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覺得她真是要完蛋。
這位神仙級別的病弱大美人,一本正經可愛起來她完全抵擋不住。
「可以……可以還不行嘛……」
欠了他的!
嘴上說著不情願,說到底桑瑜心裡其實很愉快。
反正僱用關係已經達成,今後半年都要混在一塊兒,是朝夕相伴的熟人了。
藍欽長得好,性情溫潤心思細,大多數時候很乖很羞澀,跟他待在一起,偶爾逗逗他簡直延年益壽,能多相處一會兒,當然是件好事。
小綿羊被陳叔停進小區裡的長期存車處,桑瑜責任感十足地護著藍欽上車,把他安頓好,她起身想去副駕駛,車門將關未關時,她手腕忽的一緊。
微涼的修長手指,虛虛握著她,每個凸起的骨節都精雕細琢。
藍欽飛快鬆開手,往裡挪了很多,靜靜看她。
桑瑜手腕有點燙,她輕呼了口氣,彎下身笑望他,「你在邀請我坐你旁邊嗎?」
藍欽不敢點頭,他太衝動了……看她要走,反射性就……
身體根本不聽他的話。
他懊惱時,車門「砰」一聲關上,桑瑜已經坐進來,挨在他身旁,眼角微微上挑,聲線甜糯,「那——我可不客氣啦。」
陳叔進了駕駛座,從後視鏡瞄到先生耳朵泛粉,正強行扭頭盯著窗外,身上快僵了。
他忍笑,清清嗓子問:「桑小姐,直接回你的住處嗎?」
桑瑜剛要答應,手機叮鈴一響。
藍欽本能地循著聲音望過去,目光掃在她的屏幕上,一行字盡收眼裡。
小孟哥哥:「小魚寶貝,別忘了來找我,等你!」
頭像是個男生背影,文字後面跟一串心。
桑瑜這才想起答應過孟西西,要去教她給男朋友做蛋糕的事,忙回覆:「別急,十分鐘就到。」
回完關掉屏幕,跟陳叔說:「陳叔,我去朋友家裡,麻煩前面路口左轉。」
陳叔應了一聲,車裡就再無動靜。
按說藍欽不會講話,氣氛沉默實屬正常,但桑瑜就是覺得從發完微信起,渾身不自在,她身旁這位神仙,雙手緊扣著,定定面朝飛逝街景,冰封了似的一動也不肯動了。
她……沒說錯什麼啊?
藍欽雙眼半合,心飛速下墜,扯著他的冷靜克制往不見底的深淵裡掉。
剛堆積出的幸福,轟然一空,什麼都沒了。
小孟哥哥……家裡……桑瑜她,她已經……戀愛了麼?
藍欽額角抵在車窗上,手指狠狠摳著掌心,桑瑜的馨甜氣息就在身畔,他沾染一點都覺得要燃燒起來。
燒得心臟快化成灰。
十分鐘轉眼就到,陳叔穩穩停在一棟高層民居樓下。
「桑小姐,你慢點,結束打我電話,過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朋友送我回去,」桑瑜偷著瞥了藍欽一眼,主動說,「先生,具體的康複方案,明天我會跟你的主治醫生溝通,那今天我就先走了哦。」
藍欽吃力地轉過頭,低落的長睫間一片晦暗。
桑瑜不知怎麼心口一縮,從藍欽一雙霧沉沉的眼裡看出莫大難過,差點衝動地上去摸摸他的頭哄慰。
「先生,怎麼了?」
他沒反應。
陳叔瞧著,桑瑜也沒法再多問,她抓緊包,慢吞吞跨出車門,惴惴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
車還停在那,沒有開走。
她再走兩步,車依舊不動。
眼看著馬上就要進樓道門,桑瑜的手機終於響了,是藍欽忍到極限發出的微信。
「桑瑜……」
「能不能告訴我,你要去的,是誰家?」
微信加起來十幾個字,桑瑜一下子就看完了,本能地想要立刻回覆,告訴他是小姐妹孟西西,一行字打完,她手指卻懸在發送上,停住不動了。
不對呀,藍欽剛才滿身的低氣壓,踟躕半天才問出這麼一句話?
他幹嘛關心這種小事。
桑瑜又把藍欽發來的內容來回看了七八遍,猜不透他的意思,她順手返回到微信列表,一眼注意到孟西西奇葩的暱稱——「小孟哥哥」。
不止名字像男生,連頭像也是她男朋友。
容易引人誤會啊……
桑瑜懸著的一口氣不禁抽得更緊,隱約意識到什麼,本來還算純潔的小心思無法自控地突然活絡起來。
胸口像被揣進一隻躁動的小兔子,不甘寂寞地開始上躥下跳。
這時手機再響,依然是藍欽發的,不問問題,只叫了遍她的名字,「桑瑜。」
言辭克制,不帶語氣,但桑瑜開了天眼一樣,偏偏能透過兩個字感覺到他可憐唧唧的眼神兒。
同一時間,後面遠遠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桑瑜忙轉身一看,藍欽一條長腿已經邁了出來。
將近七點,天色昏黃,比起下午冷多了。
桑瑜擔心他出來會著涼,沒空再瞎琢磨,趕緊腳步輕快地回到車邊。
藍欽正要下車,看她出現,愣了。
桑瑜手搭車門,跟他對視,眼底隱隱閃著流彩,「先生,樓上住的是我朋友,怎麼了嗎?」
藍欽眉心緊擰,臉色素白。
什麼樣的……朋友?
桑瑜細細觀察他的神色,心裡跳躍的某種情緒不斷鼓噪,她頓了頓,聲調輕軟地解釋:「我們感情很好,我經常來她家裡玩的。」
這句說完,藍欽額角明顯見了冷汗。
桑瑜覺得她要是繼續說,藍欽的狀態像是要撐不住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在意,她都不敢再拖延,咬字清晰地交代事實,「是我好朋友孟西西,康復中心一起工作的小,姐,妹!」
小……姐妹?
藍欽唇角顫了下,抿住,緊緊盯著她。
幹嘛啦,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樣……
桑瑜心疼了,又有點好笑,輕輕嘆口氣,俯身摸上他伸出來的右腿,幫他收回車裡放好,叮囑:「先生,外面冷,你別隨便下車,快點讓陳叔送你回家吧。」
藍欽打開手機,血液沖得頭有些暈,「是小姐妹的家裡?」
桑瑜點頭,「是呀。」
藍欽眼裡水光泠泠,碾成泥的心重新拼接起來,恢復砰砰跳動,他緩了片刻,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卻忍耐不住,心裡剛被挖出的空洞想要更暖的東西填補上。
他又對她提,「……以後,可以不叫我先生嗎?」
不叫先生?桑瑜看著對話框,一時沒明白。
藍欽垂著頭給她發,「在家裡,你叫了我名字的。」
聽過她喊他名字,就不想再聽「先生」那麼生疏的稱呼了。
發完以後,桑瑜有一會兒沒說話,藍欽身上繃住,怕是桑瑜不高興,急忙打字想要挽回,卻聽到桑瑜笑了。
她乾脆在車門邊蹲下身,仰起頭望著藍欽,一張巴掌大的臉白淨柔軟,滿是嬌俏,「好,不叫先生,我們要開始朝夕相處了,其實叫藍欽也有點生疏。」
因為他這小小的要求,桑瑜胸口綿綿的坍成一片,捨不得拒絕他。
她彎起眼,歪著頭問:「你要是同意,我以後叫你欽欽吧?」
話音剛落,桑瑜都沒來得及看看藍欽什麼表情,就被一聲驚雷似的大吼嚇得一抖,「桑小魚!你不上樓蹲在那幹什麼!等你半天了!」
桑瑜揉著耳朵往樓上看,四樓陽台窗口大開,孟西西探出半個身用力揮手,「快點快點!」
哇這個女人!
桑瑜也揚聲,「知道啦,馬上!」
她視線轉回藍欽臉上,晃眼看到可疑的紅暈,他往車裡躲了下,天色又暗,看不清了。
點頭倒是點得很明顯。
桑瑜進了孟西西家門還在想著剛才驚鴻一瞥的那一抹紅,孟西西跟她說了好幾句話她都回不來神。
「小魚,著魔了?」
桑瑜感覺到腰上被掐,終於驚醒,「沒,沒呀!」
孟西西笑,「還說沒,人都快傻了,剛才那誰的車?」
桑瑜不打算隱瞞,實話實說,「僱主的。」
一個詞驚得孟西西險些蹦起來,扯著她把前因後果問了七七八八,桑瑜除了聳人聽聞的高價和藍欽非她不可的離奇屬性沒透露,別的基本都說了。
「難怪那時候不讓我打針,原來是想雇你啊,」孟西西聽完長舒口氣,「各方面都挺不錯的,你打算搬過去住嗎?」
桑瑜猶豫,「我還沒想好,搬過去確實比較方便,但剛簽就住一起,有點不自在……」
孟西西同意,邊走邊說,「沒錯,你對他還不夠瞭解,人身安全第一位,」她進陽台拿廚具,無意間往樓下一掃,驚呆,臉貼在玻璃上好幾秒,「小魚小魚!你快過來看樓下那個——」
她回頭激動地招手,桑瑜疑惑地跟上去,一起往下看。
小區花壇邊,深灰色轎車停在原位,後排車門打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剛剛站直,黑髮在隱沒的夕陽裡暈著柔光,一張臉絕色,正抬頭尋著某扇窗。
目光差一點對視。
桑瑜心臟猛一跳,拽著孟西西退遠了一點。
藍欽沒走?!
她莫名有點……不知所措。
孟西西頓悟,「你僱主啊?!」
「……是他。」
「居然這麼年輕!顏值這麼炸裂!有女朋友沒?」
「沒……」何嫂說過,先生一直是單身一個人。
孟西西扶額,半開玩笑說:「突然不想給我男朋友做蛋糕了怎麼辦,嫌他醜。」
她拍拍桑瑜的肩,「小魚,我收回剛才的話,要不你就搬去住吧,就這位啊——」
孟西西毫無節操地倒戈,嚶嚶嚶咬手絹,「真要發展點親密關係,咱姐妹兒穩賺不賠!」
重度顏控孟西西,遇到美色,免疫力秒變負數。
桑瑜痛心疾首點點她,低頭給藍欽發微信,「回家沒?」
某人猶猶豫豫地回覆——「回了。」
騙子!
她咬咬牙,也不好直接拆穿,「那你早點休息。」
他超乖巧,「好。」
桑瑜沒敢再去窗邊露頭,萬一不巧當場對視,那藍欽得多尷尬。
稍等了幾分鐘,猜測他應該走了,她也逐漸定下心,才拉著孟西西進廚房教蛋糕,過程裡沒忍住,順手給他做了塊小巧的椰奶糕,淡糖,足夠細軟好消化。
做完才想起這東西沒法過夜,明天就壞了,桑瑜捶捶額頭,覺得自己簡直犯傻。
結束時八點多了,孟西西要送桑瑜回家,桑瑜不同意,「這麼晚你就別出門了,我坐地鐵就行。」
孟西西拗不過她,不知哪根神經突然搭對,靈光一現奔去窗邊,頓時驚呆,「靠」了一聲,「得了小魚,我不用送你,地鐵也免了,你還是快點下去吧。」
桑瑜茫然,「怎麼?」
孟西西指指窗口,「你那位無敵漂亮的僱主,還等著你呢!」
說完摀住胸,「我的天,這是看上你的節奏啊——」
桑瑜已經懵了,完全顧不上孟西西在感慨什麼,匆匆跟她招呼一聲,拎起小奶糕就衝下樓,跑到樓門一看,藍欽果然立在那裡,影子被暈黃路燈拖得老長。
天早就完全黑了,風有些冰涼。
他背挺得很直,膚白勝雪,整個人宛若雕好的無暇美玉。
桑瑜眨了眨眼,想喊「先生」,到了嘴邊記起要改口,她壓住變奏的心跳,輕聲叫他:「欽欽?」
藍欽一震,目光準確落在她的臉上。
她走近,「你說好回去的。」
藍欽不好意思地笑了,給她發,「今天開始,你是我的營養師了,我想把你安全送到家。」
夜色裡,他一身澄澈,桑瑜盯著他,除了心在不斷軟化,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
既然非送她回家不可,那怎麼不跟她提前說呢?是怕影響她跟小姐妹相處吧,所以寧可不聲不響等在車邊。
藍欽實在太溫柔,母胎單身到今天,又純得要死,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對她生出什麼旖旎的心思。
他剛才說的那句八成是實話,因為把她當做了營養師、食物源泉,所以很單純地想要對她好,關心她的去向,在意她的交際圈……就算真有什麼,最多也就是因飯而生的朦朧好感。
可能連曖昧都算不上。
她何必跟他較真呢。
「給你,」桑瑜把小紙盒遞給他,「我做的椰奶糕,補償你等了這麼久。」
藍欽眼睛一亮,接過捧住,愛不釋手。
桑瑜無奈想,瞧瞧,果然吧?別看長得超脫凡塵神仙樣,實際上看到吃的就超開心。
藍欽卻在滿心雀躍,桑瑜去朋友家玩,竟然還能記得他……他有點……有點想把這塊奶糕供起來!完全捨不得吃。
「先生,桑小姐,咱們快走吧,天越來越涼了。」陳叔不得不提醒。
桑瑜聽話上車,坐在藍欽身邊。
他的氣息很近,清爽乾淨,有種似有似無的清淺藥香。
她手肘墊在車窗邊,托著臉頰,小巧鼻翼輕輕動了動,覺得特別好聞,不禁暗暗吸了口氣。
藍欽這人吶,吸引力太強還不自知,幾番親近下來,他純純淨淨像塊白玉,可是她呢!一顆承載過大量戀愛少女漫的小心臟,控制不住要蠢蠢欲動了!
到了出租房,桑瑜努力調整好心態,笑著說:「這次我真到家啦,你放心了吧?」
藍欽不肯點頭,給她發,「我那裡提供房間,就在一樓,裡面有衣帽間和浴室,你能住得舒服點。」
他手速很快地加碼,「你的門上可以裝指紋鎖,如果你願意搬過去,陳叔跟何嫂不會留下過夜,很安全,而且安靜。」
桑瑜找到重點,「所以說,只有我和你。」
「我住在二樓,不會打擾你,」藍欽呼吸熱起來,儘量控制,「絕對不會。」
盛情雖然難卻!
但還是得卻。
桑瑜指尖撓撓座椅墊,「別的我都答應了,這個再考慮一下好不好?」
畢竟是……孤男寡女的同居呢。
藍欽還小妖精似的勾人,她是沒危險,她倒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對他伸出狼爪。
危險的是他好吧!
無聲對峙。
藍欽讓步,慢吞吞打字,「……好。」
桑瑜跟他告別,八樓的樓道燈自從上次藍欽留宿過,就被飛速修好了,她掏鑰匙開門,總覺得還能聞到藍欽身上清淡素淨的淡淡藥香,跟這棟老舊房子裡的腐朽氣味比起來,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藍欽是雲端的月亮,她終究,只是個活在平凡世界裡的普通人。
桑瑜垂下眼簾,想給他發個微信說到了,摁摁屏幕沒反應,才發現出去一整天,已經沒電關機了,她把手機揣回兜裡,轉開門鎖,注意到屋子裡有光。
室友房門虛掩著,光是從縫隙間透出來的。
她叫了聲室友的名字,沒有應答,裡面隱約傳出細細索索搬運東西的聲響。
「你在幹嘛?今天回來好早呀。」
桑瑜隨口問著,口乾舌燥地放下包,去茶几邊倒水,彎腰時,餘光恰巧掃到一個陌生人影從室友房間走出來。
她其實並沒看真切,但危機感瞬間疾衝到大腦,在那人影朝直直朝她過來時,她敏捷躲開,豁然轉身。
男人?!
桑瑜嚇得一把抓起距離最近的開水壺護在身前,急忙往後退了五六步,厲聲呵斥:「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男人中等身材,皮膚偏黑,長相還算周正,單手叉著腰對她呵笑,「不認識?我們常見面啊。」
桑瑜死死擰眉。
他不正面回答,歪起嘴角,故意做了個很猥瑣的動作,戲謔地瞧著桑瑜,「想起來沒?」
桑瑜一下子反應過來,是室友的男朋友!確實經常見,但每次目睹的全是激情現場,哪有正經面對面過,她怎麼可能一眼認得出。
倒是這動作暗示性極強,足夠噁心,好分辨。
「她不在,你怎麼進來的?!」
「我有鑰匙啊,我房子到期,今天開始搬過來住,以後咱們就是同居室友了,」他在「同居」上加重語氣,上下打量桑瑜,挑起眉梢,「你對我不熟,我可老早就注意你了,聽我老婆說你是做護士的?」
「小護士就是漂亮,瞧這身段兒,該大的大,該翹的翹,」他視線游移,嘖嘖有聲,盯著桑瑜戒備厭惡的表情,不滿眯眼,「誇你還不樂意啊?別以為我不知道,醫院裡男女關係亂著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裝純多沒意思。」
桑瑜忍無可忍,「你嘴巴放乾淨點!」
「哎呦,剛親了嘴兒,乾淨不了,」他笑著抹抹嘴,肆無忌憚往前走了兩步,「我老婆加班去了,半夜才回來,美女看著心情不太好,我正好閒著,陪你聊聊唄?」
聊——聊?!
桑瑜從沒遇到過這種事,看他逼近,頓時頭皮發麻,纖細手臂隱隱發抖,「你離我遠點!不然我報警告你騷擾!」
「報警?」男人笑嘻嘻上來就勾她肩,「我又沒幹什麼。」
眼看他手指快碰到,桑瑜咬著唇抬臂,狠狠甩開,快步繞過他。
她還想給室友留最後一絲面子,打算躲出去,先找個地方過一晚,明天私下找室友談談。
「走什麼啊?」
桑瑜再一甩,指甲邊緣劃在他臉上,「讓開!別碰我!」
這下男人面子掛不住了,嘴裡帶了髒字,罵罵咧咧,「我老婆說你特能裝,看來還真是,聊聊天兒怎麼了!裝得真他|媽像!」
說著拽她手腕。
桑瑜渾身一冷,崩死的神經瞬間扯斷,以前看過的各種可怕社會新聞白花花閃過眼前,她全憑本能,猛地把始終緊抓著的水壺丟向他,趁機朝門口跑,身後的男人被撞到,水壺砰的落地炸裂,開水濺了他滿腿。
男人疼得大罵髒話,徹底爆發,踩著碎片追上去要揪桑瑜的髮梢,「不讓碰就不讓碰,你他|媽還敢跟老子動手?!」
藍欽在樓下皺眉,凝視八樓的窗口。
陳叔擔心問:「先生,還不走嗎?你吹風時間太長了。」
藍欽搖頭,桑瑜臥室的燈一直沒亮,客廳光線也極其昏黃。
發的微信沒回,忍不住打了電話,關機,他心裡愈發不安,可是擔心她在洗澡或換衣服,不敢隨便上去。
正煎熬時,一輛貼滿LOGO的三輪電動車停在樓門口,穿制服的快遞員大聲打著電話,「我今天加班,就剩最後一家了,十分鐘以後見面?估計夠嗆,收貨人手機關機不接電話,我得上八樓敲敲門,還不知道開不開呢——」
夜風相送,藍欽聽得真真切切。
他心神一動,攥攥手,快步走過去,用手機打字給快遞員看,「請問收貨人是802桑瑜嗎?」
快遞員看了眼送貨單,「是,沒錯。」
又問:「你認識啊?家屬?」
藍欽抿了下唇,「嗯,我可以代收嗎?幫你帶上去。」
快遞員說:「你報一下收貨人電話號碼吧,對得上就給你,我們得對客戶負責。」
藍欽毫不遲疑,憑記憶流暢打出一串數字,成功獲得桑瑜的包裹。
中號箱子,挺沉。
大晚上的,一個男人要上去敲桑瑜的門,怎麼想都很危險,還不如他去……
藍欽拒絕陳叔相陪,堅持自己托著箱子,乘著老舊電梯吱吱呀呀上到八樓。
站在熟悉的門外,他鼓了鼓勇氣剛要敲門,猛然聽到裡面傳出「砰」一聲大響,像是什麼東西炸開,下一秒,男人的怒罵歇斯底里,中間夾雜女孩凌亂的腳步聲和帶著哭腔的驚叫。
桑瑜!
藍欽毫無準備,只覺得腦中轟隆一炸,徒然張開唇,喉嚨裡磨礪著發出含混的破碎氣音,他手攥成拳,狠狠錘響門板。
門裡靜了一瞬。
緊接著聽到桑瑜撲過來,身體撞到門上「咚」的一聲,無助大喊:「救——」
一句話尚未說完,嘴似乎被人摀住,嗚嗚抗拒不停。
藍欽眼裡爬上血絲,理智盡數爆成碎片,他面色慘白的後退一步,舉起手中份量不輕的快遞箱「哐」一聲重重砸到門上,抬起腿拚命踹門。
他太陽穴抽得劇痛,身上冷汗涔涔,踹到腿抬不動,開始把自己往門上撞,肩膀一下下頂著被箱角砸出的裂紋,發出「咚咚」巨響。
「他|媽的誰!」
屋裡男人被這種恨不能要拆樓的架勢嚇住,不由得慌了神。
他本來就是一時興起,總聽女朋友說合租這女孩仗著臉蛋兒漂亮多能裝純,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過,就想調戲調戲,試試能不能上手。
沒想到桑瑜反應會這麼激烈,他怕是鄰居在撞門,真會多管閒事去報警,手上力度下意識一鬆。
桑瑜敏感地察覺到,用盡力氣掙開他的箝制,兩步衝到門邊顫抖著按住把手壓下——
走廊燈光溢進。
門外衣襟凌亂,額髮濕透的修長身影立刻闖入眼簾。
他明明身骨清瘦,久病纏身,然而此刻站在這裡,卻有如一道刀槍不入的保護屏障。
桑瑜愣愣看著他,淚眼朦朧,低弱地喃喃一聲「欽欽」,早就嚇軟了的腿再也撐不住要往下倒。
藍欽俯身一把接住她,撐著這副孱弱身體裡所剩無幾的全部氣力,雙臂顫慄著將人摟起,牢牢護進懷中。