依舊坐在那裡,並沒有碰杯子的女孩,一下坐在她的對面,道:「喝吧。外面還真是熱啊。」
路笙遲疑了一些,用手握住了杯壁上掛著顆顆透明的水珠的玻璃杯。一絲涼意立刻從手心躥入她的身體裡,很是舒服。她拿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冰水的寒意立刻在口腔裡擴散,隨著她的吞嚥滲透了全身。在冰水的刺激下,原本一直處於混亂狀態的腦子才漸漸變得清楚。她又喝了一口,而後輕輕放下杯子,對著對面的女人鄭重道謝道:「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沒什麼。」女人手一揮,「沒有哪個女人會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面前劈腿的。」
「啊?剛才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嗎?」路笙有些訝異道。
「是啊。」說著,女人從熱褲的口袋裡摸出一包煙,從煙盒裡敲出一根菸放進自己的嘴裡,又摸出打火機正要點煙的時候,卻發現對面的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孩竟然一把抓走了自己嘴裡的煙。她不免心生不爽,抬眼看著路笙道:「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